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嗩吶聲越來越響,彷彿是要將這喜慶的氛圍烘托得更爲喜慶般,明明吉時還未到,那方的聲音卻已經持續了半時辰。
綰君坐在自己的屋內,面前放著的是一面銅鏡,只要微地一擡頭就能看到鏡中人的臉:粉鰓紅暈,似含苞待放的花蕊,說不出的嫵媚。而那身上的紅色嫁衣,在銅鏡的反光中倒是顯出一點光暈來,只那麼一看,便似不經意跌入凡塵的仙子,清雅脫俗。
綰君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自己,在行乞的七年時光中,她從不曾想過還會有這麼一天。能身披嫁衣,踏著嫋嫋的步子,挽過那根象徵姻緣的紅綾。而更讓她雀躍不已的,就是那位將在今後的歲月中陪她一同走下去的人:恰合心意,青梅竹馬。
“公主,吉時快到了,把這紅蓋頭蓋起來吧!……”身側的丫鬟出聲,打斷了綰君的沉思,將手中的紅色蓋頭小心地蓋在了綰君的鳳冠上。
紅色的暗影自上方遮下來,將一切阻隔在外。綰君捂住心口,將那份小小的悸動平息下來。身側的丫鬟上前一步,輕輕地挽住了綰君的胳膊:“公主,小心腳下。”適時的提醒,讓綰君的步子一怔,然後再回神時,她的心又開始狂跳起來。
“吉時將至,新郎新娘入堂!”
剛到門口,那外邊的聲音就已傳了過來。透過將軍府重重大門的傳遞,這一句話就像水紋一般,盪漾開去。身側的丫鬟一怔,然後才驚慌地開口:“呀!綠芙姐姐不見了!”這一聲驚呼出自身側人,綰君也是驀地一怔:“綠芙去哪了?”
從剛剛開始到現在,綰君都沒有見過一面綠芙。那個丫鬟雖然話比較多,還喜歡說一些奉承話,但本性卻是不壞。那行禮時用的丫鬟,臻遠已經清點過,綠芙正是派給綰君的。可是,也不知那綠芙去了哪,現在吉時將至,卻是找不到人影了。
綰君有點慌亂起來,這事先明明都已經安排好了,怎麼到了這會人卻是不見了?要是綠芙不在,自己身側的這位丫鬟又是新來的,之前,也沒有訓練過行禮注意事宜,若出了事就是丟將軍
府的臉了。“你,快去找找,問問家僕們有沒有見著綠芙,馬上要趕不上了!”毫不遲疑地,綰君一把掀開了頭上的蓋頭,衝身側的丫鬟說道。
那丫鬟聽到綰君的話,忙福了一身退了下去。
原本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現在卻出了這樣的事,綰君心底焦急得都趕上熱鍋上的螞蟻了。站在門邊,也不拿下蓋頭,她不住地向著那丫鬟遠去的方向眺望。一盞茶過後,綰君的脖頸已經望得發酸,然那跑去找綠芙的丫鬟卻還是沒有回來。眼看著吉時將至,綰君的心突地就慢慢冰涼起來。
“新娘子姐姐,你怎麼還在這呢?”正當綰君的心沉入大海的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綰君一怔,然後詫異地轉過頭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小男孩,穿著最普通的棉衣,左手處裹著厚厚的紗布。綰君微怔,再擡起頭時目光便跌入了那雙漆黑的眸子中。
“新娘子姐姐,你怎麼不去前堂呢?”他再次開口詢問,口氣帶了一點孩子的童真。綰君笑笑,然後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一位小孩子震住了。“姐姐找不到去前堂的路了呢。”她低下身,衝著面前的小男孩說道。
雖然是尋不到丫鬟所以纔沒有出發前去,但綰君說的時候,卻故意說成了自己找不到去前堂的路。對於這樣一位男孩,她心底還是想著能儘早打發便是最好的,於是也不思索,直接便這麼說了。
綰君的話讓面前的小男孩笑了起來,伸出那隻沒有裹紗布的手,他小心地拽住了綰君嫁衣的裙角。“姐姐,你在騙我哦,前堂從這往前就是了,怎麼可能會迷路呢?”男孩的聲音緩緩傳來,其間還伴著明顯的不信。綰君啞然,想再說些什麼補救下卻是再沒能找到合適的詞。
“新娘子姐姐,你是找不到領你過去的丫鬟嗎?”見綰君不說話,面前的男孩又再次開口。
這一句話其實已經講到了這件事的點上,綰君微怔,心底不由得對這個男孩跨目相看起來。“你,叫什麼名字?”半晌後,綰君迴避掉之前的問題,卻是卻是對男孩的名字趕了
興趣。
“新娘子姐姐,在我回答你的問題前,你一定要先回答我的,這是禮貌的問題哦。”面前的男孩不卑不亢地說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直直地望到綰君的心底。
綰君又是一怔,心中對那男孩的好奇更加多了一層。想到男孩的問題,她終於點了點頭,說道:“是呢,姐姐找不到領姐姐過去前堂的丫鬟了……”
“那就讓我帶姐姐過去吧!”綰君的話剛落,面前的小男孩就自告奮勇地說道。綰君滿臉狐疑地看著,直到那男孩再次拉住了她嫁衣的裙角她才緩過神來:“你?你知道行禮要注意的禮數麼?”
“我知道!”男孩滿口應道,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像映入了漫天的繁星,閃閃發光。綰君微低了頭,不知怎的對那男孩說的話竟有了一絲相信。見面前的漂亮姐姐不再說話,那男孩又輕輕地拽了拽綰君的裙角:“新娘子姐姐,現在可以告訴你啦,我叫涼兮。”
涼兮?綰君的心底咯噔一下,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神色。然那也只是一瞬間,待再平靜下來時,她的嘴角又換上了柔柔的笑:“涼兮啊,真乖。”白皙的手撫上了男孩的頭頂,綰君的笑像柔光般籠罩下來。涼兮的腦袋微微一歪,那雙烏溜溜的眼一瞬瞇成了月牙狀。
“新娘子姐姐,我帶你過去!”
紅色的蓋頭重新遮蓋下來,綰君心底流過說不明的意味,任那孩子牽了自己的裙角,向前堂走去。
甫一踏入前堂,嘈雜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綰君紅蓋頭下的臉有些微紅,今日竟是到了這麼多賓客麼?
“哎呀!新娘子可算來了!”驚喜的聲音由遠及近,綰君剛還想著是誰,那胳膊卻是被人挽住了。脂粉味撲面而來,一個龐大的身軀就擠到了自己的左側。“都讓讓!都讓讓!沒看見新娘子來了麼?”擠過來挽住自己的人大聲地說著,綰君皺眉,這大概便是媒婆了。
雖是皇上指婚,但那媒婆卻還是行禮並不可少的,於是臻遠便傳了話下去。時間倉促,今日也不知是誰,竟從宮中調了這樣一位嬤嬤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