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已過,天氣回暖,雖然現下正月過了還不到一半,但春天的氣息已經悄然降臨。
香江是一條橫貫楚、姝、幽三國的一條大江。幽國位於楚國的西南方向,屬於香江的下游。
如今隨著氣溫的回升,香江上游的冰面已經有了消融的跡象,而處於幽國境內的香江河水不僅沒有結冰,還因爲上游河面冰層消融的緣故使水面有些上漲??此破届o的水波在陽光照耀下,閃著細碎的金光,似是有人在裡面藏了無數奇珍異寶。
赫連楚站在河水北岸,緊緊盯著水面,絲毫不敢眨眼,生怕錯過顧靈若的身影。
河面二十多隻小船上,侍衛正撐著蒿子細細在水裡打撈。赫連楚再次擡眼望了望對面高高的懸崖。離顧靈若從上面跳下已將經又過了兩個時辰,若是天黑之前再沒有找到她的行蹤恐怕會更加危險。
自他知道顧靈若是在他趕到的前一刻跳下懸崖,心裡邊便難受的無以復加。若是他能再快一些,哪怕是在快上一個馬鞭的功夫,或許顧靈若也不會被安思庭逼迫著跳下懸崖。
顧靈若與他二人之間從爭吵到合作,從矛盾到相知,也算同生共死,如今他對顧靈若的誤會已經解除,可是還沒有來的及向她道歉,得到她的原諒,她卻不明生死。
赫連楚心中悔恨,盯著水面的臉陰沉無比,安思庭見此更是惶恐萬分,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皇上,我們已經附近方圓二十里的水面和沿途都已經搜查過,除了這個,再沒有發現靈貴妃的蹤跡。”一名侍衛前來彙報道。
赫連楚接過侍衛呈上來的東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把黃金彎刀,只不過刀身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似是與什麼東西進行了激烈的摩擦,而刀柄上面也有絲絲血跡。
這把彎刀他隱約記得顧靈若對她提起過,似乎是明妃所贈,這次她隨軍也有隨身帶上。
“這把刀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
“回皇上,侍衛剛纔在離水面一丈高的的崖壁上看到這個東西,便將它取了下來。”
赫連楚聞言不由道:“帶我去看看。”
赫連楚踏上小舟,被侍衛帶到發現彎刀的地方。他擡頭凝望,隱約發現高高的崖壁上面似乎斷斷續續有一道長長的劃痕。
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顧靈若定是在下落得過程中用彎刀劃過崖壁以減緩下落的速度。如果是這樣,那麼顧靈若生還的機率還是蠻大的,而刀柄上面的血跡應當是顧靈若的手在下滑的過程中被磨破留下的。
“再去找,擴大範圍,一定要把靈貴妃找到!”
赫連楚盯著劃痕,對身邊的侍衛堅定道。
顧靈若一定沒有死,她一定是掉在了水裡,只要他能儘快將顧靈若找到打撈上來,必能得救。
“是!”
天色越來越暗,可是在附近打撈的侍衛依舊沒有找到顧靈若的任何消息,赫連楚的心裡也越來越著急。
四周已經點燃起火把,除了匆匆忙忙尋找打撈的船隻和侍衛,水面上在沒有其他東西,赫連楚此時看見身邊的安思庭,心裡的怒氣以及對顧靈若的擔憂再也控制不住,他一腳將安思庭踹翻在地,恨聲道:“安思庭,你爲什麼要將朕的靈貴妃抓走!”
安思庭一身狼狽,癱在地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安思庭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不說實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赫連楚的聲音陰沉的能滴出水,安思庭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可是此時聽到赫連楚的話竟也忍不住心頭戰慄。
於是從頭至尾將舞鳳沁要殺顧靈若,以及夜夙寐要他抓顧靈若的事情全都講了出來,同時推脫道:“赫連楚,你要怪也得怪你的皇后,還有姝國皇帝夜夙寐,其實這些跟本皇……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安思庭的話再一次證實了舞鳳沁所做的瘋狂舉動,赫連楚心裡的悲哀更甚,可是又聽到安思庭說夜夙寐居然還想著抓回顧靈若,他的心裡面變得更加不好受。
總而言之,顧靈若所受到的所有傷害確實全都來源自他赫連楚!
“那你的人是如何潛入朕的營地,將她帶走的?”
安思庭見赫連楚面上怒色不減,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唯恐自己說出來之後再惹來赫連楚的遷怒,嘴裡囁嚅了半天,不知該怎麼說。
“安思庭,你不要以爲朕不知道,朕不過是在找你確認而已?!焙者B楚沉聲道,他其實是想知道這一次究竟有沒有舞鳳沁的原因。
“我……我準備逃出幽月城的時候,得到了夜夙寐的回話,所以派人潛在你們的隊伍裡,一路跟去你的營地,讓他尋機將顧靈若帶了出來?!?
安思庭嘴裡說著,眼睛不時瞄向赫連楚,見他似乎並沒有太過動怒,大著膽子道:“楚皇,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你何必這麼緊張,你且將朕放了,朕一定爲你獻上比那顧靈若還要美上千倍萬倍的美人……”
安思庭話沒說話,便見赫連楚一個冷眼甩過來,眼睛狠狠地瞪著他道:“便是天女下凡也比不過一個顧靈若!”
“安思庭,你最好祈禱朕的靈貴妃安然無恙,若是她有什麼不測,朕定要你付出代價!”赫連楚上下打量著安思庭,嘴裡道:“我看你如今年紀越來越大,腦子已經不夠用了,朕不介意幫你管理國家!”
“你……”安思庭聞言,立時變得有些慌亂,他本以爲赫連楚現在抓了他無非會如姝國皇帝當初擒了他赫連楚一般,羞辱一番,割地賠款,然後將他放了??墒呛者B楚竟然說,自己年紀大了,要幫自己管理國家,這話的意思是……
安思庭立時上前拉住赫連楚的衣袍哀求道:“別,赫連楚你別這樣,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你千萬不要將我殺了,算我求求你了,你不要殺我!”
赫連楚見到安思庭這般做派,厭惡地將自己的衣袍從他手裡拉出來,對一側的侍衛道:“將他給我押下去!”
“赫連楚!”安思庭一面推開侍衛的挾制,一面衝赫連楚叫道:“赫連楚你不要忘了,你若是敢滅了我幽國,姝國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你就不怕他夜夙寐隔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嗎?”
“若是你肯放了我,我願意與你合作一起攻打姝國,讓你一雪上次被俘的恥辱!”
安思庭以爲自己的提議會得到赫連楚的支持,可是赫連楚只是用睥睨的眼光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需要想那麼多,你只要去好好祈禱靈貴妃無恙就行了!”
“不要!赫連楚你不能這麼對我!”安思庭見赫連楚果然將頭轉過去不再理會自己,他突然跪下來道:“赫連楚,我願意投降,我代表幽國向你們楚國投降,你說讓我賠多少銀子我都答應,只要你能放了我……”
赫連楚不理會安思庭的叫囂,讓侍衛將他押走,一時間岸邊盡是安思庭求饒的聲音。
待安思庭徹底離開,赫連楚凝視著遠處依舊在打撈的侍衛,心裡盡是緊張和期望,若是顧靈若有什麼閃失,他不介意拿整個幽國作爲陪葬!
靈兒,不管你在哪裡,你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等著朕來救你!
五日後,赫連楚已經讓人沒有間斷的將香江方圓百里,無論是水裡還是岸邊的村鎮全都搜索了一遍,可是,依舊沒有發現顧靈若的蹤跡,顧靈若生還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
“皇上,你還是回宮吧,剩下的事情交給臣好了,臣會在這裡繼續尋找的!”宛卿塵對赫連楚勸道。
顧靈若跳崖的事情傳到宛卿塵那裡時,宛卿塵正要將舞鳳沁送回宮,但是一聽說此事,立時將護送舞鳳沁的事情交給了別人,自己快馬加鞭趕了過來。
同樣在拴馬鎮養傷的劉文時聽聞之後,也不顧自己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直接下了病牀隨宛卿塵一同趕到了赫連楚這裡。
除了他們,顧落裳、甚至舞赫之也相繼趕來,此時同樣站在香江邊上,一臉擔憂。
然而赫連楚卻如沒有聽到一樣,絲毫不理會宛卿塵,依舊沿著香江四下找尋。
劉文時見此也忍不住勸道:“皇上,國不可一日無君,您這次出征已經出來爲時不短,年前的祭祀都沒有參加。如今幽國已經算是戰敗,你還是聽宛將軍所言,先回宮吧。這裡您就交給我們,我們一日找不到靈貴妃的消息便一日不回去?!?
一旁的顧落裳眼裡噙著淚花,看向赫連楚。赫連楚已經幾天幾夜沒有閤眼,眼裡盡是血絲,眼下一片黑青,臉上也是鬍子拉碴,雖然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說一定能尋到顧靈若,可是她心裡已經知道,這麼多天過去,儘管方圓百里都沒有見到她的姐姐,可是顧靈若還活著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皇上,你回去吧,您這個樣子,姐姐若是知道了也不好受,她一定不希望您爲了她而不顧國家呀!”顧落裳也勸道。
似是顧落裳的話觸動了赫連楚的哪根神經,只見他慢慢的停了腳步,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突然變得哀傷無比。
見此,一旁的舞赫之竟像是明白赫連楚心裡想的什麼一樣,垂下眼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再一次將視線轉向看不到盡頭的香江水面上。
香江依舊看似平靜,絲毫沒有因爲這些人的焦慮有些許改變,可是舞赫之卻覺得這悠悠江水讓人心中的蕭索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