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君不是多麼能受用這樣恭維的話,那丫鬟接下來的態度讓她覺得有些不適。那般的殷勤,明眼人只要一看便知道了,更何況是綰君。
“綠芙!”綰君出聲,叫住那丫鬟的名字。腰間繫衣帶的手頓了頓,低下的擡了起來:“公主,你喊我?”
綰君微點了點頭,算作是回答。綠芙不解她意,復又低下身爲她穿戴起來。綰君嘆了口氣,剛還想說的話現在可是,一點都說不出來了。於是也便這樣站著,任那綠芙爲她穿上一層一層的衣服。
這嫁衣雖是好看,也合身,但穿戴起來卻是繁瑣。低頭看了一眼還在於衣服奮鬥的綠芙,綰君覺得她也並沒有那麼討厭了。這丫鬟雖然有時候會仗著自己知道的一點東西而賣弄不已,但實質上卻是不壞。就像現下的穿衣,她做的確是一絲不茍。
“好了公主。”綰君正這麼想著,那正在爲她穿衣的綠芙卻是站起了身。綰君一愣,然後才笑著應回來。
一身的嫁衣已經完全穿到了身上,裡裡外外足夠有五層多。綰君試著擡了擡胳膊,發現這嫁衣的尺寸竟是這般精準,毫無一絲累贅感。再來看這嫁衣上花紋,複雜繁瑣,卻都是極爲精美的繡作。綰君摸了摸,入手柔軟輕盈,彷彿捏著一捧絲線,從指尖向上便都是那種溫和的觸感。
“這嫁衣做得精美!”摸著那材質,綰君不由得讚歎了一聲。以她的眼光來看,這布料絕對是上品中的上品。將這樣繁瑣的百花圖案繡於如此輕柔的綢緞上,這一摸竟還摸不得一絲針腳,這真是精品了。
聽到綰君的讚歎,綠芙忙擡起了頭,回道:“公主,這嫁衣可是,將軍命人用上乘的冰蠶絲製成的,自此上下,僅有這麼一件。”
“哎?是這樣?”綰君詫異,這嫁衣原來竟是用那麼名貴的冰蠶絲製成的麼?但,怎麼會只有一件呢?那個名喚蘇真的女子呢,同樣都是嫁作人婦難道她的嫁衣要比自己的低劣不成?
想到這,綰君臉上的疑惑又深了一層。那旁邊的綠芙看到綰君的臉色,心下已大致明白了那
事,於是也不再閉口不言,直接回了一句:“公主可是,在疑問那個蘇真的女人?”語氣上挑,那綠芙一眼就看出了綰君的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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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君心底一怔,自己的心思竟然這麼簡單就被看穿了,這綠芙,果真是個極具察言觀色的丫鬟呢。
心底這麼嘆了一句,綰君將自己的注意力拉回來,不否認綠芙的話,只是深深地盯住了她的眼。綠芙被看得有些難受,這綰君公主脾氣性格皆是不錯,但不知爲何,她的這雙眼睛卻是獨特。就像夏日裡能將人曬暈的毒太陽,只要緊盯一眼便會被納入其中,無法自控。
綠芙恐懼這樣一種感覺,所以當綰君這麼看向她時,她立馬就開了口:“回公主的話,成親當晚偏房和正房所穿的嫁衣是不同的。”綠芙的聲音有點顫抖,但具體爲何要顫抖,連綠芙自己也不清楚。頓了頓將自己的顫抖收起,那綠芙繼續說道:“偏房嫁衣是一般的棉布,也只有公主的才這番。”
小心翼翼地解釋完,綠芙又擡頭看向綰君。對面的人點了點頭,對綠芙的話表示滿意。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直到綰君自己坐下來,那綠芙才又上前幾步:“公主,我來爲你梳洗。”
從綠芙進門到現在,綰君的長髮一直都是披散的狀態。聽見敲門聲而從牀上起來,綰君並沒有留出時間來梳洗打扮。現在,因爲是試嫁衣,所以這梳洗是必不可少了。
“公主,你坐這吧!……”將綰君引至銅鏡前,綠芙取過一把桃木梳,小心翼翼地替綰君梳起了發。綰君的長髮已經多年未剪,現在已經是齊腰長了。在四處流浪的那七年裡,綰君雖沒有時間去打理這長髮,但它的髮質依舊不減,仍舊是那麼烏黑髮亮。
綠芙撫著綰君的長髮,從發頂到髮梢,一縷縷地順過去,感嘆道:“公主,你這頭髮真漂亮。像天上的夜空一樣,還閃閃發光呢。”綠芙的話輕輕地從耳邊傳來,綰君嗤笑:這丫鬟還真是改不了這個拍馬屁的毛病呢,不過只是一頭秀髮罷了,她卻硬是要多誇上幾句,反倒顯現出一絲彆扭來。
“快點梳洗吧……”綰君打斷了綠芙的滔滔不絕,將手中的鳳冠遞了過去。這嫁衣已經合身,但這鳳冠卻還是沒有試過。綰君端詳了會,這臻遠果真是上了心的,這準備的各種首飾無論是做工還是樣式,都是上品。
用手撫過一顆顆珍珠,指腹下的觸感細膩而柔和,那都是一粒粒精挑細選出來的吧,綰君想。
將軍府別院的另一處。
也是在清晨,苒歌收到了馨兒送來的嫁衣。火紅色的嫁衣像血般鋪展在牀上,從一側望去彷彿是被燃燒的花枝,除了那處紅隱約還似有香氣。苒歌維持著這個動作,不起身也不開口,任馨兒將它鋪展在寬大的牀鋪上。
“姑娘,這嫁衣真好看,你試試吧……”最後開口打破這種靜謐的是馨兒。看著自家小姐從自己進屋到現在的神情,馨兒不自主將它歸結爲這次成親。這正房偏房之事,古來便有,就算心裡再不願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情。馨兒在心底嘆了口氣,自己的小姐怕也是因爲這吧。但這也是無能爲力的事,一位是前朝的公主當今皇上的皇姐,而另一位卻只是普通的良家婦女,這其中的高低,隨便問個人都是清楚。
馨兒心底小心地想著,臉上卻是毫無波瀾。“姑娘,你……”
“馨兒!”剛想說的話被苒歌一口打斷,馨兒怔了怔,然後知趣地退了下去。
房間一下又空蕩下來,苒歌重重地吸了口氣,將心中鬱結的那點心思用力壓下去。對面不遠的那處,正是綰君的住所。苒歌坐著,思緒飛到極遠的地方。
晴日清晨,從她睜眼至今,那對面的熱鬧都完完全全地落入她的耳內。丫鬟的驚呼、笑聲,所有的種種她都聽得透徹。彷彿就在自己的身邊,除了看不到人影,其他的動作聲響都是那樣的清晰。
越想便越是鬱結,心中的那種煩躁突地無處發泄。苒歌大吸一口氣,猛地站了起來。突起的動作有些僵硬,一瞬便碰倒了桌上的瓷杯。
“當!”清脆的一聲聲響,被碰倒的瓷杯在桌上滾了一圈,然後落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