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送江若藍到門口,江梅昆悄悄附在她耳邊說:“下次來的時候低調(diào)一點……”
江若藍先前還沒聽明白什麼意思,但是看到那些鄰居見自己出了門也紛紛和父母告別她突然恍然大悟……
這就是爸爸,話不多,但總是那麼幽默,只是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得心臟病呢?
一想到這個,鼻子又酸了起來,她趕緊匆匆告別,否則爸爸見到她的眼淚也會難過的。
現(xiàn)在,伴著燈光亮起,髮屋裡的一切再一次清晰的出現(xiàn)在眼前,令她更加清醒的意識到屋子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一種熟悉的孤獨和一下午都揮之不去的酸楚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緒摻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嗆人的味道順著鼻子爬上眼睛,她蹲下身子,腦袋放在交叉的雙臂上。
先前還是小聲的抽泣,漸漸就痛苦失聲。似乎所有有來頭沒來頭的心酸統(tǒng)統(tǒng)涌上心頭,直哭到頭暈腦脹,才擡起頭無意識的看著房間。
一切物體都是靜靜的,像是被她的哭聲嚇呆了一般。哭聲一停,屋子則更顯靜寂。
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麼陌生,陌生得讓人渾身發(fā)冷。
她摸索著抱緊雙臂,竟不由自主的發(fā)起抖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地上,而冷氣正從地面源源不斷的滲入身體。
她站起身來,環(huán)視四周,竟不知道該幹什麼。
臉清楚的映在那面貼近窗戶的鏡子上,裡面的表情和她的心一樣茫然無措。
對了,電話。臨走時媽媽囑咐她到了髮屋就打個電話地,而手機早就沒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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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衝進裡間,掀開蜷縮在牀上的被子。
“啪”。
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低頭一看,正是手機,它再一次的粉身碎骨了。
江若藍心裡祈禱著,可千萬別摔出什麼毛病,否則媽媽就要急死了。
手忙腳亂的組裝起來。插上電。
還好。有反應。
撥通了那個曾經(jīng)在心裡撥了千萬遍的號碼……
幾乎還沒有來得及聽到“嘟嘟”的接通提示,就聽見那邊傳來了媽媽焦急的聲音:“若藍,到家了嗎?怎麼這麼久纔打電話?我和你爸都要急死了。還以爲路上出了什麼事?唉,臨走地時候也忘記問你現(xiàn)在地號碼。怎麼樣,現(xiàn)在到家了吧……”
這一串連珠炮弄得江若藍都不知如何作答。
其實在很多時候,這些詢問都顯得很幼稚很廢話,可是正是這一句句的幼稚與廢話飽含著無數(shù)的關(guān)心與牽掛。
江若藍剛剛平靜地情緒又被調(diào)動起來。喉頭開始發(fā)堵。她不敢發(fā)聲。怕媽媽聽出來難過。
這時爸爸的聲音及時的爲她解了圍:“你說你這個人,若藍這不是打電話過來了嗎?孩子大了,她會安排自己的事。快別說了,讓若藍早點休息吧……”
爸爸的語氣慢悠悠地很輕鬆,似乎忘記了那個每天在樓下等待女兒回家地身影就是自己,江若藍甚至能感覺到他在說這話的時候一定氣定神閒的看著正廳那幅潑墨山水。
媽媽猶豫了一會,對著話筒說:“若藍,早點睡吧。那個……明天要不要回來吃飯?”
一聲戀戀不捨的“嘀”音後,一切又安靜了。
江若藍的心也像被拔下電源的熱寶般又恢復了冰冷。ashu8
所有的力氣都在瞬間消失了。身子一軟。倒在了椅子上。
盯著電腦屏幕發(fā)了會呆,打開了電腦。
機箱的轟鳴給房間增添了點乾燥的活力。
只是江若藍仍舊愣愣地。好像沒有看到QQ上地圖標正在急促閃動。
執(zhí)著的閃動終於吸引了江若藍地注意,她移動了下眼珠……
是“眼鏡”!
打開對話框。
“你好,最近好嗎?”並附帶一杯咖啡。
那股若有若無的熱氣帶來一絲熟稔而親切江若藍的手輕放在鍵盤上,略有遲疑,似乎有許多話要講,卻終於沒有說出來,只回了兩個字:“你好。”
短暫的沉默後,眼鏡發(fā)來一句:“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哦?”
這……可以理解爲關(guān)心嗎?
大概是早年離家做生意的原因,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以一種非常獨立的個體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雖然當時有樑梓,但是髮屋的生意也一直是自己打理的。或許是因爲忙,或許是因爲粗心,也或許是因爲有樑梓在身邊,她始終不知孤獨是什麼滋味。直到樑梓死了,孤身在異地的她也沒有無所依靠之感。短暫的彷徨之後,她知道自己必須繼續(xù)曾經(jīng)的生活,因爲她要生存下去。
可是就在剛剛,她突然感覺到了似乎久違了的溫暖。
她方明白,這麼多年來她的確擁有了一種堅強的姿態(tài),但卻始終有意無意的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尋找一種相知的所在。
她忽然很想向他傾訴,傾訴這段時間的恐懼與焦慮,傾訴她對父母的愧疚與矛盾。可是……從哪說起呢?他……這個陌生人會願意聽自己的嗦嗎?她……應該向一個陌生人訴說關(guān)於自己的許多許多嗎?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怎麼半天不說話呢?”
眼睛發(fā)來一串“緊張”的質(zhì)問。
江若藍的千言萬語因爲顧慮重重化作了一句:“沒什麼。”
此話一出口,便似做了什麼決定似的,剛剛的衝動被壓上一塊巨石沉了下去。
沉默,那邊似很猶豫,因爲江若藍見他頭像上的小鉛筆寫寫停停。半天才看見短短地一行字:“感覺你好像有心事……”
江若藍的心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小鉛筆又開始運動了。
“在網(wǎng)絡(luò)上,我們是互不相識的,你不用有什麼顧及,如果有心事可以說出來。我或許不能幫你什麼忙,但是多一個傾聽者總是好的。有些事情總是悶在心裡會悶出病的……”
江若藍已經(jīng)許久沒有從別人那裡感覺到這種體貼與細心了,本來朋友就不多。除了樑梓。這些年她所面對的都是顧客,有誰會真正的關(guān)心自己呢?
江若藍看著他地“一臉誠懇”,目光最後定在那副眼鏡上。
因爲展鯤鵬。她對戴眼鏡男人地第一印象總是不錯的,認爲這樣的男人斯文、儒雅、可信,她不由得想象真正地“眼鏡”是不是也架著這樣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眼鏡呢?
這樣想來,眼前竟不由出現(xiàn)了展鯤鵬的臉。
怎麼回事,爲什麼總是會把眼鏡聯(lián)想成他。他們可能是一個人嗎?
江若藍爲自己的自作多情紅了臉。不過這種猜測卻愈發(fā)強烈,她竟有點分不清究竟是害怕還是期待這種猜測的真實性……
“你……”江若藍想了想:“可以告訴我你地名字嗎?”
點了發(fā)送後,江若藍有些後悔,這樣是不是太冒昧了?而且萬一他提出交換名字自己又該怎麼辦?再說得到地答案就一定是他的真實姓名嗎?
她緊張的盯著那個遲遲未出現(xiàn)的小鉛筆,攥著鼠標的手心絲絲的冒著又溼又涼的氣。
終於,小鉛筆又開始緩緩移動。
“浮萍漂泊本無根,天涯遊子君莫問。”
這無疑是個讓人失望、失落外加釋然的答案。
“我們在網(wǎng)絡(luò)上只是偶然相識,我們面對的不是對方地身份或身體,而是思想。試想下在生活中。我們即便知道對方叫什麼。從事什麼工作,長地什麼樣子。不還是要靠思想交流嗎?而且,一旦有了外在因素,往往會影響我們的判斷。所以,我總認爲網(wǎng)上地感覺往往是更真實的。”
江若藍想了想,他說的倒也有一些道理。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總是會進行些僞裝,比如樑梓,而他們真正的思想?yún)s是輕易不外露的。或許只有面對沒有目光關(guān)注的時候,纔會顯示最真實的一面。就像樑梓,他的屋子裡滿是樊影的東西,只有面對這些的時候,他才能恢復到真實的連剛吧……
“你好像不大信任我。”大概見江若藍遲遲沒有迴應,眼鏡追加了一句。
江若藍眨眨眼睛,笑了:“你好像也不大信任我哦。”
短暫的沉默後,那邊發(fā)來一個笑臉:“你很聰明。”
“你很智慧。”江若藍不甘示弱。
“我們是不是要這樣讚美下去?”眼鏡“吸著鼻涕”問。
江若藍比劃了個勝利的手勢。
“呵呵,心情是不是好些了?”眼鏡又奉上杯咖啡。
心情?好像真的好了些。這個人……的確很智慧。
“基本上單身的女孩警惕性都是很強的。”眼睛繼續(xù)智慧著。
單身?他怎麼知道我是單身?而且……江若藍突然想到,在第一次聊天后,他發(fā)過來的許多資料中就有關(guān)於髮型設(shè)計的網(wǎng)址和圖片,他到底是誰?會不會是……
心情有些激動,結(jié)果好幾次按錯了鍵子,半天才拼成一句話:“你是不是認識我啊?”
自己也知道這極有可能是白費力氣,不過有時即便知道是浪費,也仍舊不由自主的要做無用功。
“呵呵,我怎麼會認識你呢?不過也說不準哦。看沒看過一個小品,好像是潘長江的?說的是夫妻兩人離婚了,然後都迷上了上網(wǎng),在網(wǎng)上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夢中情人,結(jié)果見面後才發(fā)現(xiàn)恰恰是對方。世界看似很大,但是有時也很小,說不準我們曾經(jīng)就是擦肩而過的那兩個人,也說不準哪天咱們見了面,然後你發(fā)現(xiàn)原來我就是你曾經(jīng)暗戀的那個……”眼鏡說到這,後面附加一個齜牙大笑的表情。
江若藍的臉莫名其妙的熱了,氣急敗壞的按了一陣鍵盤才發(fā)過去:“鬼才和你見面呢!”
“單身女孩子不要沒事總說什麼鬼的,說不準那個鬼就在你身後哦……”
屏幕突然黑了下去,緊接又“騰”的亮起,整個屏幕只跳出幾個字----“鬼就在你身後”,字體大得可怕,還閃著血紅的光,尤其是“鬼”字那四個“口”均被不知是哪種生物的眼球佔領(lǐng),在那咕嚕嚕的亂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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