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蘭的家離她的公司不遠,同在這條明鏡街上,從公司向東走兩公里就到了,她現在與母親住在一起,房子也是母親的,她那個小家原來的房子被法院強行沒收,後來法院搞清楚房產與王明初受賄案關係不大,就按照房屋的總價值給她返回了一些錢。叢蘭見自己那些財產被她討了回來,就沒有再去考慮那座房產,而是把自己的東西變賣一部分,餘下的搬到了媽媽這裡,爸爸去世幾年了,叢蘭也勸過媽媽讓她再找一個後老伴,也好彼此照應一下,生活還能充實些。
可是她的媽媽是一個非常保守的女人,就是不同意,每當叢蘭和她談起此時,她就不高興,他說這樣做有傷風化、有悖道德,對不起你死去的爸爸。叢蘭說那些說法都是封建傳統,現在都二十世紀了,全世界都在開放,哪個人不是在少了一半之後就又重新組合,這是一種社會進步的象徵,看來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對你的影響太深了。不管怎麼說,叢蘭就是做不通媽媽的思想工作。
叢蘭回到家裡,媽媽已經做好了飯,在那裡等她,見女兒回來,就趕緊起身對她說:“小蘭,菜已經涼了,我去熱一下,本來想給你打電話,剛纔一忙活就忘了。”
叢蘭忙說:“媽,我來熱,您等著。”
吃過晚飯,叢蘭和母親聊了一會兒天,就回到自己房間倒在牀上想著心事,因爲今天在北山她聞到了一種奇怪的氣息,她又聽到了那個常常由遠而近的奇怪的聲音。
她恨王明初,儘管他曾經是自己的丈夫。因爲他竟然暗地裡偷偷地受賄,拋下她逃往國外,而他受賄的事叢蘭卻全然不知。
2004年4月份,他們相識了。
那是一個偶然的相遇。當時富晨銀行信貸科辦公室重新裝修,叢蘭的公司——也就是“叢蘭裝飾公司”拿到了這份合同。
富晨銀行信貸科派出到裝飾公司進行實力考察的人就是王明初。那天叢蘭正坐在辦公室與設計人員一起商量設計方案,一副西裝筆挺的王明初來到公司,說明來意後,叢蘭招呼他坐下。叢蘭很是熱情,端茶倒水都親自上陣了,因爲她想表達一下公司的摯誠。經過一番交談和查閱相關資質和業績後,王明初滿意的離去。
王明初走後,叢蘭纔在腦中仔細品味他的影子。王明初英俊高大,膚色略黑但是臉龐非常飽滿,看上去健康而又誠實,與他的容貌不太相配的是他舉止優雅、文質彬彬,一副十足的書生氣,像是生活中處處謹小慎微的人。
叢蘭心目中的戀人形象與王明初出奇的相似,她不喜歡那些張狂、浮躁的男孩子,她喜歡穩重而有品味、生活中比較細心的男人。叢蘭動心了。
後來叢蘭通過熟人瞭解到王明初的背景和他的爲人,他家是遼南農村的,大學畢業來到這裡,現爲信貸科信貸員,爲人和善,謹小慎微、愛好廣泛,性格內向。叢蘭感覺很滿意,就開始接近他。
一段時間的交往,他們彼此相戀了。
在他們談戀愛的時候,叢蘭發覺王明初有一種淺淺的憂鬱癥,而且心胸狹窄,爭強好勝。叢蘭沒有計較,人們都說戀愛中的女孩最美,但是也最傻。叢蘭把王明初的心胸狹窄看成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把他爭強好勝的特點看成積極向上,看成拼搏和奮鬥,把他的憂鬱看成是工作壓力的一種表現。
半年之後,他們結婚了。結婚之後的王明初已經是信貸科的副科長了,但是他的憂鬱癥愈發嚴重了,他以身體不好爲由堅持暫時不要孩子,叢蘭沒有反對。他除了有憂鬱癥,腦神經還有問題,經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惡夢,而且他變得非常固執。叢蘭對他百般照顧、百般呵護,到處求醫問藥,不但沒有治好他的病,他又新增了健忘癥。讓叢蘭至今耿耿於懷的是,王明初明知自己有病,還經常早出晚歸,說走訪客戶太忙等等。
叢蘭懷疑丈夫精神有問題或者是心理創傷,因爲他的夢總是被一羣妖魔鬼怪追殺,而且總是跑到後山的一堵牆邊被抓到,然後就是剖心挖肝,最後讓那些魔鬼吃掉,每次都是在這個時候驚醒。
當王明初逃往國外,事情被媒體披露,叢蘭才知道,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竟然受賄500多萬元,其中有70萬元還存在銀行的帳戶裡,不過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個叫許宜芳的姑娘。
他在逃亡之前,曾爲一個山河公司做過一筆數額巨大的貸款業務,可是不久,那個公司的老闆趙從田和王明初一起出國考察,不到一個禮拜,趙從田案發,警方介入調查後才發覺那筆鉅額貸款被該公司老闆趙從田和富晨銀行貸款方的某個人員(實指王明初)私分。之所以出現這種事情,是因爲那個公司的資信信譽特別好,以前的數次額度不小的貸款都能如期歸還,並且該公司有一定的償還能力,銀行方面也進行了該公司對資金使用情況的跟蹤監控,但還是出了漏洞。由此富晨銀行的某些人員也受到了牽連。
本來,叢蘭發現了王明初很多反常的地方,比如王明初惡夢連連,丟三落四,經常出現記憶斷層,有時還長時間坐在那裡不動,眼光暗淡無神。往往自己做完的事情死不承認,後經證實他在做那件事的時候自己可能並不知道。他還常常一個人跑到北山小廟,說是找陳老伯治病,可是沒有見其好轉。她也聽到一些風聲,說王明初總在傍晚的時候和一個女人走在一起,甚至有人在城北的王村看見過他,說他總在一個大房子的圍牆外轉來轉去,有一次險些被人誤認爲強盜,差點挨一頓冤枉的拳腳。爲此叢蘭還偷偷的跟蹤了他幾次,儘管她不願這樣做,但是爲了證實王明初的病是不是和這個女人有關,她還是硬著頭皮這樣做了。叢蘭沒有發現他和什麼女人在一起,只發現他走路的時候疑神疑鬼、東張西望,表情驚慌、神情恍惚。
叢蘭確認王明初身邊有其他女人的事純屬謠傳,她覺得他病得很重,於是她苦言相勸,讓他做一次全面治療,進行長期修養,就在已經固執到極端程度的王明初答應開始治療的時候,他出逃了。
王明初的事情敗露之後,叢蘭證明了有些人的說法不是謠傳,王明初確實在外面養了別的女人,而且還把自己受賄的一部分贓款存在那個女人的名下。那個人就是許宜芳,叢蘭沒有找到許宜芳,據警方說許宜芳早就不知去向。
叢蘭處理好一切事物,辦理了與王明初的離婚手續之後,搬到母親家裡。母親爲她的事情感到難過,還病了一場。從這以後叢蘭經常做一個怪夢。
夢中的王明初從單位門前的馬路走過,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渾身上下髒得烏黑八糟,兩隻眼睛裡流著血,胸口處的衣服和皮膚露出一個大洞,心臟明晃晃的露在外面,不停地劇烈抖動。他目光呆滯,直視前方。前面十幾米處有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一個身穿白色風衣的女子,一頭長長的黑髮披在身後,直垂腰際。就像事先約好的一樣,那個女子前面帶路,他悄悄地跟在後面,叢蘭跟在他的後面。
他們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從長平街一路向西,走到華江小區向北拐,直奔王村,在王村圍著一個大房子轉圈,然後就向後山走去,當白衣女人和王明初走過一個山包之後,叢蘭就再也看不見他們了,只能聽到從他們消失的地方傳來可怕的叫聲,那叫聲恐怖之極,讓人頭皮發麻,四肢冰冷。叢蘭每次都在這個時候被嚇醒,醒來後發覺從頭到腳都是汗水。
經常做著同樣的夢,而且每次都是在相同的地方嚇醒,叢蘭在夢中從來就沒有看見白衣女子的臉,她開始懷疑王明初在逃亡之前是不是被鬼附身。所以她就產生一種衝動,她要到王村和北山看看,那裡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麼。她甚至懷疑丈夫沒有逃出國外,而是死亡或藏匿在某個地方,她幾次找警方詢問,最後警方給她出示了王明初的出關證明,她才確認,丈夫確實跑到了國外。
她膽子很小,不敢一個人去查看王村那個大房子,就約了朋友一起去過王村,不過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她後來覺得哪有什麼鬼怪之類的東西,就獨自一人去過兩次北山,想聽陳老伯談談王村和北山的一些事情,可是哪次都不巧,沒能如願。
當今天在北山的時候,她聞到了某種味道也聽到了夢中的聲音,尤其是那個墳墓的大洞和陳老伯講述的發生在王村和北山的故事,她又重新覺得王明初以前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或者說他被鬼挖去了心臟,他實際上在他們結婚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根本就不再是人類,而是一個幽靈,所以纔有那些奇怪的反常行爲,而叢蘭和周邊的人們不過是凡夫俗子,根本就無法洞穿鬼魂的身影。
叢蘭想到這裡,她又想到了方右山,她正好借方右山調查後山黑影一事,順便把她在夢中的事情以及王明初是人是鬼的問題摸清。她拿起手機就要給方右山打電話,可是一看時間,她竟然胡思亂想到了午夜,她不太情願地放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