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面的馨兒聽到裡面的聲音,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下。那瓷杯落地的碎裂聲極大,只是這麼聽著馨兒就能想象那場景。
這蘇真小姐其實還是在意的吧,馨兒想。雖然是嫁給將軍,但是,畢竟也只是偏房。馨兒心裡有點難受,這蘇真小姐長得明明那麼好看,甚至要比那綰君公主還要好看幾分,爲什麼只能做個偏房呢?
馨兒的腦海不停地閃過這些問題,等再將自己的心平定下來的時,面前的木門卻一把被拉開了。馨兒一怔,然後擡起頭來。出現在面前的正是苒歌。
“去重新拿只瓷杯來!”輕聲地開口,苒歌的臉上染上一點不自然。馨兒擡眼望去,然後便看到了苒歌緊握的手。發白的指尖正被另一手用力地握著,那上面,蜿蜒在指縫中的是絲絲紅色。馨兒一盯,然後猛地回過神來:“姑娘,你流血了!”
一下大喊出的聲音把苒歌嚇了一跳,待終於消化馨兒的話她才又擡起頭來,用微帶著笑意的臉說道:“小傷,不礙事。”這話說得極爲輕柔,讓馨兒剛還放下的一點心猛地又襲上了一點疼痛。
拉過苒歌的手,馨兒忙將自己懷中的手絹遞了上去。鮮紅色的血在白色的手絹上留下一點漬,紅得有些觸目驚心。馨兒不說話,眼眶卻是突地發了酸:“姑娘,委屈你了……”
她的聲音帶了一絲的顫抖,讓苒歌沒來由地就沉入其中。抽回自己的手指,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語音有了哽咽:“馨兒,不要說了……”
泛酸的氣息在四周彌散開來,兩人皆沒有再說話。馨兒垂了頭,將自己的手絹收入懷中,然後轉身向外邊走了去。
厚重的雪在地上積成一片雪白,馨兒的鞋一落地便是吱呀的聲音。苒歌因了這聲而擡頭,恍然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就那樣將氣撒在了馨兒的身上。不過只是偏房而已,自己在意的究竟是什麼呢?這幾日她不停地思索著,卻還是想不明白。
馨兒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很遠的地方,苒歌收回歉意的目光,轉身向屋裡走去。沉重的木門在身後緩緩闔上,將屋
外僅有的一絲陽光隔絕。入屋擡眼,除了滿地的碎瓷片便是牀上那件嫁衣,鮮紅如血,刺傷她的眼,灼傷她的心。
大婚之日如期而至。
天還未亮,苒歌就被門邊的敲門聲驚醒了。下牀走過去開門,入眼的是馨兒,還有一旁正微笑著的敏兒。
“還愣著做什麼?那邊都已經排場半時辰了!”敏兒涼涼地來了一句,還將自己的頭望了向那邊的方向。苒歌不答,只是低頭。其實她很早就已經醒了,大婚之日誰還能睡得那般坦然。更何況那邊的不遠處,喧鬧聲早已經響成一片,即使再怎麼熟睡,苒歌被都吵醒了。
只是今日,家僕和丫鬟們心裡都是明白得緊。真正的正主是那位前朝的綰君公主,皇上的姐姐出嫁,算得是普天同慶的事。更何況下嫁的人還是朝廷中赫赫有名的鎮國大將軍臻遠。
那朝堂中的兩派人怕又會因爲這一舉動而發生變化,原本是相互排斥相互對立的,現在因了這公主出嫁一事怕也會發生什麼變化。那下里,暗潮洶涌,還不知又會生出什麼事端。
“姑娘,換衣吧!吉時快要到了!”馨兒出聲,將還處於遊神狀態的苒歌喚了回來。旁邊的敏兒看了一眼,又是鄙夷地一哼。
苒歌回神,將自己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面前的兩人身上。半晌後,她終於明白過來,原來今日便是她出嫁的日子了!這麼一想,心底又微地騰起一點喜悅,雖不多卻足以讓她慢慢回味。
敏兒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放在門框上的手用力到發白。一側的馨兒暗自在心底捏了把汗,看這架勢,那敏兒大概又要說出什麼傷人的話了。果不其然,馨兒心底的那聲剛落,旁邊的敏兒就涼涼地開了口:“嘁!不過是個偏房罷了,至於這麼歡喜麼?”
“敏兒你怎麼能這樣……”
“我怎麼不能了?”馨兒的話讓敏兒瞬間狂怒起來。急急將嘴邊的話還回去,敏兒一掌擊在了身側的門框上。木質的門抖了抖,然後啪的一聲落下了許灰塵。
四周猛地沉寂下來,三人都愣愣地站著,誰也
沒有再開口說話。直到前邊不遠處傳來那嗩吶的聲音,三人才慢慢緩過神。“快!來不及了!”開口的人的是馨兒。因了這一句,苒歌終於也明白過來,忙側了身讓兩人進來。
屋裡還是昨日的模樣,冷清,寂寥,相比前方不遠處的喧囂,這裡彷彿已經被人遺忘一般。馨兒一吸鼻,心中酸楚又浮了上來:“姑娘,奴婢來替你更衣。”說罷,將放於牀上的嫁衣小心拿了起來。
手中的嫁衣鮮紅如血,苒歌怔怔地看著,心底說不出什麼滋味。那鮮紅曾是她最愛的顏色,京城中但凡去過吟月閣的都知道,那皇城第一花魁苒歌,最愛的便是那身紅色的舞衣。每每登臺,她必定是那身紅,甩袖折腰,回眸淺笑,滿滿的盡是說不出的撩人。
苒歌曾這麼想過,若今生能許一人,她定要穿上那抹紅,再配以最絢爛的笑,嫁做人婦。只是,這原本僅會在夢中出現的事,今日卻這般鮮明地擺在了眼前。
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那般苦楚,那般心酸。
“姑娘,你把手臂伸直了……”馨兒的話從耳邊傳來,彷彿隔了很遠,又彷彿很近。苒歌應聲而做,下意識地舉起了手臂。
嫁衣很快穿戴完畢,將最後的盤扣扣上後馨兒小步退開。“姑娘,你穿上真好看。”由衷地說出嘴邊的讚美,馨兒瞇著眼輕輕地笑了笑。這嫁衣的確非常配苒歌,這一點即使馨兒不說,站在一旁註視著一切的敏兒也都是承認的。那白皙的皮膚配上鮮紅色的嫁衣,有股說不出的美感。而這股美感,卻是用詞都形容不出來的,只能看而不能言說。
“快點罷!”注意到馨兒停下的動作,苒歌忙催促了一聲。馨兒一愣,然後纔回過神,於是急忙將站著的苒歌引到了銅鏡前:“姑娘,奴婢來爲你梳洗。”
在銅鏡前坐下,苒歌下意識地望向了面前的銅鏡。模糊的景象呈現在眼前,是熟悉的臉卻又有點陌生。苒歌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可能是因爲太累,也可能因爲其他。但有一點她卻是肯定:這幾天的事還是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