江梅昊哭的時候居然睜著眼睛,確切的講是他一直沒有眨眼,那眼淚就在暴突的眼球周圍涌出,流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圓球坐落在噴泉裡……
他的眼睛閉不上了,真的閉不上了,怎麼會這樣?難道是……那座鐘……
“二叔,別哭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倒是說啊……”江若藍急了。
“若藍,都是我……我們對不起你啊,報應,這都是報應……”江梅昊似乎止不住哭聲了。
“二叔,”江若藍用力把他扶起來:“你怎麼會在這?是誰送你來的?”
“我……我是自己來的……”江梅昊的眼珠在淚水的沖刷下不自覺的轉動著:“我實在呆不下去了,呆不下去了……”
其實最早發現那座鐘古怪的是賀利嘉,她不止一次的對江梅昊說她總覺得那鍾在看她。
江梅昊笑她神經,鍾怎麼會有眼睛?
可是賀利嘉就說鍾在看她,不管她在哪個房間,那目光都緊隨身後,還總對她講話。
江梅昊就問她那鍾在講什麼。
她說每次報時都好像聽它在說“我看見你了……我看見你了……”
江梅昊大笑。
賀利嘉開始發話讓江梅昊把鍾丟出去。
江梅昊雖然懼內。但是還不至於和錢過不去。他地確不知道這鐘究竟算不算古董。但是它是江梅昆從舊物市場買來地。當初紀如萍和江若藍也不喜歡這鐘。他都沒捨得扔。足可見這是個寶貝。只等識貨地人給個好價錢。
所以江若藍最後一次登門。賀利嘉本打算賣個人情甩掉這個包袱卻被他死活攔了下來。
在賀利嘉一日猛過一日地催促和怒罵中。他開始急急地尋找買主。
也有一些人登門。可是人家看過便不肯出價。說這不過是個不值錢地玩意。
他以爲人家是騙他的。可是那些懂行的說法都是這鐘在他所認爲的那個朝代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這時,賀利嘉開始不正常了。
有天她半夜忽然醒來,說剛剛覺得那鐘上了樓,就在牀邊看著她。
江梅昊自然不信,一定是賀利嘉想方設法地騙他把鍾處理掉。他不明白賀利嘉這麼愛錢的女人怎麼會和如此值錢的寶貝較勁。
可是賀利嘉的狀況愈發嚴重起來,有天甚至說睡在她身邊的就是那座鐘。而且她的神志開始恍惚,經常丟三落四。
江梅昊方意識到地確有什麼東西不對勁了。
有天,他在樓下看電視,突然聽到樓上臥室裡的賀利嘉大喊大叫。
他急忙衝了上去。
他看見賀利嘉在牀上翻來滾去,手卡著脖子,舌頭都伸出來了卻還不放手。
他嚇得大喊賀利嘉的名字。
這一聲倒起了作用,賀利嘉的手一下子從脖子上拿了下來,直挺挺的躺在牀上,渾身都繃得緊緊的。肚子裡好像有什麼聲音在有節奏的響著。
“當……”
樓下傳來鐘聲。
與此同時,賀利嘉一下子從牀上直直的站了起來,舌頭跟著鐘聲一伸一伸的。
江梅昊頭回發現她地舌頭竟然那麼長。
鐘聲停止。她還在站著,而且眼睛像被什麼牽引了似的左右擺動。
江梅昊哪見過這狀況,不過他倒想起以前好像有人和他講過如果遇到邪門的事一時找不到桃木柳木地就直接給他一耳光或許能奏效。
江梅昊哆嗦著手斗膽試了下。
爲了立竿見影,他用了史無前例的力度。
“啪”。
賀利嘉居然出現了只有武俠片裡纔有的捱了重擊後旋轉著落了地。
江梅昊突然有點懵,剛剛只想著救人,不知道賀利嘉清醒後會不會找他算賬。
賀利嘉趴在地上半天不動。
江梅昊正想上前查看動靜,就見她撲騰一下起了身,滿臉驚恐……看來她果真恢復正常了……
“它在看著我,它在看著我……”
賀利嘉哆哆嗦嗦的把自己往牀下藏。
江梅昊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她把賀利嘉從牀底掏了出來。
賀利嘉像小孩子似的窩在他胸前。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他只得安撫她睡下,然後關了燈,躡手躡腳的下了樓。
時間已經快夜裡十二點了,他站在鍾前,摸著下巴琢磨這座鐘。
很普通的鐘,除了它帶有的歷史價值。
他摸了摸木頭做地漆黑外殼,有些粗糙,又摸了摸正前方的玻璃罩,心裡突然咯噔一下……
玻璃……是哪個時代出現的?
手停留在幽涼的玻璃上。感受因鐘的擺動而引起的有節奏的輕微震動。
它不過是一座鐘,就算不是古董也不過是鍾。
他想拉開玻璃罩看看裡面的情況,卻發現鐘罩是鎖著的,他沒有鑰匙。
他只得怏怏地走開。
鍾……鎖……
他猛的轉過身。
鍾是鎖著的……江梅昆已經死了三個月了……鍾仍在走動……那麼是誰給鐘上的發條?難道它是……石英鐘?
“咯篤,咯篤……”
鐘擺有節奏的擺動著,暗黃的光一閃,一閃……他突然發現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錶盤上晃動一下。
心一驚,後來發覺不過是水晶吊頂映在玻璃罩上的光影。
不過錶盤上分佈在指針中心兩側的圓圓的孔吸引了他。
那孔就應該是給鐘上發條地地方,這說明它仍舊是個老式地機械鐘。
可是沒有人上發條……鍾怎麼會一直走動?莫非這鐘真的有什麼古怪?
他好奇地貼了上去……
兩個孔正好對著兩隻眼睛。裡面就如想象一般漆黑。
他開始嘲笑自己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好奇。。
他剛想把眼睛移開,突然。孔裡好像有東西晃動了一下。
他趕緊聚精會神的盯著。
“咯篤,咯篤……”
隨著鐘擺地擺動他看到裡面有東西也在有節奏的動著。模樣很像是齒輪。
他鬆了口氣,一座機械鐘,沒有齒輪怎麼運轉?
可是……他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的眼睛……好像在跟著裡面的齒輪轉動。
這兩個齒輪方向相反的轉動,而自己地眼睛……也在跟隨對應的齒輪的轉動方向……轉動……
恐懼緩緩爬上了心。
確切的講他是不大相信這種感覺的,他認爲那是心理反應。爲了確定自己的猜測,他更認真的盯著裡面……
轉動……轉動……
不知不覺的,竟然連呼吸的頻率地改變了,就像這鐘擺的擺動……
這不是好現象,他心裡很清楚,可是卻愈發著迷似的看著裡面齒輪樣地東西,好像那是一雙迷人的眼睛,也正看著自己……
“當……當……”
他彷彿感到一陣水波溫柔而有力的向自己漫了過來,隨後便好像泡在了浴缸裡。無限的舒服,整個人都好像浮了起來。
而孔裡的齒輪似乎也被浸在了水中,一圈圈的漣漪盪漾開去。直溢進心裡。
於是每天夜裡十一點過後,江梅昊就像約好了似的站在鍾前向那孔裡看去……
他也知道無緣無故的對著那孔著迷是一種病態,自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對什麼著迷過,可是現在怎麼就突然有了這種怪癖?
他也想斷絕這種怪癖,可是每當十一點的鐘聲敲過,他就不由自主地來到鍾前,向錶盤上的孔探過頭去……即便是睡在牀上,睡得很熟,只要十一響鐘聲敲起。他就立刻醒來,移身到鍾前。
到後來,簡直就是欲罷不能了,只要路過鍾就忍不住奔過去往裡看。再後來,即便是上班也心不在焉,總惦著那座鐘,就好像那是自己的情人一般,然後找各鍾藉口回家……這種清醒狀態下的被吸引讓他覺得既恐怖又刺激。
終於有一天,秘書盯著他看了半天。說:“江總,你最近很奇怪。”
他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最近……實在是表現不佳,公司的生意也懶得打理,心裡就想著……
“江總……”秘書從口袋裡掏出一面鏡子。
江梅昊莫名其妙的接過來,瞟了一眼……
他一下子定住了……
這鏡子裡的人……是自己嗎?
他緊緊抓著鏡子……
眼睛……最明顯的是眼睛,突了出來,就像是甲亢病人,甚至比甲亢病人地眼睛還要突出。血絲就浮在上面。似乎只要輕輕一挑就可以撕下去。
還有皮膚,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粗糙?不。也不是粗糙,而是鬆懈,眼角、脣邊都堆擠著皺紋,而且上面那一塊一塊的……是老年斑……
不僅是臉,還有脖子……手……
天啊,我這是怎麼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沒有照過鏡子,每天只是癡迷於……
對了,是鍾,一定的那座鐘!
他立刻起身,他要回家,他要……
怎麼回事?他怎麼……動不了?
不,不是動不了,而是……他的動作異常緩慢,雖然渾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可是動作卻好像被什麼控制住了,無論他使出多大的力氣,都只能緩慢的邁出一步……
他“急匆匆”回到家,正看見賀利嘉站在鍾前探頭探腦地往錶盤上地兩個孔看……
“離開它”
他的聲音竟然像口香糖一樣地被拉長了,而救助賀利嘉的奔跑就像是在失重狀態下一般緩慢。
他看見那根長長的指針已經指向了最底端的那個數字……
“當……”
他的動作突然迅速起來,迅速得連自己都難以控制。他幾乎是箭一樣的射向了賀利嘉,撞上她,兩個人齊齊的飛出去撞到牆上。
“它看見我了,它看見我了……”
賀利嘉的表情也說不上是恐懼還是興奮,她的眼睛看著江梅昊,卻像絲毫感覺不到他臉上的巨大變化,只是不停的重複著:“它看見我了,它看見我了……”
不祥之物,這一定是個不祥之物!
他立刻一躍而起,他要趁現在行動迅速毀了這不祥之物。
他開始東翻西找……終於弄到一把斧子。
他掄起斧子向鍾砍去……
“當……當……”
每砍一下,鐘聲就響起。
地面因爲鐘聲響起而不停的震動,而因爲這種震動帶動房頂的水晶吊燈開始叮噹抖動,進而整個房子都開始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