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萬死不辭?”臻遠故意慢悠悠地將這四個字來回地咀嚼。赫宣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臻遠那漫不經心的話,就像是炊煙一般,慢慢地、慢慢地飄散開去。
這般僵持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臻遠終於收起了手邊的長劍。
“如有下次,自請罪責!”
冷冷的八個字終於終結了這場默戰。赫宣長舒一口氣,想再說些什麼,卻是不知再如何開口。臻遠的話依舊迴旋在耳邊,雖是短短的八字,卻足以讓他心寒到無以復加。
屋中安靜下來,臻遠沒有再責問他,只是喚來了暗衛,將房中的男孩脫了下去。
“你馬上去趟吟月閣,讓苒歌去查一下那個男孩的身世。”
再次出聲,卻是交代了這樣的任務。赫宣點頭應允,起身飛快向屋外掠去。
房中又恢復之前,一個人的寧靜,臻遠嘆一口氣,將手上的銀製軟件收回了腰間。慢慢坐回之前的太師椅,他又一次小憩起來。
這幾天突然出現的事情讓他都沒有時間去慢慢思考,現實鄒弛,再是無緣無故多出來的敦親侯兒子,再者就是赫宣那不安定的心。
臻遠清楚,作爲一個殺手,赫宣要比苒歌和涼兮多了一點優柔。他容易陷入自己的過去,總會有從別人身上找尋自己記憶的傾向,這可能是他的致命弱點。這一次的敦親侯兒子事件,他雖然將男孩帶了回來,但從他的眼神臻遠就能看出,他又是滿滿的不忍。
這孩子一定又觸及了赫宣心中的某一根弦,臻遠不住地想道。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留!
出了將軍府,赫宣很快就向吟月閣趕去。現在天還未全亮,街道上也是鮮有人來往。兩旁的店鋪正陸續看張,做包子的,做烙餅的,應有盡有。
“店家,這烙餅怎麼賣?”走上前一步,赫宣禮貌地詢問。因是清晨人還稀少,赫宣的聲音剛落,那邊的店家就熱情地迎了上來:“這位公子買烙餅啊,不貴不貴,十文錢一個。”那店家口齒伶俐地說著,介紹完價格後還不忘自誇下:“我家這烙餅可是,整座城最好吃的,公子要喜歡以後常來啊!……”
“好,給我兩個。”赫宣微笑著說道,將手中的
銅錢遞了上去。
“好嘞!給!公子拿好!”
店家熱情地遞過來,還不忘在烙餅的外圈包了一層紙。
赫宣笑笑接過,道了謝便向吟月閣走去。
清晨的風微地有些涼,刮在臉上有些刺痛。然手中的餅卻是那般溫暖,從指尖上傳至心窩,滿滿的都是那種溫熱。赫宣突地就微笑起來,這樣取了餅送去,卻是像極了幽會情人呢。
心中這般想著,赫宣腳下的步子越發輕盈起來。
行至吟月閣樓下,清風灌窗而入,赫宣只站在樓下就聽到了房中的琴聲。悽悽婉婉,如銀珠墜盤,又如風拂柳梢,滿滿的哀怨。
起身,上樓,躍入,一切動作行雲流水,再回過神來時樓下的赫宣已然已經進入了那座閨閣。
“來了?”屋中彈琴的紅衣女子輕輕地問了一聲,繼續手下的琴。赫宣嗯了一聲,自己找了房中的木凳坐下來。
這之後,兩人都沒再出聲,只有琴聲依舊叮咚,響徹閨房。
半盞茶,一曲終了。坐著的紅衣女子終於緩緩轉過了身。
“可又是有了新的任務?”清脆的聲音響起,女子的臉染上了一絲瞭然色。赫宣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是因了上次的事,所以這會都不理我了?”著紅衣的苒歌輕笑著問道。赫宣依舊不答,只是微地搖了搖頭。
苒歌失笑,放下手中的琴,她忙湊近了些,伸手戳了戳赫宣的臉頰:“真生氣了?怎麼都不會說話了?”她嬉笑道,嘴邊滿滿的笑意。
赫宣擡頭看她一眼,然後又將臉瞥了過去:“喏!給你的!”別過臉,赫宣卻是掏出了懷中剛買的烙餅:“你最愛的。”
“哇!竟然還是熱的!”接過赫宣遞過來的包裹,苒歌眼中閃現出明亮的光:“赫宣,你對我真好!”
一句話,似是不經意,卻是讓赫宣的心臟猛地漏掉一拍。他對苒歌的情誼,他相信苒歌一直是知道的。但是,作爲殺手的他們談感情是最致命的傷,所以直到現在,兩人都是這麼緘默著,再無一句關於那方面的話。
“兩個都給我?”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裹,苒歌轉過頭問那邊坐著的赫宣:“你
不吃嗎?”
“我,吃過了……”又是極爲簡短的一句話,苒歌卻是點了點頭,毫不客氣地全拿了過來:“那我可把它全吃了……”
“嗯。”赫宣又點了點頭,脣邊勾起一點淺淺的笑。剛剛他說謊了,從西冷村連夜趕來這裡,他根本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但是,剛剛那一瞬,但是,看到她臉上的光,赫宣就覺得一切都好了。
是呢,只要苒歌一切都好,那麼他,也一切都好。
那邊的人將烙餅拼命地往嘴裡塞,赫宣看著。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苒歌不滿地瞪他一眼,然後將口中的烙餅細細咀嚼了下,吞了下去。拍了拍填了早餐的肚子,苒歌一臉的心滿意足。
赫宣看著她吃完,心裡也是滿滿的溫暖。如果時間能永遠地停駐在這一刻,就像冰封一般,將這一切保存下來,那麼,即使是付出生命他也願意的。
只是,這樣的美好總會被打破。吃完早餐的苒歌終於收起了方纔的嬉笑,一臉肅然地轉向了他:“你,還沒有告訴我此次的任務。”
赫宣一怔,然後才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如果不是有任務,你也不會這麼早來找我吧!……”苒歌輕輕地笑道:“別告訴我你是想見我。”她戲謔地來了一句,然後滿意地看到赫宣耳上染上一絲可疑的紅暈。
“自然不會只是探望的。”赫宣回了一句,將自己的思緒收拾起來,他才又目光沉沉地看向身前的苒歌。
“此次的任務,是徹底查清楚敦親侯的兒子。”
“兒子?”苒歌詫異道:“那次滅門慘案後還有人活著?”
也不怪苒歌的驚詫,那次出動的可是,臻遠手下另一位名爲涼兮的殺手。別看他只是一個孩子,但那蠱術用得可是,出神入化,在他手下,還沒有人能逃脫過。
“不是這樣,那日有人並不在府中,於是僥倖避過了一劫。”赫宣淡淡道:“但現下,這人已經被抓到了,正等著審判。”
“抓到了?既然如此爲何不強行逼供他,讓他說出來。”苒歌急急說道,語氣滿滿的不解。
赫宣一怔,然後心猛地一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