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揚在汀臺軒再待了片刻後，便起身告辭。而這時，本來就心裡不太愉快的赫連楚也沒打算多留。
“愛妃好好調養身體，等朕空了再來看你。”赫連楚說完這話正準備朝外走去。可是突然又被慕君揚的話牽制，停了下來。
“顧貴人的房間南面的窗戶應該適當通通風，萬不能常年這樣緊鎖，否則對你身體不好。”慕君揚語露關心，說完又走近窗臺將原本封住的窗戶推開。
外面有秋日溫暖的陽光散進，整個內殿變得溫暖起來。
“還有，顧貴人秋日裡可不要在像今日這般，穿得如此單薄，對身體極爲不好，尤其會影響傷口恢復。”慕君揚望著顧靈若單薄的身體，不無關心的囑咐道。
在赫連楚眼中，慕君揚雖然表面上是他的臣子，可是，他自己很清楚，慕君揚也是曾經可能坐上他這個位置的人。所以，很多時候，他對慕君揚都時刻抱有一顆戒心。
而顧靈若，他把她看做成一顆棋子，但是很多時候他自己都無法不對這個女人表示敬佩。他一直認爲她和其他女人一樣，都需要依附他而活著，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爲了他。
可是，如今看到她和慕君揚逐漸走近，他的心微微有點難以接受，他不願意看到顧靈若和慕君揚有說有笑，可是就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他對她好像有一絲動情。
如今，慕君揚的關心時時刻刻刺激著他，他突然害怕顧靈若會投入慕君揚的懷抱，不在回頭看他。
赫連楚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他望著那個扶著婢女的手走向牀榻的女人失神。
“皇上，臣告辭了。”忙完了所有事的慕君揚，看到顧靈若去內殿休息，便安心的朝著赫連楚拜了拜，轉身離去。
等到慕君揚剛踏出房門時，赫連楚叫住了他，道：“許久沒和慕愛卿下棋，朕十分想念，今日有空，還請慕愛卿移步，與朕博弈一番。”
棋盤雙方的兩人，一個執的是黑子，一個握的是白子。黑色的棋子全身都充滿著肅殺之氣，白色的棋子看起來如沐春風，暗地裡看來卻是步步爲營。
“你我君臣二人，可好久沒像今日這般廝殺了。”赫連楚拿著黑子朝一旁略有蹊蹺的白子旁就是一放。
“物是人非，早已沒有了昔日的閒暇時光。皇上，你說是吧？”慕君揚也拿起一顆白子落在棋盤。
赫連楚和慕君揚上一盤棋好像還是在他未登基之前，兩人那時均還年少，並沒有經歷太多朝堂的摧殘歷練。那時候，他們的棋局坦坦蕩蕩，一目瞭然。博的都是君子之交。
如今，朝堂風雲涌動，赫連楚在朝政上努力權衡利弊，把控實事。赫連楚看慕君揚，他確實有點看不透，他不知道這人是否像表面那般沒有絲毫作爲，還是暗中早就和人合作，韜光養晦。
只是今日見慕君揚對顧靈若格外上心，赫連楚心中身爲皇上的王權意識，讓他覺得必須向他提個醒。
朝堂上的赫連楚也許很多時候只有空權，說不上話，可是，後宮裡他的女人，他自然是有權威的。
“慕愛卿一直避於水榭，很少出門，朕想來不無愧疚之意。不知愛卿可有成親的念頭？”赫連楚有意問之，如果慕君揚給出的答案並不能讓他滿意，他自然是可以爲他指一門親，斷了他好似對顧靈若的情素。
“臣此生但求清心寡慾，更喜孤獨一生。”慕君揚望著赫連楚說到，俊逸的臉上呈現的滿是堅定。
如此這般，你又爲何對顧貴人要有所不同，赫連楚聽到慕君揚的答案後，不動聲色，心中卻是那般想到。
“既然慕愛卿是此想法，朕雖想替慕愛卿指一門親事，如今看來，怕也是枉費。”赫連楚抿了一口鮮茶，目光看向遠處，好似有意無意的這麼一說。
慕君揚不在言語，只是微微一笑。
見他沒有說話，赫連楚繼而說道：“慕愛卿多次不召入宮，可不要與朕後宮的女人走得太近。”赫連楚雖然是笑著說出得這句話，可是言語中的警告意味已經很濃。
“臣雖然深居水榭，可是依然恪守禮數，對於皇上的女人確實沒有非分之想。”見赫連楚直接了當的向他這樣告之，慕君揚自然更應該坦坦蕩蕩，所以沒有絲毫愧疚的向他回稟著。
慕君揚對顧靈若確實有意，可是並沒有到出格的地步。如今，赫連楚居然爲了他對顧靈若的這點情感上的波動，進行提醒，看來，那冰冷的赫連楚之心因爲這個女人有了些許心動，那個女人，果真有些本事。慕君揚握住白棋的手始終沒有落下，看來思緒還沒有回緩過來。
“皇上，只是有的時候臣難免也會走錯路。”慕君揚雖然說對後宮的女人沒有非分之想，可是在她眼中，顧靈若也許並不是後宮的女人。因爲她活得有思想，不似後宮其他女人目光短淺。
本來聽到慕君揚不打自己後宮妃子的主意，收斂了冽氣的赫連楚，在聽到這話時，面色又新增了一絲寒氣。
“慕愛卿，可不要挑戰本王的忍耐力。”棋盤上的棋子也好似拼殺到了最後關頭。現在每下一步，都決定著生死。赫連楚盯了一會棋盤，隨手將棋子一扔。道：“這棋的生死，朕現在還不想知道。來人，將該棋數收藏起來，過些許時候，朕再拿出來與慕愛卿同下。”
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太監便麻利的兩棋局收好，不過幾分鐘功夫，石桌上便多了些瓜果點心。
本來剛纔還是一副劍拔弩張的姿態，這會兒兩人都恢復了原來的模樣，站在後面的宮人，原本緊張的心也慢慢放鬆了些。
“回稟皇上，棋局雖然撤了，可有些話臣不得不說。身爲君王，如果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那麼，也就沒有權力干預別人對她的保護。”這句話慕君揚說的不卑不亢，對於眼前的赫連楚他也絲毫不曾畏懼。
“朕又何曾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赫連楚對於慕君揚的話表示反駁，他自以爲他從未喪失保護女人的能力。
“那麼賢妃的事，顧貴人身上的琵琶鎖傷又是怎麼回事？”慕君揚不急不慢的說道。這些發生過的事，確實是最有力的證據直指皇上並沒有能保護到他們。
赫連楚沒有說話，望著面前的男人，和死去的賢妃，他確實也是說不出什麼。不過，赫連楚心中明白，這一切之一切都是暫時的，他在等待機會，讓自己變得強大，讓自己有能力起來。
可是，這份越來越強的信念，他不知道是不是來自顧靈若，他自己也不清楚，向來只會利用女人的他，何時會想到保護一個女人。
昔日之昔日，他自以爲自己有保護女人的能力，只是，那顆冰冷的心，實在是不想去做這件事。可是，今日今慕君揚一語，讓他若有所思，他日，若他想要保護一個女人，可否有絕對的實力護她安穩一生。
兩人都在長久的沉默之中思索，等到再次打破沉默時，舞風沁已經來到了赫連楚的身旁。
“皇上和慕太醫已經是好久沒在一起了。”在宮裡，誰都知道，慕君揚雖然掛的是太醫的職，可是，卻幾乎等同於皇子的身份。所以，對於皇上和慕君揚下棋這件事，舞風沁覺得是件很平常的事。
“臣今日帶了些草藥給顧貴人，恰巧皇上也過來了。所以等替顧貴人把完脈後，便與皇上在此對弈。”慕君揚對著淑妃有禮的說道，並且道出了原委。
舞風沁聽到慕君揚說出的話，關心的並不是赫連楚和他對弈之事，而是顧靈若的傷情。
“不知顧妹妹傷勢如何？”舞風沁對著慕君揚擔心的問道。知道皇后責罰了顧靈若，也知道三十杖責一定讓顧靈若爬不起來。對於這個同謀，舞風沁很是擔憂。因爲前些日子，自己宮中有事，一直沒有機會前去探望。此刻，舞風沁是急於想知道顧靈若的近況。
見到舞風沁這般焦急的想要了解情況，也爲了讓她安心。慕君揚忙說道：“淑妃不要擔憂，顧貴人只是皮外傷，用過臣的藥草後，不出幾日定會恢復。”
聽到這話，原本提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下。舞風沁也安心的在赫連楚身旁落坐。
“淑妃不必擔心，朕已經前去看過，顧貴人恢復到不錯，還有心情和朕鬧彆扭。”雖然，赫連楚不清楚顧靈若對他的態度是什麼，不過，他還是很樂意把它理解爲，那個女人在和自己鬧彆扭。
聽到這話，舞風沁原本波瀾不經的心跳動起來，因爲她看見赫連楚在說道顧靈若時嘴角若有若無的微笑。那般模樣，是舞風沁從未見過的樣子。
在舞風沁的記憶中，赫連楚從來不會因爲妃子的傷病前去探望，但是，這個顧靈若如今好像成了他的特例。
猶記得當年自己被太后責罰，遍體鱗傷，失去生育能力的時候，赫連楚也只是差人送來膏藥，從此，也就再無關心。她那時以爲，他就是那樣性格。如今，看到他對另一個女人的不一樣，才知，原來一直都是自己想錯了。
想到這裡，舞風沁的心中微微多了好些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