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藍走在長長的紛亂的走廊裡,迎接著各色的目光。
她突然失去了許多感覺,腦中只有一個概念,“提審”,這是不是意味著她這個重大嫌疑人已經被定性爲殺人犯了?
她的名字現在還是“江若藍”,是不是不久之後就會被一串數字取代?然後……
“乓”。
一聲槍響,甚至都聽不到槍響,江若藍便直直的倒在地上,腦袋後面土地被紅的白的東西浸染著,她的眼睛半睜著,無神的看著天空……
腳步突然沉重起來,好像已經拖著粗大的腳鐐。
不遠處,“審訊室”不大的牌子正反著蒼白而嚴厲的光。
不知爲什麼,指尖瞬間冰涼。
門開關之間,光明被隔在身後,眼前仍舊有光亮,不過是昏暗的。
她坐在椅子上,奇怪自己竟不用人指點就找到了自己該在的位置。
該在的位置……
眼前仍舊按原位置排列著三個警察。不過卻都是一臉嚴肅。就包括那個很好奇地年輕警察。不過也不僅是嚴肅。還有……還有一點說不出來地東西。
江若藍也說不出此刻地心情。竟好像覺得自己已經被判了死刑。而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嚴刑拷打了?
她垂下眼簾。沒有戴手銬地手不由自主地攥在了一起。
“江若藍。展鯤鵬到底是怎麼死地?”高個警察開板就厲聲提問。
江若藍擡了擡眼:“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什麼我們想怎麼樣?是你想怎麼樣?我們地政策你應該明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旁邊的警察制止了年輕警察的衝動。
高個搓了搓鼻子:“我們的任務不僅是懲治罪犯,還要幫助那些個被嫌疑者洗脫罪名,而現在就是要看你選擇哪個。”
“在已經被人認定爲殺人犯之後,我的選擇有用嗎?”江若藍的聲音透著悲壯。
“現在沒有人給你定性,你……只是被懷疑,當然,原因你自己也很清楚。而你要想擺脫嫌疑就得配合我們的工作。這既是對人民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
“我要怎麼配合?”
高個兩手交叉放在桌上,向前微探著身子:“回答我,展鯤鵬是怎麼死地?”
江若藍擰緊了眉毛:“我已經回答過了。”
“我們要聽實話……”
“這就是實話!”江若藍猛的坐直了身子。
“我想……你或許應該先去醫院檢查一下……”高個的語氣有變。
江若藍突然想起這種自己的這種情緒激動是因爲“懷孕”導致的,一時間更加憤怒。“是不是所有說實話的人都要被先送去醫院檢查?包括……展鯤鵬?”
展鯤鵬說過自己就是因爲萬柳楊地二次死亡被質疑精神有問題被送進了醫院進行檢查。
江若藍的話高個自然聽得懂,他又搓了搓鼻子:“我們只是想知道更具體的細節。因爲你可能由於……驚恐而遺漏了一些重要線索,請你努力回憶一下,這樣有助於及時找到真
“真兇就是萬柳楊!”
看來自己又激動了。
三個警察交換了下眼色。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們明天……”
“明天也是這樣,問一千遍也是這樣!”
江若藍“激動”得有些不能自已。
三個警察又交換了下眼色。
“這樣吧,你再回答我另一個問題,在本市你都認識哪些人?”
江若藍眨眨眼,她不明白高個此問的含義,難道他們認爲在昨夜真的有個男人藏在自己的髮屋然後殺了展鯤鵬?
想到這。不由得再次橫眉怒目:“當時髮屋只有我們三個……人(如果萬柳楊算人的話)。”
“請注意我的問題。你放心,我們沒有別的意思,你只要如實回答就可以了。”高個照例搓搓鼻子。
江若藍皺著眉頭。
她還能認識什麼人?最親地人已經都走了。那些個親戚……不提也罷,自此自己搬回髮屋,他們沒有一個打電話過來,想來竟只有展鯤鵬關心自己,可是他……
此外,就是前段時間因爲調查萬柳楊的死活而聯繫的樑曉東和康建才了。
她如實說了這兩個名字,心裡一個勁地抱歉,希望給他們帶來什麼麻煩。其實她本不想說的,可是如果說誰也不認識警察是一定不會相信的。
“除了本市呢?”
高個似乎仍舊有些不滿足。
江若藍立刻想到了樑梓。不過這個人也死了,而與之相關的……小可,小薇……如果她的丈夫也算的話……可是,這有什麼用嗎?那些人……已經是太遙遠的過去了。小可……她還好嗎?
“請回答我的問題。”高個發現目標有些失神。
“我不認識什麼人的。”江若藍說著,別過頭去。
“不認識?”高個現出深刻地懷疑神色,而且在這種神色中還隱藏著某種驚喜。
是的,據他的經驗,往往否定的回答就隱藏著肯定的答案,而且極有可能是重要線索。
“那你認識他嗎?”
高個的手中多了張照片。似乎怕江若藍看不清似的,他伸長胳膊舉到了她面前。“連剛!”在江若藍腦中剛剛蹦出樑梓的名字時,高個又接了句:“或許叫樑梓你會更有印象。”
照片上的樑梓還是那麼英俊,可是……是不是死去地人的照片都是這樣的雙目無神而且還有些陌生,陌生得可怕。
可是即便是這樣的面無表情,她也能感到照片滲出的絲絲涼意,似乎身後的黑暗處正有個看不見的人死死地盯著自己……
或許是錯覺,她突然看到照片上的笑了笑,說了句“其實我真地很愛你”……
“啊……”她一聲驚叫。
對面地年輕警察嚇了一跳。
高個的喜色卻更加明顯。
“想起來了?我再幫你回憶一下。樑梓。原名連剛。28歲……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他死在你地髮屋。當時在場地還有一個女子莊欣可,至今昏迷……”
“怎麼,小可還沒有醒過來?你去看過她了?”江若藍急忙擡起頭。
“嗯,請不要轉移話題……”
“不,告訴我。告訴我……”江若藍一下子奔到桌子前。
“冷靜,先冷靜,等我們解決完關鍵問題,我會告訴你她的近況的……”
江若藍被重新安置到椅子上。
高個又搓了搓鼻子。
那鼻子好像是他的開關,只要搓搓就會有靈感。
“連剛,哦不,還是說樑梓吧,這樣你比較熟悉,你還記得樑梓是怎麼死的?”
“樑梓……”記憶本就沒有蒙上多少灰。輕輕的一句提醒,一切清晰浮了出來:“他是被窗子上的把手殺死的……”
“窗子上的把手?”高個露出好笑地表情這是他的標誌性表情:“把手飛了過去,命中要害?”
“是……小可。小可用的把手……”江若藍低下頭去。
“嗯,莊欣可,報告上是這樣寫地,莊欣可用受了傷的右手拿著把手殺死的樑梓……”高個特別加重了“受了傷的右手”這幾個字的語氣:“江若藍,你知道莊欣可的手是怎麼受傷的嗎?傷到什麼程度?”
“被樑梓踩壞的,他來回踩……”江若藍彷彿又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夜,聲音不由得抖起來。
“來回踩,那一定是傷得很重。醫院地報告上說她這隻手雖然保住了,但是日後也將形同虛設……”
“小可到底怎麼樣了?”
“噓。我們先研究目前的問題。小可的手既然傷到如此程度又怎麼可能用這隻手殺害樑梓呢?而且屍檢報告上寫把手插的並不深,他怎麼就死了呢?”
江若藍搖搖頭,她不知道接下來他們會不會要她就此把樊影的故事再講一遍,那樣,不僅他們會認爲自己瘋了,連她都會認爲自己瘋了。
還好,不用她講,高個自己就說了,只不過他的語氣像是在講述一個笑話。最後,他終於概況出一句:“怎麼和你有關的死亡都是這麼……神奇?”
江若藍也突然發現這個問題,是啊,“神奇”!
“這份報告實在是讓我那位同學以及他的領導頭痛,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結果這份頭痛今天降臨到我們身上。江若藍女士,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什麼解釋?這一切都是事實?爲什麼事實沒有人相信呢?爲什麼事隔一年還有人搬出讓她解釋?這讓她覺得似乎根本就沒有從那個噩夢中走出。
不過或許那樣倒好了,只要上個噩夢沒有結束,下個噩夢就不會開始。
看來展鯤鵬地死不僅讓警察很頭痛。
“不過既然你今天能坐在這。說明那件案子的確不是你所爲。而且證據也完全對你有利,只不過……樑梓究竟是怎麼死的?”
江若藍擡起眼睛。
“不要那麼看著我。我想我的同學太善良,或者他被善良所欺騙,他沒有告訴你實情。樑梓……的心……沒有了……”
心……心沒有,心沒有了…算再高明的醫生都做不到這樣的不留痕跡……”
“怎麼沒有痕跡?我聽說當時屋子的地上有許多蚯蚓……”
心……蚯蚓……心……
“當時他們都很奇怪,因爲再高明的醫生都做不到取心然後不留痕跡。你知道嗎?沒有疤痕,除非是從嘴裡掏出去地,”高個說到這還做了個形象地動作:“可是嘴……比心大嗎?”
高個不像在審訊,而是在和“犯人”探討一個學術問題。
江若藍木然的搖搖頭,她地頭有些暈。
“實際上我跟你說這些是有原因的,我可沒有我同學那麼善良,我實話告訴你,展鯤鵬的心也不見了……”
江若藍猛的擡起頭。
“不僅是心,肝……肺……胃……都不見了……”
……門外有個人趴在那。
她急忙奔過去,扶起他。
“鯤鵬,鯤鵬……醒醒……”
他的身子軟軟的,輕飄飄的……
輕飄飄的……
不見了,都不見了……
可是他在說話,他說:“其實……我真的……很愛你……”
如果……都不見了,他怎麼會說話?
……一條無比巨大的蚯蚓張著看不見底的大口撲了過來……身前的展鯤鵬突然動了一下……蚯蚓一下鑽進了他的嘴……
頭痛……
眼前忽明忽暗……
幾個警察不知爲什麼在晃動……
重心偏移,桌子傾斜……
她好像聽到一句話:“不好,大焦,犯人暈過去了……”
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