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則是聽聞舞鳳沁的話,也從座椅上站起來,行至舞風沁身邊,看著舞鳳沁滿是悲傷地臉道:“你說你和誰曾有協議?”
舞鳳沁沒有注意到舞則是的異樣,以爲他們相信自己的話,忙道:“是幽國國主,孫女曾經……啊……”
舞鳳沁倒在地上捂著右臉不可置信的看向舞則是,她萬萬沒想到舞則是居然打了她一巴掌。
舞則是渾身顫抖,想要再次揚起手,卻被舞志誠拉住,氣的幾乎站立不住:“你這個不孝女,謀害兄長不說,如今居然還敢勾結敵國,你給我滾!”
舞志誠慌忙將舞則是扶到座椅上,雖然他攔下了舞則是的手,可是此時他也想要給舞鳳沁一腳,他滿臉憤恨道:“鳳沁,我舞家百年曆史,雖然也做過貪污,欺君之事,可是斷然不會做叛國之舉,你若是敢如此做,我舞家全族都不會放過你!”
舞鳳沁滿臉神傷的看了看氣息不穩的祖父和暴怒的父親,良久,她緩緩地坐起身復又站起來,臉上帶著些許堅定道:“父親,祖父,鳳沁對不起舞家,可是,這一次你們相信我,我不僅要讓靈貴妃死無葬身之地,還要讓我們舞家盛極一時。”
舞鳳沁說完,見舞則是和舞志誠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她露出一個無比哀傷又無比堅定地笑道:“父親,祖父,鳳沁去了。”
舞則是見舞鳳沁言罷,就要出的門去,對舞志誠使了一個眼色,舞志誠面露不忍,拿起書架上面的一個瓷瓶快步上前,叫道:“鳳沁,你等一等。”
見前方舞鳳沁身形一頓,舞志誠立刻將手中瓷瓶向舞鳳沁頭上砸去。
只聽“咚”的一聲,舞鳳沁緩緩地轉過頭,難以置信的看了舞志誠一眼,然後緩緩倒落地上,只瞬間,鮮紅的血便流了一地。
舞志誠看著地上的舞鳳沁,眼裡涌出淚水,心道,鳳沁不要責怪爹,爹也是沒有辦法……
舞則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隨後站起身,似是剛纔的氣還未消,弓著腰對顧志誠道:“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我去看看長貴那邊如何了。”
言罷,從舞鳳沁跟前繞過去,出得門去。
見舞則是離開,舞志誠這才蹲下身子,將手指放在舞鳳沁脖頸處試探了一番,然後鬆了一口氣,叫來自己親信將舞鳳沁擡走。
書房裡的人一個個離開,均沒有注意到一直在角落裡的黑影裡躲著的一人。
這人正是舞家最小的女兒舞念蓉。
明日就是離開舞家進宮的日子,午後,舞念蓉在房裡終是坐不住,她一個人出了院子,輕車熟路來到舞赫之的聽風院。聽風院是舞家最爲偏僻的一處院子,整個院子僕人也只有從曹家一直跟隨而來的侍隨如風一人,自舞赫之雙腿殘疾以後,舞赫之便終年不出院子,舞家所有的人似乎已經將他遺忘。
舞念蓉定定在站在聽風院門口,默默注視著頭頂大氣舒朗的“聽風院”三字。這個院牌是舞赫之親手所寫,她還記得他曾問他爲什麼叫聽風院,當時他回答說:“韶華不再來,一日再難晨,且聽風吟。”如今她就要去往皇宮,這一生或許再難與他相見,可是她始終不能如他一般有個且聽風吟的灑脫性子。
“蓉姑娘,你來了,少爺在院裡看書呢。”正在打掃庭院的如風見舞念蓉立在門前卻不入有些奇怪,蓉姑娘與他家少爺自小就處在一起,極爲親密,可是最近這兩年,蓉姑娘便不常來了,偶爾過來,也是隻坐上一會兒便離開。
舞念蓉點點頭,這才邁步進了聽風院。
如小廝所說,舞赫之正在裡院的小池旁安安靜靜拿著一本書翻著。舞赫之今日依舊穿著月白的長袍,一頭青絲隨意挽起,有稍許被風吹起,不安分的上下起舞。舞赫之毫不在意,修長的手指只是按著書頁不讓它被吹起。
舞念蓉突然覺得有些鼻酸,明日自己就要離開了,舞赫之依舊這麼淡定,果然自己也是不曾被他放在心上的。
似是察覺到舞念蓉的到來,舞赫之擡起頭來道:“蓉兒,你來了。”
舞念蓉收起自己的失落,露出一抹笑容道:“赫之哥哥,你在看什麼書呀?”
舞赫之隨口道:“只是一些山川遊記罷了。”
舞念蓉聞言,看了看舞赫之的輪椅,上前在舞赫之跟前蹲下道:“赫之哥哥一定能有機會走出去看看天下的。”
舞赫之臉上並沒有難堪或者悲傷地神情,他瞧了瞧眼前的舞念蓉,道:“蓉兒今日似乎不太高興。”
舞念蓉的頭似乎又低下去一分,道:“赫之哥哥難道不知道我爲什麼不高興嗎?”
舞赫之的視線從舞念蓉頭頂移到眼前的池水上,清冷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傳來:“我與楚哥哥多年不見,但也知道他是可以託付之人,你幼時他還抱過你,你實不必懼怕他。”
舞念蓉聞言擡起頭見舞赫之依舊看著水面,她不禁心底泛出陣陣傷悲,口中卻道:“赫之哥哥所言極是,我怎會懼怕楚哥哥。”遂又低下頭道:“赫之哥哥,沁姐姐纔剛過頭七,祖父他們就要讓我進宮,你說沁姐姐若是知道了,心裡會好受嗎?”
“必然不好受。”舞赫之道:“可是她也阻止不了。”
“赫之哥哥,你說我們以後還能見到嗎?”
“不必再見。”
聞言,舞念蓉驀地擡起頭來,看向舞赫之不可思議道:“赫之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蓉兒就這麼不招你喜歡嗎?”
舞赫之不顧舞念蓉已經漲紅的雙眼,涼涼道:“我不喜別人總是叨擾我。”
大顆大顆的淚水立時從舞念蓉眼裡低落,她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哭著跑出聽風院。
如風見舞念蓉哭著跑出去,不知發生了什麼,趕緊回來對舞赫之稟告。
舞赫之沉默不語,良久之後,從輪椅上站起來,看向天邊的白雲對如風道:“我們也該離開了。”
如風一面將輪椅收起來,一面附和道:“少爺,咱們早就該離開了,依奴才來看,這舞家真不是咱們呆的地方。”
舞赫之見如風一副苦大仇深得樣子有些好笑:“你倒是說說看,爲什麼?”
“嗨,還能爲什麼呀?這舞家小姐不顧兄妹之情竟然能夠狠心對您下毒咱也就不提了,可是這舞家其他人呢,一聽說少爺您雙腿廢了,態度立馬就變了,對咱們就像是打發要飯的似的。您說咱們放著外面逍遙自在的日子不過,窩在這裡受氣算怎麼回事。”如風一臉抱怨,似是憋屈了很久。
舞赫之聞言不禁想起自己剛剛被舞鳳沁下藥的那段時日。
舞則是與舞志誠尋來滿城名醫全都斷言,這雙腿徹底殘廢,再也不可能恢復。初時,舞則是還來勸慰他,後來便不再過問。而舞志誠則因爲對他的歉疚,時常派人送來衣食。但因爲舞則是的厚愛,舞志誠的兒子早已看他不順眼,見他落魄,府中下人自是風使舵,一番苛扣之後確實如如風所說如同打發要飯的。
只可惜他們不知道舞赫之在曹家時,跟隨他的祖父學習過一些岐黃之術,不過那時年幼,後家門獲罪,她的母親將他送進舞家不久便有思過度離開人世,他更是沒有繼續學下去。直到雙腿殘廢之後整日無事可做,想起幼年學過的鍼灸之術,於是百般試驗,雙腿幾乎紮成篩子,不過幸好蒼天不負,他終於還是重新站了起來。
“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已,舞家總歸是護過我們,你就不要再埋怨了。雖然我不願替他們賣命,但也需懷一顆感激之心。”舞赫之拿手敲了敲如風的頭,嘆了一口氣道。
“少爺,其實奴才知道,您是捨不得蓉姑娘。”如風雙手提著輪椅,吃力地躲過舞赫之的鐵手,道:“蓉姑娘是個好人,不過真是可惜了。”
舞赫之想到舞念蓉,也是心中一嘆,將手裡的書向如風身上拋去,口裡笑罵道:“就你聰明。”
如風騰出一隻手接了書本,笑的一臉諂媚,將頭偏向舞赫之跟前道:“得,是奴才的錯,頭給您,少爺你接著敲。”語罷轉頭一看,舞赫之正要對著他的屁股踢上一腳,趕緊逃開。
而從聽風院哭著出來舞念蓉,回到自己住處難過了許久,格外感傷。一想到今後有可能見不到舞赫之,她便再也不願進宮了,爲什麼舞家的以後要讓自己一個女子揹負?
或許她可以去求求大伯舞志誠,告訴他,她愛上了舞赫之。依照舞志誠對舞赫之的愧疚,說不定會同意她和舞赫之在一起。
然而到了夜裡,舞念蓉來到舞志誠書房,親眼目睹了舞鳳沁居然詐死回到舞家,與舞志誠和舞則是的對話,甚至看著舞志誠親手將舞鳳沁用花瓶砸死。
她終於知道,除了入宮她別無選擇。
待書房裡恢復靜謐,舞念蓉恍恍惚惚從陰影裡走出來,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住所,再也不敢去見舞志誠和舞則是。
舞鳳沁居然詐死,她忽然想到,如果她的沁姐姐沒有詐死,她是不是就可以不必進宮?可是如果祖父他們不逼迫沁姐姐,沁姐姐又何須用詐死來對付宮中的靈貴妃?冥冥之中,這一切似乎早已經註定,而她的命運究竟又會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