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右山也和叢蘭夜伏到十點多鐘,突然發現一個黑影在墓地裡徘徊,兩個人的心同時突突地跳個不停,他們不敢說話,雙雙壓低了身形,四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墓地裡的黑影。
墓地裡的黑影在明亮的月光下看起來像一個渾身長滿長毛的黑熊,他(它)身體龐大,輪廓模糊不清,他一會兒前一會兒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東張西望的始終圍著那一小片區域轉來轉去。
方右山想向前移動一下距離,以求看得清楚一些,叢蘭想去制止。方右山已經繞過凸起的山石匍匐前去。叢蘭沒有辦法,怕方右山被那個黑影發現,而他一個人又對付不了他(它),也尾隨其後跟了過去,方右山見叢蘭跟了上來,便揮手示意她呆在原地不動。叢蘭沒有理會方右山的手勢,繼續向前,等走到方右山的跟前對他說:“我們不要在往前走了,一旦被他(它)發現就麻煩了。”
方右山覺得,眼前這個似人似熊的黑影一定就是陳老伯看見的那個東西,顯然他(它)怕人,否則他(它)不會藏在墳墓裡,他(它)應該是一個依靠草根和其他腐物爲生的人或者動物,因爲這一帶沒有人員受傷的情況發生,也沒有家畜家禽丟失的事件。所以他(它)絕不會傷人。想到這裡,他把想法和叢蘭說了。
經過這樣的分析後,方右山和叢蘭膽子都大了些,起碼來說只要他們不攻擊他(它),他(它)就不會攻擊他們,假設他(它)真的攻擊他們,他倆每人手中一根鐵棍也可抵擋一陣,不至於一擊而潰。陳老伯的勸誡早就被方右山拋到九霄雲外。
見那個黑影依然在那裡徘徊,他們以山石和小樹等作爲掩護,繼續向前迂迴,漫漫接近那個黑影。突然,叢蘭踩滑了一塊石卵,那個石卵正好遇到一個斜坡,就徑直向下滾了一段距離,發出了“噼裡啪啦”的響動。叢蘭和方右山急忙俯身石旁,不敢繼續前進,透過前面一簇灌木的空隙向下注視。
那個黑影顯然聽到山石滾落之聲,他(它)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是用眼睛注視這個方向。
實際上叢蘭最擔心的是,眼前的物體不是動物也不是人,而是一個幽靈。但是現在她看清了,那個黑影是一個人,是一個披頭散髮、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人,可是幽靈有時也會變成人形。方右山也擔心那個黑影是個鬼魂,但是現在他也看清了,明亮的月光下,那分明是一個人的身體,原來在坡頂上看不清輪廓,好像渾身上下都是皮毛,現在距離很近,看得出他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爛爛,有的地方已經成條成片,只是他背對月光看不清臉孔。
墓地當中的那個人站在那裡,愣愣地對著方右山和叢蘭藏身的地方看了一會兒,見沒有在產生任何動靜,就轉身向旁邊有洞的墳丘走去,可是沒走幾步他又調轉了方向,快速向南面走去。顯然他感覺到附近有人或者其他的東西,他感到了危機才快步離開。
那個怪人的奇怪舉動,激起了方右山更大的好奇心,他決定跟蹤,看看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什麼原因讓他隻身藏在墳墓、長久不見天日,偶爾還接近東面小廟。第一次來到小廟的時候看見的那個人影是不是他?他到小廟有什麼目的?野人?流浪漢?瘋子?這一連串的問題紛紛涌現在方右山的腦海,他根本就無從分辨。
那個怪人速度很快,方右山和叢蘭因爲怕暴露自己,只能依地形而盤旋前進,以便凸起的石頭和稀疏的灌木可以遮擋自己的身體。
跟了一段時間,他們倆與那個黑衣人的距離漸遠,方右山發覺那個黑衣人的身形中流露出一種驚慌,他明白,一定是那個人發現了跟在身後的自己和叢蘭,方右山怕跟丟了,就決定加快步伐而不再躲躲藏藏。他轉身對旁邊的叢蘭說:“他發現了我們,我們快點,不必害怕,他不會傷害我們。”
眼前的黑影時隱時現,方右山和叢蘭也緊緊追隨,始終沒有讓他逃出視線。大約十來分鐘,他們已跟隨黑影走出了北山,緊靠山邊就是王村的農田,雖然田地裡的莊家長的不高,但是如果俯身蟄伏在田壟之間,也很難被發現。方右山不得不加快腳步,與那個黑影保持二十米左右的距離。
看來那個黑影很理智,他走進農田,順著田地的壟溝直接前行,沒有踩踏禾苗。
方右山和叢蘭也不怕被黑影發現,仍一路緊追,也走進了莊稼地。
穿過那片田地就是王村,那個黑衣人徑直向村莊走去,方右山和叢蘭不敢怠慢,和黑衣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突然,黑衣人在村北左拐,然後右拐,走入兩幢民房中間的過道。穿過過道來到村中的東西小街再次左拐,走到一個四面都是圍牆的大院南面。
方右山明白了,這個大院是陳老伯講的那個陸姓人家的院落,這個院落已經荒蕪多年,沒有人敢住進去,也沒有人願意將其拆除。
黑衣人在南面院牆中央長滿蒿草的地方一閃就鑽進了院裡。
方右山和叢蘭走近院門跟前,站在那裡犯了嘀咕,心臟“嗵嗵”地跳個不停,手腳一個勁打顫。怎麼辦?進還是不進。
猶豫了片刻,方右山終於仗著膽子拉著叢蘭走進院中,他倆一前一後,攝手攝腳,東張西望,小心翼翼,慢慢地向前走去。突然,身邊兩側的雜草中發出“唰唰”響動,嚇得他倆當時倒退幾步,差點叫出聲來,再定睛一看,是幾隻黃鼠狼逃向了院落的牆角。
院裡一片荒涼,整體佈局與後山小廟相似,大小也相仿,看來後山小廟也是陸山財參照這裡所建。唯一不同之處,此院的東西兩廂房屋較短,各有兩間都建在靠近北側,直抵北面,與正房的後牆平齊,正房的兩端連接東西兩廂與其成爲一體。
院內幾乎所有的空地山都長滿了蒿草,所有的房屋的門窗都已破破爛爛,只留下一個個黑色的大窟窿,像張開大嘴蟄伏在月光下,幻化出一幅景物,等待不速之客誤入口中的厲鬼,不但人不敢輕易進來,就連貓和狗都不願到這個院子裡,想想這個院子的陰氣該有多重。
恐怖的氣氛沒有消散,恐怖的念頭猶在滋生。方右山緊緊拉著叢蘭的一隻手,以太空舞步的姿勢向正房走去。當他們接近正門中間的那道門時,叢蘭已經抖做一團,不敢邁步了。方右山告訴她用雙手握緊鐵棒,站在這裡別動,我挨個房間看看,一有動靜你就喊我。說完他伸手從口袋中掏出手電,走進中間的破門之中。
此時不知從哪飄來的一片濃雲把本來月光遮住,屋內一片黑暗。方右山點亮手電,在手電的光束中他看清了房間的景象,這是一個裡外間結構的房屋,與門相連的應該是個廚房,房內除了左右牆邊坍塌的竈臺已空無一物。他走近竈臺,見那破爛不堪的土坯混雜著青磚,橫七豎八的倒在那裡,上面落滿了灰塵。他又從敞開的門洞走向裡間,裡間和外間的情景差不多,除了坍塌的土炕和滿屋的灰塵以外,也是空無一物。方右山轉回頭見地下有一溜腳印,剛覺得吃驚就想到這是自己的腳印。
他退出了中間這個房間,叢蘭站在門口,眼睛不斷四周巡視,渾身上下依舊抖個不停。
方右山又來到東邊一間,見地下到處都是散落的磚塊,磚塊上面也佈滿灰塵,在靠近牆角的地方堆了一些土坯,那些土坯都是一面黃一面黑,可能是土炕被扒掉之後拆下的,緊靠牆邊堆成兩排,有一米多高。未有其他物品。
方右山又查看了東廂的兩個房間,也是坍塌的土竈和土炕。他又走到正房西側的房門,剛進門口,他就吃了一驚,這間房裡的地面上也是橫七豎八的磚塊,只是磚塊上沒有灰塵,好像是誰最近擺放在裡面的,在西北的牆角處堆了一些亂草,那些亂草上面的發黃,下面的發灰,再往下發黑,瀰漫著一股植物腐敗的黴味。方右山踏著磚塊走向草堆,一邊用手電照一邊查看,看看就覺得不對,那草堆似乎有人動過,是什麼時候翻動的就不知道了。他用鐵棒在草堆裡攪動半天,沒有什麼發現,就走了出來。
方右山對叢蘭說再堅持一會兒,就又去查看西廂。走遍西廂的兩個房間,那裡和東廂是一樣的景象,他還要仔細查看一下,就聽院裡“轟隆”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倒塌,他抽身就跑了出來。等他從西廂出來的時候卻不見了叢蘭。這一驚非同小可。方右山瞬間感到渾身冰涼,頭髮都豎了起來,他驚慌失措,顧不得深夜裡所處的環境,大聲叫喊:“叢蘭!叢蘭!你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