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蚓因爲在用力而繃緊變粗了身子……
再晃動一下……
或許牀終究是太重了,一時竟挪移不動。
江若藍鬆了口氣,可是還沒等她想出對策,就見牀邊的蚯蚓伸長了身子,再伸長……
天啊,它們要爬過來!
它們是不是要直接把自己……
來不及細想,她“嗵”的跳下地……
“阿”
她又“嗵”的跳到牀上……
地上……地上已經爬滿了蚯蚓,雖然看不到,可是剛剛……她光著的腳踩到一團黏黏的、溼溼的還很有彈性的東西……
一團東西涌到嗓子眼又猛的掉了回去。
難道……難道今天就是自己地末日?
她恐懼而悲哀地看著仍舊向牀上緩緩爬行地蚯蚓。或許在明天。不。或許要好幾天後。當路過地人聞到髮屋傳出地怪味時。他們纔會看到……
他們會看到什麼?
不敢想象死後地樣子。或許就像樑梓一樣被蚯蚓包圍著。覆蓋著。再也無法逃離它們地掌握。任由它們在自己地眼睛……鼻子……耳朵……嘴裡出出進進。任由它們點著尖細地頭在自己身體上朵頤它們地所需……
“……整顆心都沒有了。就算再高明地醫生都做不到這樣地不留痕跡……”
樑梓地心怎麼會沒有地?難道是被蚯蚓吃了……
這樣想來感覺蚯蚓已經爬在了心上,它們在對自己進行活生生的啃噬……
她將雙臂緊緊抱在胸前,無助而又絕望的看著仍在向她蠕動的蚯蚓……
屁股突然痛了一下……
天啊,蚯蚓已經開始行動了!
她條件反射的摸了過去,可是……
硬硬的,涼涼的……
一把抓過來……
剪子,是剪子!
“……我聽老人們說過,如果人總做噩夢的話就在枕頭底下放把刀或是剪子……”
是萬柳楊告訴她地。
她當時將信將疑的藏在枕頭底下,時間長了倒忘了。
她不知道這把小剪刀能做什麼,她只是像抓救命草一樣緊緊的攥著它。剪子興奮的哆嗦著。
果真不是夢,因爲萬柳楊說只要枕頭下放了剪子就不會做噩夢了,可是她已經把剪子攥在手裡,蚯蚓還是執著的蠕動著,比賽一樣的向她進軍,好像誰先捉到她就會受到額外地嘉獎……
一條蚯蚓已經將圓長閃亮的頭探向了她的腳趾頭……
“呀”
她一聲尖叫。本能的舉起剪刀刺向它……
她清晰的看到一股暗色的液體噴泉一般射在了她的睡褲上,開成了一朵煙花。
斷了頭的蚯蚓以及它的頭都在痛苦地扭動著,身子拍打著,頭還一跳一跳的……
“嘶嘶……吱……”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蚯蚓在痛嚎。
第二條蚯蚓又勇敢的衝了上來……
她果斷地刺了下去……
很快,眼前排滿了痛苦掙扎的斷肢,而“嘶嘶”聲就像是蛐蛐的鳴叫愈發響亮起來。
**的氣息加上腥味蒸汽一樣瀰漫著整間屋子。
她看著手裡被說不清的顏色糊住了的剪刀,刃上還在往下滴著溫涼的液體。
她笑了,那笑容透著一股殘忍。
她慢慢的欠著身子,舉起剪
“噗嗤。噗嗤……”
她瘋狂的砍殺著牀上地蚯蚓。
蚯蚓紛紛亂滾,發出驚惶而壓抑的慘叫。
看著不斷增多的碎裂的身子,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的確。人性中都是有惡的一面的,那個女孩說得很對。
江若藍恨恨的發揮著這種惡,顫抖而堅定地刺下去……
牀上像是開了無數口噴泉,而她的臉潮乎乎的,說不清是這些個噴泉的液體還是流出的汗……
她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像是樑梓瘋狂的殘殺樊影。
看來,每個人都是變態的,只是正常的時候隱藏很深,要靠特別的事件去激發。她不敢斷定自己此刻是否還有理智。如果眼前突然出現個人,她都懷疑自己會毫不猶豫地刺上去。
蚯蚓終於停止了地扭動,長長短短的靜靜地擺在已變成和它們同樣顏色的牀上,油亮的光澤漸漸褪去……
她喘息著跪在牀上,看著眼前黑乎乎的人,琢磨著等恢復了力氣,趁自己還有勇氣,一剪刀插過去……
她開始斟酌形勢,最致命的是心臟。可是樑梓……已經沒有心臟了……而且,他不是死了?那麼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鬼了……她……能殺死鬼嗎……
一時間,勇氣與殺氣全部消散殆盡,她很快蜷縮回牀頭,緊緊的攥著哆嗦的剪刀,看著牀邊站著的黑色的影子。
奇怪,自從出現,到自己瘋狂剿滅蚯蚓,再到現在。他始終一動沒動。
他睡著了?
不可能。
他一定是在觀察。在等待,在思考……他是那麼的變態……他。會不會用對付樊影的辦法來對付自己?
想到這,江若藍更緊的攥住了剪刀。
靜,一切是那麼靜,可是這種靜卻讓人不安,極度的不安。
過於的寂靜似乎預示著更大的難以預知的恐懼。
“嘶嘶……啦啦……呼呼……”
她驚恐的發現人影表面那層蚯蚓又動了起來。
這種情景很像是……很像是一個被拔了皮的人,所有的血管都暴露著,而那血管一面自己在跳,一面還在莫名的力的作用下移動,緩慢地移動……
它們……似乎在調整位置,不,更確切的說,是在塑造形象。
於是面前的人影由一團亂糟糟變得更像一個人。
蚯蚓的行動快了起來,亂蹦亂竄,像是瘋了一樣。她的眼睛都看得花了。
可是很快,它們的速度又慢了下來,好像經過了太多了勞累,疲倦了。
她便定定地看著,看著這個愈發像個人的影子。
他……已經露出了幾縷頭髮……
蚯蚓不分方向的在他的頭上蠕動著,有一根已經耷拉下來。它在頭髮的末梢流連了一會,終於“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似乎所有的蚯蚓都在往頭上彙總,結果蚯蚓越來越多,頭髮越來越少……
不,不是,好像是頭髮變成的蚯蚓……它們好像換了方向……
不,她也分不清了,她只看到,蚯蚓正源源不斷的從他的腦袋裡往外爬。爬滿了全身,拼命地蠕動,每個身體都鼓泡似的漲著。似乎要炸裂開來……
“嘩啦”,像是一桶水從頭澆下,渾身的蚯蚓一下子都掉在了地上,裡面地人露了出來……
江若藍瞪大了眼睛……
天啊,他居然不是樑梓……
因爲,站在面前的,是一具女人的身體!
江若藍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她的頭髮不長,短短的覆在額上,只能依稀的看到有些矮的鼻樑。略短的上脣……
她動了!
江若藍哆嗦了一下……
她緩緩地擡起頭……
一對黑黑的眼圈……
“萬柳楊?!”
江若藍脫口而出。
“我在這呢……”
聲音竟然是從髮屋那邊傳來的。
江若藍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萬柳楊,的確,她只是站著,她的脣……沒有動……
她戰戰兢兢的轉過頭去……
窗簾輕微擺動,一個白色的半透明地東西從底下探了出來,是一隻手……
它漸漸變長,努力的向下伸著,像是要抓住什麼。
緊接著,一個模糊的同樣半透明的東西出現在窗上。
於是手變了方向。緩緩向上……撩起了窗簾……
於是,一個女人的身子飄渺的出現在窗子外面
她舉著手略略愣了一會,像是琢磨著這麼穿過這空隙狹窄的欄桿。
也只是稍有遲疑,她便側過身子,先是頭,然後是肩膀,再然後是……她的動作極爲緩慢,像是想讓江若藍清楚的看到每一個細節一般。
每一個動作都需要改變身體地形狀甚至每一個部位地形狀,於是她便像折成了好幾個彎一樣彆扭的往屋子裡鑽。
她地身子煙似的虛無。想要進入應該並不困難。卻偏偏這樣麻煩。
江若藍呆呆的看著,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是疑惑還是恐懼。她在想,剛剛那句話是她說的嗎?
“是我,我來了……”
聲音又傳了過來,的確是窗子的方向,那聲音就像那個正在費力進入的人影一樣帶著幾分空洞。雖然如此,江若藍還是覺得這聲音似乎有點……
“是我,我是萬柳楊,我來找你了……”
果真,果真是她,可是……
江若藍驚恐看著牀邊的女人。
如果髮屋的那個是萬柳楊,牀邊的這個是……
“咯咯……咯咯……”
牀邊的萬柳楊突然笑了起來。
“咯咯……咯咯……”
窗邊的萬柳楊也笑了起來。
江若藍頓時汗毛直豎。
此刻,窗邊的萬柳楊已經順利的突破了屏障站到地上,那個半透明的身影正扭著纖細修長的腰嫋娜的向這邊走來。
因爲角度問題,這個半透明的人影在視線裡消失了一會,可是很快就出現在裡間,而江若藍清楚的看到,裡間的門根本就沒有被開過……
於是,江若藍看到兩個萬柳楊站在眼前,她不禁向後躲了躲。
“怎麼?害怕了?”
萬柳楊的聲音像是被冷水浸泡過。
“不歡迎我嗎?”
“不……”江若藍艱澀的搖頭。
“我知道,你害怕是因爲你知道……我死了!”
在說到這個“死”字時,萬柳楊的聲音竟分外的好聽,好像死亡是件充滿了快樂的事。
“唉,你爲什麼要知道呢?弄得咱倆現在都生分了。其實生與死有什麼區別,咱們不還是一樣的說話?一樣的在一張牀上睡?你還給我做頭髮……你都忘了?我好想你,所以我來找你,難道你不想我嗎?”
兩個萬柳楊向她伸出手。
江若藍拼命往後靠。
萬柳楊好像怔了怔,又突然笑了起來。
“你放心,你很快就不會害怕了,我是不會讓你害怕的……咯咯咯……”
萬柳楊黑洞洞的眼圈對著江若藍,好像在認真打量著她。
江若藍髮現兩個萬柳楊的動作雖然一樣,但是聲音卻只由半透明的這個發出。
“你美嗎?爲什麼他們都覺得你美?”她的眼圈露出了懷疑的神色:“他們都喜歡你,不喜歡我……”
聲音充滿了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