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汽車不斷顛簸,倒車鏡裡已經看不到後面的狀況,方右山只好搖下車窗,微微探頭,只見後面那輛白色桑塔納也衝出了馬路,不過他們懸空後落地側翻,汽車仰面朝天的躺在那裡,可能他們沒有想到帕薩特會離開馬路衝向坡下,就緊跟著一個急轉而沒有把握好方向翻了過去,。
叢蘭的雙眼緊緊盯著前方,不敢有絲毫分心,但是眼睛的餘光發現方右山打開了車窗,就急忙大喊“關上車窗”。她爲了防止汽車在黑夜裡撞上什麼東西,早就鬆開油門,慢慢地點踩剎車,好在坡度不大,汽車的速度得到了控制,慢慢滑進坡下一條已近乾枯的河道。
這是一條時令河道,下雨就有水流,停雨不久就露出河牀,河道較淺,河牀與河道之間呈平滑曲線,寬度有二十餘米,多由鵝卵形碎石和細沙組成,沒有落差。碎石和沙土層很厚,因常年淤積也很堅實,轎車勉強可以通行。叢蘭駕駛著帕薩特,加大油門通過尚有積水的河道向對面衝去,馬上到達對面河牀的時候,汽車就不能前進了。叢蘭感覺左側後車輪打滑,她緊張得渾身發抖,戰戰兢兢地說:“車輪被陷住了?!?
方右山告訴叢蘭不要再踩油門。他打開車門回頭望去,見沒有人追來就跳下車走到左側這輪旁邊,果然陷在一個小水坑裡,他急忙到周邊查看,找不到大一點有棱有角的石頭,就隨手撿了一些細碎的鵝卵石放在車輪前面,他在後面把好姿勢準備推車,用手勢告訴叢蘭加油。
任憑怎樣努力,那隻後輪只是飛速打滑,而且越陷越深,汽車的底盤馬上就要貼上河牀表面。
方右山又驚又急,渾身冒汗,轉頭向後一看,有三四個黑色的人影已經出現在河岸對面的山坡上,瘋狂地向汽車衝來。他急得團團轉,只好再用肩膀抵住車後保險桿,拼命地配合叢蘭,但汽車還是不能前進。黑影正在跑下山坡,最前面的一個人已經接近河牀。方右山心裡想著,一個人對付他們四個人肯定不行,情急之中他突然想到衣服,雖然西服昂貴,非常可惜,他只好忍痛割愛保命要緊。他快速脫掉西服上衣,塞到輪下瞬間整理之後,又用肩膀抵住車後保險桿,大喊一聲“加油”,隨著叢蘭的腳踩油門,他奮力一推,帕薩特一陣沉悶的轟響,一下就衝了出去。停在十米之前的草叢中。
方右山一個趔趄就撲倒在河牀上,最前面的黑衣人已至近前,一個魚躍就將方右山壓在身下。
方右山本來身強力大,壓住他的人身材矮小,他怒從心起,奮力一挺就拱起腰身,那個壓著他的人被他頂起,雙手仍然緊緊地扣住他的雙臂,口中大叫“快來人啊,我整不住他!”方右山突然一個彎腰,身體下傾,臀部上挺,一下就把他後背上那個人摔倒前面,仰面朝天地在碎石上**。
方右山口中喊著“叢蘭不要下車”,起身剛要跑向汽車,前面傳來了叢蘭的聲音“後面有人”,後面的腳風掠過,他猛然一個側身順勢踢出一腳,正好踢到第二個黑衣人飛來的腳底,那人失去重心也重重地摔在河牀之上。在第一個黑衣人就要爬起,後面兩個未到身邊的時候,方右山用腳勾住上衣一挑,雙手接住,一個箭步就衝向汽車。
叢蘭剛剛與方右山配合,猛踩油門,汽車猛然爬了出來,由於用力過猛把方右山閃倒,她瞬間又踩了剎車,汽車才停穩,正等著方右山上車,發現黑衣人已經將方右山壓在身下,她剛想下車去幫方右山,就見方右山已經將壓著他的人扔到了前面,緊接著她聽見方右山的喊聲,又看到了一個黑影,自己也喊了一句,想不到方右山如此敏捷,瞬間就把那個人放倒。
方右山幾步就衝到車邊,叢蘭早就打開了車門,方右山跳進車中,隨手關上車門,叢蘭也馬上將門鎖閉,後面的四個黑衣人已經拉住了車門的拉手。方右山大喊一聲“加油”,汽車就“轟”的一聲衝了出去,兩個拉住車門拉手的人也被甩開。
叢蘭扶著方向盤的雙手都有些不停使喚了,汽車駛出好遠纔在方右山的提示下減慢了車速,好在草叢不高,也沒有樹木,爬到坡頂後,見橫向裡有一條田邊小路,他們順著小路向北跑了一段,走到了田地盡頭,眼前是一條拐向西面的小路,沿著小路他們進入一個村莊。
叢蘭和方右山都知道這裡是餘家子鎮。從鎮中向北再向東還可以回到剛纔那條路上。但是他們已經不敢去走那條路了,只好穿過餘家子一路向西而去,其扭八拐的跑出二十幾公里,來到藍之星西南方向的公路上。這是一條和正南方向相同等級的公路。
夜裡十二點鐘,叢蘭總算把車開到了方右山家的樓下。
望望旁邊的叢蘭,全身的衣服早被汗水溼透,方右山心如刀絞,面露苦痛,他低聲地對叢蘭說,在我家裡洗洗,換身乾淨衣服,我再把你送回家。叢蘭沒有動,豆大的汗珠仍在不斷從額頭冒出。方右山見叢蘭的這幅表情,更覺難過,他不管叢蘭同不同意,就下車來到左面打開車門,伸手拉過叢蘭的左手,要把她扶下車來。
叢蘭毫無感覺的被方右山扶下了車,可是她下車後卻站不住,身體直向下滑,方右山趕緊把她拉起,側身伸手拔下汽車鑰匙,鎖好車門。
叢蘭已經無法行走,方右山只好雙手把她抱起,一直走上三樓才把她放下,順手在腰間拿出鑰匙打開房門,又把叢蘭抱起進入房中,把叢蘭放在沙發上之後,回首關上房門。
這時叢蘭哭出了聲,並且不斷地說著“都怪我——都怪我——”
方右山一邊安慰一邊倒了一杯溫開水,遞到叢蘭手中?!昂昧耍覀儾皇呛煤玫膯?,只要我們兩個安然無恙就比什麼都好?!?
過了一會兒,叢蘭終於恢復了神智,止住了哭聲,喃喃地問方右山:“這裡有我的衣服嗎?”
“嗨,我說美女,你真的被嚇傻了,記得第二次北山回來的時候,你送我回家,我誤把你的一包東西拿了上來,到樓上才發現那是你的衣服,我跑到窗口時你已經開車走啦,給你打電話你說先放在那吧,然後就忘記拿走了?!?
“哦,想起來了。那我就在你家洗洗吧。”
叢蘭說完就起身要站起來,突然發現還沒有換拖鞋。方右山轉身給她拿了一雙拖鞋,叢蘭望著方右山,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真的嚇傻了。”
叢蘭洗過澡之後,換上了乾淨的內衣,她坐在沙發上,等待方右山洗澡,她想今天就把衣服洗好,免得明天又忘記了。
方右山洗好澡出來後就問叢蘭:“你怎麼還沒有穿外衣,小心著涼?!?
“你也嚇傻了吧?這都什麼季節了,這個溫度還會著涼?”
方右山慚愧地笑笑:“我也傻了。”
叢蘭要洗衣服,被方右山制止了。方右山看看時間已經是夜裡一點半,就對叢蘭說:“太晚了,要不,你就住在這裡,睡我的牀?!?
叢蘭連驚代嚇,緊張了好幾個小時,又出了那麼多汗水,的確有些累了,真不願意動了。“那你睡哪裡?”
方右山指指沙發。
“那就委屈你了。”叢蘭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無力,但是仍不失溫柔。
叢蘭來到方右山的臥室,方右山給她換了一牀乾淨的被褥,把牀上的被子抱走。隨手帶上了房門,把被子鋪到沙發上。
“右山,麻煩你給我一杯水?!?
方右山端著一杯水又來到臥室,將水杯放到牀頭櫃上,轉身向外走去。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後面傳來叢蘭的聲音:“右山——”
方右山駐足回頭,看見叢蘭雙腿膝蓋立起,雙手抱住膝蓋,頭微微下傾,眼睛擡起,眼圈溼潤而亮澤,正用一種深情的目光注視自己。方右山還是走了出去,他關閉了房內所有的燈。
窗外的明月,早已衝破那片烏雲的束縛,重新露出了笑臉,把晶瑩的光亮灑向大地,靜靜的夜空被一片銀白亮澈。這一晚,方右山走近了叢蘭的生命之中,叢蘭也融化在他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