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枯草的縫隙,眼睛盯著面前的黑影,空間裡像佈滿了無形的針刺,正從周身所有的毛細孔向身體裡刺入,那就是一個窮兇極惡的厲鬼,隨時都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隨時都可以將他倆撕成碎片。
一直想著尋找鬼魂的方右山和叢蘭,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勇氣,可以說意志全消,魂飛魄散,根本就談不上什麼膽略和勇氣。他們的魂魄已經(jīng)離開身體,只能感知自己的心還在猛烈地跳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那個黑影俯身蹲在牆角,似乎在那裡尋找什麼,幾分鐘後他好像非常失望地站了起來,轉(zhuǎn)股身注視那堆爛草。
在那個黑影面對牆壁尋找東西的時候,方右山有足夠的時間從草堆中奮身衝出,把口袋中的糯米灑向他,但是他已經(jīng)失去了勇氣和鬥志,他蟄伏在草堆下,形同朽木,不僅心中充滿了逃避和退縮,就連手腳想活動一下都是不可能的。叢蘭還不如他,早就緊閉雙眼把頭俯下,連看都不敢看了。
那個黑影沒有走向草堆,而是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
直到腳步聲走出門口,在院裡的荒草中被雨夜淹沒,他們纔敢稍稍活動一下有些麻木的身體,但是仍然不敢鑽出草堆。
叢蘭實在是忍受不了那堆爛草發(fā)出的難聞氣味,猛地打了幾個噴嚏,把身邊的方右山嚇得渾身一抖,“撲棱”一下鑽出了草堆,叢蘭也亟不可待地鑽了出來,兩個人不停的撲打掛在雨衣上的草沫和灰塵,好像忘記了依然存在的危險,撲打幾下之後,方右山才反應過來,他止住撲打,射手攝手攝腳地走到窗前,瞪大眼睛努力地望向窗外的雨夜。
沒有發(fā)現(xiàn)什麼黑影,也沒有聽到特殊的聲音。他轉(zhuǎn)回身來到剛纔黑影蹲伏的那個牆角,打開手電仔細查看,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麼不對的地方,就站起身來小聲地對叢蘭說:“現(xiàn)在怎麼辦?”
本來想要抓鬼的兩個人,發(fā)現(xiàn)鬼就在面前卻不敢去抓,現(xiàn)在鬼消失了,應該怎麼辦呢,叢蘭仍是不住地渾身發(fā)抖,想離開這個地方又不甘心,想繼續(xù)搜尋又擔驚受怕,一時沒有了主意。
方右山見叢蘭默不作聲,就對她說:“不要管那個黑影,我們繼續(xù)尋找?!?
“找什麼呀,我們要找的東西已經(jīng)跑了?!眳蔡m有些氣憤,既是對方右山,也是對自己。
方右山也覺得自己真是沒用,平時大言不慚地說不相信也不怕鬼怪,當鬼怪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自己的表現(xiàn)是那樣的膽怯和懦弱,原來平時不怕的原因是沒有與鬼怪面對面,沒有與其針鋒相對,那時表現(xiàn)的勇敢和無謂都是一種掩飾和虛榮。想到這裡他問自己,我真的被他嚇破膽子了嗎?
他拋棄剛纔的怯懦,重振旗鼓,拉著叢蘭,打開手電,肆無忌憚的在院子的各個房間和院中的草叢裡仔細地搜尋一番,沒有發(fā)現(xiàn)隱蔽的暗門暗道之類的可疑之處,只好和叢蘭垂頭喪氣的走出陸家大院,直奔山上小廟。
此時,濛濛細雨已經(jīng)變成了小雨,村中小路泥泥濘濘,雙腳走在地上一踩一陷,甚是艱難。兩個人沒等走到十字路口,腳下的鞋裡就灌滿了泥水。叢蘭在一隻腳陷進去之後,猛地往出一拔,不料腳拔了出來,鞋子還在泥水之中。她急忙抓緊方右山的肩膀,防止沒有了鞋子的腳踩到地上,方右山一隻手拉著叢蘭,轉(zhuǎn)身用另一隻手去拿叢蘭的鞋子。
可是就在他回頭之間,他看見身後不遠處,又出現(xiàn)了那個黑影。
他趕緊把鞋子拿了起來,放到叢蘭的身前,在叢蘭穿好鞋子之後,方右山拉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向後看。
叢蘭看見了那個黑影,她一陣驚慌但也爲之激動。她對方右山說:“這次我們不能再讓他跑了,走,追過去?!眳蔡m說完,索性走在地面流水之處,這樣淤泥會少一些,以免再把鞋子陷住。方右山剛纔已經(jīng)丟盡了面子,現(xiàn)在他要找回來,就採用叢蘭的方式和她一起折回頭,奔黑影而去。
他一隻手握著手電和鋼釺,另一隻手抓著一把糯米,一步緊似一步的走在泥水之中,叢蘭已經(jīng)被他甩在了身後。
那個黑影見方右山和叢蘭追來,就向西跑去,跑到一個衚衕口又向北拐,穿過兩個房子之間的空隙後又像西去,然後走進村後的田地。
方右山不敢怠慢,怕再次讓他逃脫,就緊緊跟在身後,由於泥水的關(guān)係,他用了最快的速度也只能維持他與黑影的距離,根本不能縮短。身後的叢蘭和他的距離卻越來越遠了。穿過那片農(nóng)田就是後山,黑影在進了後山之後,速度馬上快了起來,轉(zhuǎn)眼之間就消失在山石之中。
方右山顧不得身後的叢蘭,在沒有泥土的山石和草地之上加快了腳步,不到十秒鐘,他就用手電在凸起山石的間隙之中尋到那個黑影,黑影向前飛跑,他在身後緊追,他們跑到了那片墓地的中央,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十五米,十米,就在他們之間的距離只剩五米的時候,方右山大喊一聲“站住”,一把糯米就脫手而出,拋向前面的黑影。
那個黑影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但還是跌跌撞撞的止住了就要摔倒的身形,就在他跌跌撞撞的時候,方右山又接近了他,馬上就能伸手抓到,但是方右山腳下一滑摔倒了,他不管身上的疼痛爬起來的時候,那個黑影已經(jīng)跑到那個有圓洞的墳前,伸手搬開蓋住洞口的石片,頭上腳下,退著鑽進洞中,沒有來得及把那個石片重新?lián)踉诙纯凇?
方右山來到墳前,手電直射那個洞口,站在那裡不斷地懊惱。
過了一會兒,叢蘭才氣喘吁吁、一瘸一拐的來到方右山身邊。叢蘭見方右山站在洞口前,就明白了一切,她用手電光晃晃方右山的臉,見其一副悔恨、懊惱的神情,就覺得他無辜可憐,於是她安慰方右山道:“好了,不要難過,你已經(jīng)盡力,並且表現(xiàn)出了大無畏的精神。我們走吧,他一段時間不會出來了?!?
兩個人回到小廟時,已經(jīng)凌晨一點,洗洗涮涮之後,已近兩點鐘,兩個人各自回房間歇息。
叢蘭倒在牀上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著。她腦中洞口、墳墓、陸家大院以及噩夢的景象交替出現(xiàn),時而清晰,時而渾濁,就像移光換影的魔術(shù)一樣。那個黑影上一次是把我們從墳墓引到陸家大院,這一次卻是把我們從陸家大院引到墳墓。他想告訴我們什麼,方右山的一把糯米爲什麼制服不了他,傳說中的糯米可以降鬼是假的?
突然,叢蘭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心想隔壁的人家是怎麼回事,突然間就有了嬰兒。不對!隔壁沒人,這是在後山小廟,而不是在自己家裡。她的心突然收縮,馬上屏住呼吸。那哭聲大了些,不僅僅是嬰兒的哭聲,還有女人的哭聲,繼而又有男人的哭聲傳了過來。聲音是從東面?zhèn)鱽?,好像很近,就在這院子之中。
叢蘭覺得自己發(fā)生了幻聽,就翻動一下身體,可是聲音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大了,她嚇得機靈一下就從牀上做了起來,隨手拿起身邊的手電,滿房間亂照一通。房間內(nèi)沒有異常,聲音不斷從窗外傳來。她想也可能是送葬的隊伍經(jīng)過小廟的東牆,哭聲傳進廟裡,剛要倒下,一種極度的恐懼感立刻籠罩了她,手電也從手中滑落,摔到地上熄滅了。送葬?啊——不對,深更半夜怎麼會有送葬的隊伍,分明是鬼魂的叫聲。她像瘋了一樣跳下牀衝到門邊,用手摸索半天才找到開關(guān)點亮了電燈。
所有的哭聲噶然而止,只有嘩嘩的雨聲,叢蘭有氣無力地靠在牆邊,雙目驚恐無神,大口喘著粗氣。
過了一會兒,她平靜了一些,不斷安慰自己,這是幻覺。她關(guān)掉電燈又倒在了牀上。
突然她覺得有人拉了她一下,她急忙睜開眼睛,看見一個白色影子站在自己的牀邊,她“啊”的一聲大叫。
那個白色的影子不見了,又是一陣雜亂的哭聲從外面?zhèn)鱽怼?
叢蘭這一次連鞋都沒有穿就跑到門邊把燈打開,房間內(nèi)什麼都沒有,她順勢蹲在了門邊,雙手捂住了臉,痛苦難堪,陷入一種極度寒冷的恐懼之中。
“咚!咚!咚!”身後傳來敲門聲響,叢蘭一下就跳了起來,剛要拿起放在牆邊的鐵釺,就聽見“叢蘭,叢蘭”的叫聲。
原來是方右山。
叢蘭輕聲地問了一句“誰”,確切地聽見方右山的回答,她纔打開了門。
方右山進到房間一看,叢蘭頭髮蓬亂,臉色煞白,慌忙問道:“怎麼了叢蘭?”
“我——聽見——有人在哭,又看到——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叢蘭說話斷斷續(xù)續(xù)。
“我也聽見了哭聲。以爲你在用電腦看電影,也就沒有在意,可是當?shù)诙慰蘼晜鱽?,我睜開眼睛細聽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外面有亮光,我出來一看是你的房間亮著燈,我怕你出什麼事就敲了門?!?
“我好害怕……”叢蘭上了牀抱著被子捲縮在牆邊。
“這樣,我們把燈關(guān)了,等一會你呆在屋裡別動,我去看看是什麼東西作怪?!?
“不,我和你一起去?!眳蔡m怕那個白影還會出現(xiàn)。
“那好吧!”
方右山走進房中,拿起放在櫃子上的一串鑰匙,又順手抓起牆邊的鐵釺回到虛掩的門邊,等叢蘭穿好鞋子,披了一件外套坐在牀邊後他關(guān)掉了電燈,他們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那種恐怖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這次他們等了有五分鐘,那種甚人的哭聲又從外面?zhèn)鬟M房中,方右山拉開虛掩的房門,和叢蘭一起走出房間,他們聽清了,聲音是從東廂供奉小妹石像的那個房間傳出。
方右山和叢蘭弓腰踮腳的向東廂走去。
午夜,嘩嘩的雨聲中突然傳出的哭聲確實攝人魂魄、驚悚至極,他們走到那個房間的門口,確認聲音就是這個房間發(fā)出的,但是好像還隔了一層什麼東西。方右山把耳朵貼近門縫,感覺那聲音真的被什麼東西阻隔,不像是在房間裡,好像是從地下傳出來的。
方右山把鐵釺交給叢蘭,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那把鑰匙,小心謹慎的將鑰匙**鎖孔。
聲音消失了。
方右山還是打開了們,順手在牆邊一摸,打開了房間的電燈。
兩人走進房中,圍著石像轉(zhuǎn)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對的地方。方右山心中大爲疑惑,聲音究竟是從那裡來的呢?
突然他一拍腦門,想到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