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舞赫之一聽說赫連楚要回來,立刻前往赫連楚所住的院落外面等待。
自他離開舞家之後,直接帶著如風去了幽國。因爲舞鳳沁養(yǎng)傷耽誤了些時日,恰好與他錯開。兩人同樣到了幽國,可是卻並不知道對方也在幽國。
舞赫之腿好之後,已經(jīng)經(jīng)常掩飾身份,在楚國做起了皮毛的生意,這一次他去幽國也是爲了考察那裡的行情。一次偶然的機會,如風在幽國的街上似乎見到了旖旎,並將此事告訴給他。之後舞赫之尋機進了皇宮,打探到宮中確實有一位貴客來自楚國。
這個時候舞赫之已經(jīng)隱隱覺察到不對,後來又多番打聽,直到農(nóng)曆二十八日幽國皇帝御駕親征時,親眼看到舞鳳沁,這才確定舞鳳沁並沒有死,而且確實與幽國皇帝關係匪淺。
舞家的情況他自是瞭如指掌,舞鳳沁假死之事舞家斷然沒有得到半點消息。但是舞鳳沁在敵國,被熱情招待的事情必然會關係到舞家的存亡。
舞赫之雖然不想被舞家束縛,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舞家就此獲罪。
是以他急急趕往邊關來尋赫連楚,如今的這種事態(tài)已經(jīng)不是他能阻止的,可是若是能讓赫連楚及早防備,或許也能代舞家將功贖罪。
舞赫之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遇到了顧靈若,這些天他暗自觀察過顧靈若,也曾向宛卿塵她們二人套話,可是依舊不太清楚顧靈若來邊關的意圖。
舞鳳沁與顧靈若之間的一些間隙他在楚國時已經(jīng)有所瞭解。他推測,舞鳳沁之所以假死,也是極有可能與她有關係。如果這一次舞鳳沁的事情敗露,顧靈若再插上一腳,恐怕舞鳳沁……
所以舞赫之打算趕在顧靈若前面向赫連楚解釋坦白這一切,以期赫連楚能夠?qū)ξ杓揖W(wǎng)開一面,對舞鳳沁從輕發(fā)落。
可是現(xiàn)在舞赫之面對著對自己滿是關切的赫連楚,卻覺得喉嚨如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赫連楚覺得對舞赫之愧疚,舞赫之又何嘗不是對赫連楚滿懷愧疚。
當初舞鳳沁給他下毒,導致他雙腿殘疾,他怎麼會沒有怨過。只是他一直以爲是赫連楚所爲,之後赫連楚幾次探望,他都裝作昏迷,不願見他。
舞赫之以爲赫連楚是不願相信自己,所以纔會下毒。
直到後來得知真相時,他才明白,儘管他與赫連楚有著多年的情誼,在他認爲赫連楚不相信自己的時候,自己也不信任赫連楚。
舞赫之離開舞府時,以爲再也不會與楚國這裡的人相見,卻不知短短的幾個月後自己要見的卻是自己始終不願面對的赫連楚。
赫連楚見舞赫之久久不說一句話,他臉上的喜悅逐漸黯淡下來,他道:“赫之,你來邊關尋朕究竟所爲何事,難道就要這樣不說一句嗎?”
舞赫之察覺到赫連楚的變化,他輕嘆了一口氣,再一次跪在地上道:“皇上,沁妹妹沒有死。”
舞赫之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赫連楚臉上一片錯愕:“赫之,你這是什麼意思,舞兒死在我的懷裡,我親自爲她……”
“皇上,沁妹妹真的沒有死!”舞赫之打斷赫連楚的話,再一次道。
赫連楚這才緊緊盯著舞赫之道:“赫之你何出此言?”
“我在幽國親眼見到了她。”舞赫之說完便不敢去看赫連楚的眼睛,他究竟該如何告訴赫連楚,舞鳳沁與幽國皇帝的事情?
“你說的是真的?”赫連楚臉上突然綻放出一陣光彩,他不敢置信道:“你真的見到了舞兒?”
赫連楚在原地立了一會兒道:“赫之,你在哪裡看到舞兒的?實不相瞞,舞兒的屍體被人偷走走後,我也曾想過舞兒會不會並沒有死。”
“赫之,既然你確定那是舞兒,便隨朕一道去將她接回來!”赫連楚彎下身子要將舞赫之拉起來,“雖然不知道舞兒究竟是怎麼流落到幽國的?可是她必然受了很多苦!”
“待她回來,朕一定好好補償她!”
赫連楚只顧著沉浸在舞鳳沁沒有死的喜悅裡,完全沒有意識到舞赫之臉上有些不忍的表情。
而躲在裡間的顧靈若聽到舞赫之的話,更是驚訝無比,舞赫之竟然也去了幽國,還發(fā)現(xiàn)了舞鳳沁沒有死的事情。難道他來邊關尋找赫連楚,想要告訴他的與自己想要說的一樣?
顧靈若透過仔仔細細的將舞赫之打量了一,見他面上愧疚居多。與赫連楚的興奮相比,他臉上的自責與不忍便顯得格外打眼。
舞赫之有些不忍,可是心裡掙扎許久,終於伸出手製止了赫連楚拉他的手。赫連楚面帶疑惑的看向舞赫之,有些不明白爲何舞赫之會是這樣的一副表情。
他突然意識道,今天自見到舞赫之的第一眼,他便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並沒有如自己一般喜悅,而自己所問的問題,他也幾乎沒有回答一個。
他實在是太過忘形了。
舞赫之知道自己與舞鳳沁都是赫連楚從小到大最親密的夥伴,今日自己沒有以坐在輪椅上面的方式出現(xiàn)已經(jīng)足夠赫連楚驚訝,接著又告訴他舞鳳沁沒有死的事情,赫連楚情緒激動也屬正常。
可是接下來他要告訴赫連楚的事情,則需要赫連楚冷靜下來。
舞赫之等了片刻,見赫連楚已經(jīng)逐漸冷靜下來,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自己,這才道:“皇上,您不要去尋沁妹妹了,她如今與幽國皇帝聯(lián)繫密切,我甚至懷疑,這一次幽國選擇冬季向我國發(fā)動戰(zhàn)爭也是因爲沁妹妹的緣故。”
舞赫之話音落下,不僅赫連楚驚訝萬分,顧靈若也是十分詫異。
舞赫之果然是要對赫連楚說這些事情。
顧靈若見赫連楚面上幾變,眉頭皺起又鬆開,嘴脣也張張合合,最後面上只剩一片清明:“朕知道了。”
舞赫之設想過無數(shù)過可能,卻沒有想到赫連楚會這樣只是簡簡單單的說他知道了。
“皇上……”
他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見赫連楚再一次來扶他起來。舞赫之一時難以弄清赫連楚的心思,有些呆愣的站起來隨著他坐在座椅之上。
赫連楚將舞赫之在座椅上坐定,自己也尋了一把座椅坐下,然後擡頭看向舞赫之道:“赫之,這麼多年未見,給我講一講你的事情吧?”
雖然舞念蓉已經(jīng)對赫連楚講過這幾年舞赫之的狀況,可是他還是想親耳聽一聽舞赫之與他說說,就如少年時那般無話不談。
舞赫之愣了一下,原本焦躁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只聽他緩緩道:“當年雖然我是被舞家當作繼承人一樣培養(yǎng),可是舞太傅對我始終有防備,否則舞家也不會選擇投靠太后。”
說到這裡舞赫之擡起頭,面上閃過一絲無奈,更有些愧疚:“我極力勸阻過舞太傅,可是……”
“後來我雙腿被廢留在舞家療傷,舞家尋遍名醫(yī)都沒有辦法治好”,舞赫之看了看自己的腿,接著道:“近乎絕望的時候,我按著幼時祖父教於我的鍼灸方法日日試驗,沒想到蒼天憐憫,這雙腿終於還是站起來了。”
赫連楚見舞赫之說到自己腿的時候一臉平靜,他的心裡有些尖銳的疼意,想到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走,才稍微好過一些。
“赫之是因爲腿傷好了之後纔要離開舞家的嗎?”
“楚哥兒,我的事情你再清楚不過”,舞赫之聞言搖了搖頭,繼續(xù)道:“在舞家我始終覺得難以融進去,當我知道以後要作爲舞家的繼承人時,真的一點也不願意。”
“所以,腿傷好了之後我一直隱瞞衆(zhòng)人,直到得知沁妹妹死了,蓉妹妹又要被送進宮,我才決定離開舞家。”
“可是你爲什麼要去幽國呢?”
赫連楚剛說完,突然就已經(jīng)明白舞赫之的想法,他不由嘆了一口氣道:“難怪赫之要恢復自己原來的姓氏。”
舞赫之聞言,再次起身,想要謝罪,卻被赫連楚阻止,只聽他道:“赫之,不要再有這些憂慮了,這次跟朕一同回楚國,朕準你恢復曹姓。”
赫連楚看著舞赫之,不等他張口說話,又道:“赫之,你想說的我已經(jīng)都明白了,以前的事都讓它過去吧,以後你我還是好兄弟,你可願意?”
舞赫之神色複雜,心中也是百般滋味,不知從何說起,可是聽到赫連楚的那一聲“好兄弟”突然就覺得似乎是又回到了那些天真的歲月。
那時,他與赫連楚幾乎同出同進,他又隨舞太傅一同稱呼赫連楚爲楚哥兒,先皇見了曾說“你們可真像一對兒兄弟”。
舞赫之出身於罪臣之家,赫連楚又是一國的太子。這樣的話出自先皇之口,無疑是對舞赫之的絕對認可。也是從那之後赫連楚二人私下有時會以兄弟相稱。
如今,赫連楚跟他提起好兄弟,如何不叫舞赫之感慨萬千?
舞赫之張了張嘴,他有些不明白赫連楚究竟有沒有明白自己今日所說的話是何意思,故而他又道:“沁妹妹並沒有死,而是去了幽國,皇上你……”
“赫之!”赫連楚再一次打斷他的話,道:“你想說的朕已經(jīng)都明白了,你可願意以後與朕依舊如以前那樣做好兄弟?”
舞赫之見此,心知今日不能探得赫連楚的態(tài)度。
舞鳳沁的所作所爲確實有叫人無奈至極,看來只能等到赫連楚見到她的那一天才會有答案。也罷,再過些時日,赫連楚也會更加冷靜,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