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報社的稿約要求時間很緊,方右山根本就沒有時間繼續小說的創作,他連續忙了一個禮拜,終於有了眉目,這下可以坐下來長出一口氣了。幾天來只是和叢蘭通過電話,沒有見到她人,完成任務的輕鬆感,讓他心裡感到有些空虛,看來以往對叢蘭的暗戀都是水中望月、鏡中觀花,她只是自己心中的一個影子而已?,F在不同了,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欣賞她,只是沒有對她示愛而已,因爲他們已經幾年沒有聯繫了,還要彼此適應一段時間。
他坐在電腦前,漫不經心的查看修改,到了中午終於可以交稿了。他用電子郵件把稿件發到了報社,站起身來在房間度步,思緒又回到他那不部說的構思當中。在這一個多禮拜的時間裡,他腦中經常出現北山的黑影,那個噩夢攪得他心神不安,終於他決定不再去北山了。
早晨,叢蘭打來電話,說中午過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來。方右山有些著急了。
他很想她。
方右山回到父母家裡吃過午飯就回來等叢蘭。下午兩點鐘叢蘭來了,面容看上去很憔悴,表情也很凝重。
“叢蘭,你怎麼了?”方右山關切的問,他很心疼叢蘭。
“哎,別提了,電話裡一直沒有和你細說,我今天看見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去銀行信貸科想找那個林貴桂,第一次敲門都沒人吭聲,等我轉身走了之後,又聽見門響,我又回身去敲了一次,還是沒有人,我就走了,可是剛到樓梯口,就聽後面傳來關門的聲音,我心中不解,就胡亂猜測,然後我就下樓了,等我走進雨中回頭望去的時候,那個信貸科的窗子上印出一個鬼影。我就急忙開車離開了那裡?!?
“鬼影?”方右山聽得有點暈了。
“是不是鬼影,我說不清,但是很恐怖。”
“你爲什麼要去銀行?”方右山覺得奇怪。
“嗨!我這次去鄉下有了一個重大發現,先給我一口茶水?!眳蔡m坐在沙發上,好像很累的樣子。
方右山給叢蘭沏了一杯茶,遞到她的面前。
“不,我馬上要喝一口,就拿你的吧?!眳蔡m好像很難過。
她喝了一口水後說道:“可能是這幾天休息不好,剛剛上樓的時候,喉嚨有些發緊,嗯,現在好點了。”她又喝了一口水後繼續說道:“這次我去鄉下王明初的家中,看見了王明初在04年和兩個漂亮姑娘在一起照的相。”
“那有什麼奇怪。”
“問題是王明初和其中一個叫許宜芳的女孩交往一段時間後,說她是鬼就和她分手了,而且那個人就是王明初在外面養的女人,他們根本沒有分手,王明初和我結婚後依然和她來往。你記得王明初出逃以後,警方在那個許宜芳的女人那裡找到了王明初留給她的70萬元錢。”
“那麼你這些天就是在尋找那個女孩?”
“是的,但是我沒有找到,那個許宜芳還有一個姐姐叫許宜芬,是原山河公司總經理趙從田的情婦。我想我們明天去一趟東山找那個道士請一些捉鬼的符咒,然後我們去後山捉鬼。”叢蘭的表情很神秘。
“我不想再去那個後山了,我也不想你去。”方右山試圖讓叢蘭打消繼續去後山的念頭。
“爲什麼?”
“我覺得繼續這樣做很危險,我們犯不上爲這個小說冒這麼大的險。另外你爲什麼非要對已經過去的事耿耿於懷呢?”
聽了方右山的話,叢蘭有些急了,是方右山想寫小說,也是自己的一個夢,她才陪他去後山的,現在自己有了興趣,他卻退縮了,看來有必要把她隱藏多日的想法對他說明了。
“我——”叢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下去:“你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北山,當陳老伯說道那個黑影的時候,我的表情很複雜,因爲那個時候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就是我經常做的那個夢裡的聲音,當時你問我怎麼了,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爲我怕你多心。”
“那麼你究竟夢到了什麼,是什麼聲音讓你那麼害怕?”
“自從我和王明初離婚後,總夢見王明初從單位門前的馬路走過,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渾身上下髒得烏黑八糟,兩隻眼睛裡流著血,胸口處的衣服和皮膚露出一個大洞,明晃晃的心臟露在外面,不停地劇烈抖動。他目光呆滯,直視前方。前面十幾米處有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一個身穿白色風衣的女子,一頭長長的黑髮披在身後,直垂腰際。就像事先約好的一樣,那個女子前面帶路,他悄悄地跟在後面,叢蘭跟在他的後面。
他們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從長平街一路向西,走到華江小區向北拐,直奔王村,在王村圍著一個大房子轉圈,就是那個陸家大院,然後就向後山走去,當白衣女人和王明初走過一個山包之後,我就再也看不見他們了,只能聽到從他們消失的地方傳來可怕的叫聲,那叫聲恐怖之極,讓人頭皮發麻,四肢冰冷。我每次都在這個時候被嚇醒,醒來後發覺從頭到腳都是汗水。當我在家裡從他的遺留物品中發現那首詩的時候,我就以爲他死了,而且是在和我結婚之前就已經死了,但是不敢確定。這次到鄉下去,證實我的想法,因爲他與許宜芳相處的時候,說許宜芳是鬼。我怕你聽到王明初的事情感到反感,就一直沒有和你說,記得初到北山的時候,我說過‘因爲一個夢’和‘以後對你說’?!?
聽了叢蘭的話,方右山的心裡是苦辣酸甜,應有盡有,不知道該覺得驚訝、酸楚,還是荒誕和迷茫,他不假思索地說:“這怎麼可能,一個活著的人和一個鬼魂結婚,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居然不知道他早已經死去?!?
“第一次去北山回來以後,我否定了他已經死了的想法,但是自從在陸家大院看見那個白色人影后,我就覺得我的想法沒錯,他早就死了,尤其是我在鄉下聽他的媽媽說的話,我就肯定了這一點。其實那次在陸家大院我看見的白影就是王明初,只是我沒有和你說實話。”
方右山開感趕到了一絲驚恐,他認爲女人太可怕了,就像無盡的黑夜有著永遠破解不了的迷,但他隨即又有了一些安慰,叢蘭不對他說這些事,自有她的道理,她怕那些事傷到自己。
對於叢蘭的這種行爲還有她的說法,方右山甚是不解,不管是人還是鬼,既然已經逃到了國外,怎麼還能出現在北山呢?突然,方右山想到一個問題,與他構思的小說情節相吻合,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以一種低沉的語氣問叢蘭:“既然知道他是鬼魂,你還尋找他做什麼?”
“我想證明他清白……”叢蘭一字一頓的說出了她的目的。
爲一個鬼魂證明清白?方右山被叢蘭的正直和執著感動了,可是如果他真的是鬼魂,就能證明他的清白嗎?
方右山覺得不可思議,自古以來人鬼之情數不勝數,最爲典型的就是《封神演義》中九尾狐貍精妲己的故事,還有《聊齋志異》裡的故事,《西遊記》裡的故事,不過那些都是神話而已,只是人們善惡情節的一種宣泄和寄託,並不真的存在。但是叢蘭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是她感情因素的驅使也好,是她憑空臆造也好,雖無法辨其真假,但那般真情也不亞於寧採臣和聶小倩的感人故事。爲了叢蘭方右山不得不收回他說的話,決定和叢蘭一起再去王村和北山,尋找幽魂。
又是一天的忙碌,方右山和叢蘭到東山百步懸亭的五佛殿請了懾鬼符咒,又準備了一些糯米、黃酒和桃木牌。像上次一樣備足了生活用品,在傍晚時分來到了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