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話像鈍器劃過玻璃一般,瞬間撕裂了這沉悶的氛圍。跪在地上的臻遠一怔,然後猛地擡頭對上苒歌呼吸困難的臉。
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以前她有一個讓臻遠熟悉的名字:苒歌。然現(xiàn)在,她雖已不再被喚作苒歌,卻還是心甘情願地爲自己做著事。臻遠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然只是片刻後,他猛地又喊了一聲。
“臣遵旨!”
響亮的三個字響徹廳堂,舒詹的臉倏地由陰轉(zhuǎn)晴。苒歌一愣,然後脖頸上的手一瞬鬆了,久違的空氣吸入胸中。“如此,便好!”舒詹柔柔地一笑,只以眨眼的速度就恢復(fù)成了初時的模樣。
“那,便等著擇日完婚吧!”舒詹笑道,將剛還差點掐死的苒歌重新拉了回來。“將軍大人,那這蘇真姑娘朕便都交予你了……”
“臣遵旨!”臻遠恭敬地再次出聲,還是剛纔的三個字。
舒詹笑笑,起身將地上的臻遠扶起起來。臻遠任他扶著,直到再次坐上了身後的椅子。涼意在接觸座椅的一剎覆背延伸,讓臻遠直直地打了一個哆嗦。舒詹看他一眼,卻再沒有說話。
沉默片刻後,舒詹起身告退。臻遠和苒歌將他送至門後,爾後門前又傳來嘹亮的一聲:“擺駕回宮!”在外面等候的侍衛(wèi)和公公,在接到舒詹後便迅速起身,浩浩蕩蕩地向著皇宮走去。
臻遠和苒歌站在門口輕望,直到那身影徹底消逝在街角,他們才進了門。
硃紅色的大門在身後關(guān)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音。苒歌頓了頓,然後緩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經(jīng)過臻遠旁邊時,她聽到他小聲的音:“委屈你了……”苒歌本想回一句“不委屈”但不知怎的竟是沒有理睬,徑直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臻遠心底感到一絲愧疚,他原本只是想讓苒歌潛入後將計就計,卻不想舒詹竟是出了這樣一個難題。對於一名女子,終身大事是最重要的,然苒歌的終身大事卻是這般草草被訂。她的心底肯定是十分不願的,臻遠這般想道。
可是,現(xiàn)在的情況根本容不得他們做出什麼選擇,還在初期,舒詹的話還不能違背。他們現(xiàn)在所能做的便是這
般承受,再承受,然後在這承受累積到一定程度時,再爆發(fā)出來。那時,他們便可以揚眉吐氣,便可以拿回一切,便能不受他人之使。
臻遠在腦海中不停地想著這些事,也是第一次覺得,一切竟然是這般的無奈。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一般,任人宰割。
將軍府的另一處。
苒歌回到房間後還一直處於眩暈之中,她不知道如何來形容這種感覺,只道察覺到時便已經(jīng)是這般模樣了。心底積沉著,不敢想也不敢說,於是便這麼拖了過去。
舒詹的話讓她感覺到一絲希望,雖然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要死的準備,不想臻遠卻還是開口幫了她。而這開口是不是就能說明臻遠其實是在乎自己的?
苒歌這般想,心底竟是浮起一絲甜意。成親麼?原來自己也能嫁給臻遠了。她癡癡地笑,將心底的那絲想法掩藏得更深了些。
馨兒推門而進的時候,就看到了苒歌出神的模樣,白皙的臉頰上飛起一點紅暈,那雙漆黑的眸子盈滿了說不出的情緒。馨兒想出聲喊她,但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沒有出聲。
這苒歌姑娘長得真是好看,這一顰一笑,就是連同爲女人的她都會有種恍惚的感覺。人與人之間果然是相差甚遠的,這苒歌姑娘就像天上的月亮,明亮皎潔,而其餘的女子便都是星星。不對比時看不出來,然一對比便知誰纔是夜空最璀璨的那枚。
馨兒不知自己爲何會這般在乎她,可能是苒歌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從不是以下人和小姐的關(guān)係來看,而是以平等的關(guān)係,就那樣相處著,倒也有一番溫馨的滋味。
“苒歌姑娘,炭火來了!”
良久之後,馨兒終於忍心出聲打擾,將手中端著的炭火小心地放到了火爐中。苒歌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才緩緩說道:“馨兒,以後你別再喊我苒歌姑娘了,叫我蘇真吧!……”
“蘇真?”馨兒疑惑地問了一聲,這苒歌姑娘難道不是叫苒歌嗎?怎麼這會就改成蘇真了?
看到那邊站立皺著眉頭的馨兒,苒歌明白她是詫異,於是只輕聲開口掩蓋了過去:“這纔是我的
真名。”淡淡的語氣溢出脣角,讓苒歌的身體在說出的一瞬倏地抖了抖。
不能和她說臥底這樣的事,於是只能這樣撒謊。這來看,自己倒真是成了蘇真了。真是可笑呢……
在心底這般想著,苒歌硬將這種情緒掩蓋了過去。
見那邊的苒歌不想再說話,馨兒也是極聰慧地忙起自己手中的炭火來。從跟隨苒歌到將軍府,她的病再沒有復(fù)發(fā)過,心思也是越來越通透。除了一些尋常的事情外,她也漸漸接手了很多事情。
那跟來的另一位丫鬟敏兒,馨兒是很少見過她。她就像是夜行俠一般,白日裡幾乎看不到她的身影。而每次她來之後,苒歌都是一臉恭敬地相迎,倒顯得苒歌纔是丫鬟了的錯覺。
馨兒不知,爲何一個丫鬟也會有這麼大的架子。同爲丫鬟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反倒是那敏兒,真的有些不應(yīng)該了。
“要沒事的話就退下吧,我想靜一靜。”
很久之後,苒歌出聲,將在屋中的馨兒遣了下去。空蕩蕩的屋子恢復(fù)之前的寂靜,不多時,門又咔一聲被推開了。
來的人是敏兒。
“聽說過幾日你要嫁給臻遠作偏房了?”進來的人沒有說什麼恭維話卻是直奔向主題。苒歌愣了愣然後明白過來,微微地點了點頭。
得到苒歌的肯定,那敏兒又笑了笑,一手搭在了門框上:“這麼看來,我們第一步計劃馬上要成功了!”她笑著說道,那張臉上滿是勝券在握。苒歌微地有些窒息,別過頭忽視那張臉上的表情。
苒歌的表現(xiàn)讓敏兒有點不悅,從跟隨她到將軍府,她忍受的已經(jīng)夠多了。現(xiàn)在眼前這人,馬上就是臻遠的偏房了,可偏偏看人時還是一臉面無表情,活像別人欠了她什麼?
這麼一想,敏兒的心底有點堵,忙深吸了口氣抱怨了句:“你要是再這樣的態(tài)度,我一定會稟明主上,將你換下重新?lián)Q人來!”
這句話帶了一點威脅,雖然並不是真,但卻讓苒歌的心顫了顫。
“我會好好執(zhí)行任務(wù)的。”
很久之後,牀那邊的苒歌終於應(yīng)了一聲,如此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