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鳳沁舉著被赫連楚甩開的手僵在半空中,直到赫連楚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才頹然垂下。
耳邊是風吹帳篷的聲音,目光所及是疊放的整整齊齊的赫連楚的衣袍。舞鳳沁伸手想要去觸摸,可是手伸了一半卻又停止。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赫連楚衣服,不知爲何突然覺得眼前蒙上了一層薄霧,霧氣氤氳,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
難道真的是她做錯了嗎?
不,做錯的人不是她,是顧靈若將屬於她的東西奪走了,她不過是想要拿回屬於她的東西而已。
這能有什麼錯?
她與赫連楚識於微時,如今算來已經超過十年,這十年她全心全意愛著赫連楚,而爲了這份愛,她已經付出了一切,也放棄了一切。
她將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給了赫連楚,甚至將再也不會有孩子,不管她多想有一個與赫連楚的孩子,都已經變成奢望。
還有家人,當舞至誠將花瓶去砸她頭的那一刻起,舞家一定徹底放棄她,再也不需要她,她的父親舞至誠與她的最後一點情分也已經殆盡。
甚至到了幽國,顧靈若還沒有死,她卻要眼睜睜的看著衷心護著她的侍女旖旎被人殺死。
她好不甘心!
爲什麼她失去了一切,顧靈若卻依舊好好的活著,依舊被赫連楚深愛著?
這不公平!
舞鳳沁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脣,有破碎的嗚咽聲從嘴裡溢出,合著風吹帳篷的聲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赫連楚氣惱無比地從帳營裡出來,心中對舞鳳沁的失望難以言表。他擡頭看向顧靈若的帳篷,他果然是錯怪了顧靈若!
赫連楚正心中難受,有侍衛前來彙報道:“皇上!幽月城已破!”
赫連楚沒有意外的點點頭道:“鄭將軍可有回來?”
“回皇上,鄭張將軍去追捕幽國國主,現在還沒有回來。”
赫連楚聞言擡頭看了看天色,稍稍皺了一下眉頭,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按照赫連楚的預計,他離開後,鄭廣昌應該很快將幽月城拿下然後帶著安思庭來見他,可是如今兩個時辰已過,儘管幽月城已破,可是鄭廣昌卻沒有回來。
不知是否又出現了什麼意外。
其實如赫連楚所料,幽月城城門大開之後,楚軍如入無人之境,城牆上的守衛也已經放棄抵抗,紛紛落逃。
安思庭自己則帶了三千侍衛護送自己離開,然而,剛剛把另一側城門打開,卻見楚國的一隊人馬已經追趕上來,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領頭之人一身鎧甲,精神奕奕,對頭戴帷帽躲在侍衛中間的安思庭喊道:“安思庭,如今你已經死到臨頭,快快投降,我皇便饒你不死。”
此人則是隨行赫連楚出征的大將軍鄭廣昌。
然而安思庭既不答話也不應話,手臂一甩,派人迎了上去,自己則繼續帶著一批侍衛離開。
鄭廣昌見此揚起馬鞭,另外指揮一隊精兵追了上去,不久,便將安思庭包圍起來。
安思庭被張凱包圍趴在馬背上面不敢擡頭,鄭廣昌不由發出一聲哂笑,暗道幽國皇帝竟然如此不中用。他提刀上前加入戰鬥,意欲活捉安思庭。
一番慘烈的鬥爭之後,安思庭身邊的千名侍衛已經所剩無幾,安思庭也已經被拉下馬背,可是他卻不敢擡頭,.鄭廣昌突然意識到不太對勁,迅速將剩餘的幾名侍衛擊殺,大步上前拉起安思庭。
眼前之人瑟瑟發抖,幾乎站立不起來,鄭廣昌只看了一眼,立馬將他丟開,拿出長刀抵在此人的脖頸上,怒喝道:“安思庭去哪裡了!”
原來鄭廣昌追了一路的人只是披了一件幽國皇帝的外衣的一個小太監,並不是安思庭,難怪最開始他會覺得哪裡不對勁。
而刀下之人聞言,也哆嗦著道:“皇……皇上,已經逃了,小的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鄭廣昌這才明白過來,安思庭下得城樓之後便用了金蟬脫殼之計。而且這個時候離城破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再去尋找安思庭已經是不太容易。
鄭廣昌不由氣惱的手裡的長刀丟在地上,踢了小太監一腳,命令道:“將此人押回去等侯皇上發落!”
見侍衛將小太監綁好,鄭廣昌又命令人去滿城搜捕安思庭。
幽月城城中的百姓爲了避開戰亂,已經離開大半,此時城內幾乎剩下一個空殼。可是鄭廣昌將幽月城幾乎翻了一個底朝天,依舊沒有找到安思庭的蹤跡。
天色漸暗,他只得派出隊伍繼續搜捕,自己趕回宿營去向赫連楚彙報。
赫連楚在顧靈若的帳篷裡面等到天色昏暗也沒有等到她,見侍衛進來通傳鄭廣昌已經回來,便起身去鄭廣昌那裡等他。
“鄭將軍怎麼現在才趕回來?”
鄭廣昌看見赫連楚正在等自己,露出一臉羞愧,跪下道:“臣辦事不利,願領罰!”
赫連楚見此,道:“鄭將軍快快起來,究竟發生了何事?幽月城不是已經破了嗎?”
“幽月城確實已經攻破,可是幽國皇帝安思庭卻逃走了!”鄭廣昌依舊跪在地上不願起來,語罷,又對赫連楚磕頭謝罪道,“都怪臣粗心大意,請皇上責罰!”
在鄭廣昌眼中,幽月城已經是囊中之物,安思庭也是案上的魚肉,可是就是這樣,他居然還中了安思庭的計,實在不能原諒,他見赫連楚眉頭皺起,腰桿越發不敢直起。
“今日你進城後究竟是何情況,且細細與我說來。”
鄭廣昌擡起頭,將幽月城城門打開之後的事情細細說給赫連楚,最後小心的看了看赫連楚的臉色,補充道:“臣已經加大人手,繼續在城中搜查。”
“鄭將軍起來吧。”赫連楚並沒有如鄭廣昌以爲的那樣動怒,反而十分平靜。只聽他道:“狡兔還有三窟,何況是安思庭。”
“朕本以爲這一次若是能將他一舉擒獲,也好儘快結束這場戰爭,如此看來恐怕還要費些時日了。”
“皇上請放心,臣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安思庭找出來。臣就不信了,幽月城就這麼大,他還能藏到哪裡去?”鄭廣昌向赫連楚保證道。
赫連楚聞言,輕嘆一口氣,道:“恐怕安思庭現在已經不在幽月城城內了。”
“這怎麼可能?”鄭廣昌驚訝道,“皇上,那幽月城依山而建,除了我們進宮的城門,只有一個出口,臣並沒有查到他的蹤影,況且他也更不可能從山上翻過去啊。”
赫連楚走下從座椅上站起來,走至鄭廣昌身邊,伸手將他扶起來,道:“宛將軍所言極是,可是如果有其它的密道之類呢?”
聽了赫連楚的話,鄭廣昌這才神色凝重起來,他立時叫人去幽月城城外搜查。
赫連楚的宿營本就距離幽月城不遠,於是僅過了半個時辰,前去探查的士兵便回來彙報。
“如何?”
鄭廣昌神色焦躁,帶著一絲僥倖,兩隻眼睛緊緊盯著前來彙報的士兵,希望安思庭依舊在幽月城城中。
“回將軍,幽月城郊外通往幽國國都的方向確實有發現有大隊人馬離開的蹤跡。”
鄭廣昌與赫連楚對視了一眼,然後將小兵退了出去。
他確實沒有想到過密道之類的東西,幽月城是幽國出名的邊關要塞,若是真有這樣的東西,還確實不好將人搜出來,而且,如果密道通往城外,在城門處確實發現不了他的蹤跡。
“唉!”鄭廣昌此時心裡已經認定了赫連楚的說法,他握緊右拳捶向自己的左手,忍不住嘆氣道:“真是可惜!”
赫連楚自然也覺得有些可惜,可是事已至此,於是安慰道:“好了,鄭將軍不必太過憂慮,雖然安思庭逃走了,可是我們也算是打了一個勝仗。”
赫連楚的話更加讓鄭廣昌愧疚自責,此次出兵,赫連楚運籌帷幄,高瞻遠矚,遠比他這個正經的行軍之人懂得謀略。身爲臣子,居然還要皇上安慰自己,實在是有些汗顏。
“皇上,幽月城一戰,幽國的兵力已經大減,想來已經沒什麼可懼,只是今日那安思庭曾放言說,他已經去姝國尋求救兵,若是姝國也摻進來……”
鄭廣昌的擔心,赫連楚自然是知道的,現在的這種情形,幽國戰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是若是姝國肯想幽國借兵,那就有可能發生轉變。
儘管姝國與楚國有停戰協議,可是畢竟不可靠。
“先不用擔心,幽國是否能拉到姝國的幫助還不可知。”
鄭廣昌見赫連楚神情自若,絲毫不見擔心,心中的憂慮也散去了一些,道:“皇上說的是,那幽國不講信用,姝國也不是不知,肯不肯幫他還要另說。
而且如今我國國庫充盈,軍餉也足夠,便是他姝國插上一腳,咱們也不懼怕!”
赫連楚聞言,只是笑了笑並不接話。
而鄭廣昌見赫連楚面上帶笑,更不覺擔心,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只需等待安思庭那廝的下一步動作就可以了!”
此時,帳篷裡面,已經燃起火把,外面的侍衛聽到鄭廣昌的笑聲,不由也面帶喜色。今日大破幽月城,幽國皇帝落敗而逃,看來這場仗是不久便可以結束,到時就可以與家人團聚了。 ?ttκá n?c o
天上月光明亮,有些許星子綴在空中,地上大大小小的帳篷之間,楚國士兵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不時有笑聲響起。
歸家之日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