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美妙的音樂從他的身邊響起,方右山在朦朧中睜開了眼睛一看,一片白光透過窗簾灑在房中。原來天已大亮,他不知是何時睡著的,更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
他伸手從枕旁拿過手機,見是叢蘭打來的電話。
“喂,右山啊,我有一個想法,想和你說說。”
“你說吧?!?
“不,我要見面和你說。”
方右山心裡“嗵嗵”直跳,一陣欣喜漾在臉上?!昂冒桑胰ツ愕墓?。”
“不,我去你那兒,你等我。”
方右山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是6月11日早晨六點十分。他趕緊起牀,當一切都處理好之後,聽到了敲門聲。
叢蘭進到房間與方右山打過招呼之後,仔細地打量著房中的設施與佈局,房間設施不多,給人清淨、簡潔之感??蛷d裡一對單人沙發和液晶壁掛電視相向而放,臥室裡一張雙人牀和一個櫥櫃,書房有一張公司常用的大型寫字檯和一把轉椅,寫字檯上是17寸的液晶顯示屏,旁邊有一簇玉雕珊瑚,下面放著電腦??繝澥且慌艜鴻?,裡面擺了好多書,有很多名著,古代現代,東方西方,還真不少。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定之後,叢蘭開口了。
“看你的精神不好,怎麼了?”
方右山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上去很勉強,他的臉孔發黃,眼窩深陷,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昨夜做了個噩夢?!?
叢蘭覺得奇怪,前些天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說從來不坐噩夢,現在是怎麼了。她想笑,但是她止住了,可能是關心的緣故,她的聲音更加溫柔了。“你不是說從來不做噩夢嗎?”
“我以前是從來不做噩夢,可是昨天,不知怎麼搞得,我也說不清楚?!?
叢蘭心想,也許和昨天他探頭看那個墳洞有關吧,但是她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改變了話題。
“單身漢爲什麼準備個雙人牀?”叢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方右山。
“哦,說不定哪一天有個仙子以身相許,就不用臨時抱佛腳去換牀了。”方右山說完做了個鬼臉。
“想不到你還挺貧嘴,你一直沒有處朋友嗎?”
“對?!?
“爲什麼?”
“因爲我在等一個夢中人?!?
“誰?”
“哦……”方右山猶豫一下,“以後告訴你”他採用了叢蘭常用的手法。
叢蘭臉上有一種特殊的表情,轉瞬就不見了。
方右山在心裡暗罵自己,真是太笨了,多好的機會,話到嘴邊卻溜了過去,他鼓鼓勁正要補充,叢蘭開口了:“你的小說構思好了嗎?”
方右山見叢蘭改變了話題,也覺得自己有些操之過急,自打高中畢業以後這是第二次見到她,雖然自己暗戀她,可是她又怎麼想呢,另外她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善良呢?還是潤物細無聲更好些吧。
“有了一個框架,尚缺幾個人物和很多細節?!?
“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叢蘭的表情很誠懇,依然拖著長長的呼吸。
“責無旁貸?!?
“我覺得你這個小說還要以北山爲主,等你決定去北山蹲點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帶著我。”叢蘭本來想把昨夜她對王明初的分析和判斷和盤托出,但是真正面對方右山的時候卻失去了勇氣,因爲那些關於王明初的事情可能會讓方右山感到反感,也因爲她的心中有一個很是奢望的念頭在慢慢滋生,她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方右山見叢蘭要和他一起去北山,並用了“蹲點”一詞,感覺有點像幹部下基層似的,但他心裡激動無比,手舞足蹈地慶祝都不足爲過,他儘量使自己放鬆,把口氣拉長以平緩自己的心跳,他沒有問叢蘭究竟是什麼原因,或者說他眼下是在強迫自己不要提出問題,他說:“我答應你。”
叢蘭緊張得臉都有些漲紅了,她打開放在旁邊的揹包,從裡面拿出一張紙遞到方右山面前,“這是我從王明初的一個筆記本上抄下來的,是他在04年9月份寫的,你幫我看看是否包含別的意思。”
方右山接過那張紙展開之後,只見上面是一首詩。
家是一堵牆
曾經的你是那一半,
曾經的我是這一半,
兩半和在一起是一堵牆。
它阻擋黑暗又包裹黑暗,
它遮蔽風雨又容納風雨,
它接收陽光又積蓄熱量,
它抵禦寒冷又保存溫度。
它依靠兩顆心相連,
點燃牆內靈魂的光亮,
呵護牆內生命的成長。
沒有了你,家是斷牆,
沒有了我,家是斷牆,
它滴過血,流過淚,
剩下一半孤獨的承受憂傷,
殘缺不全地抗擊失望。
2004年9月20日
叢蘭說這是她在搬家時,看到了王明初的幾包東西,裡面都是一些他幾年來的書和筆記本,他略微翻看了一下那些筆記本,每個本子上都有些文字,多半集中在前面和後面,內容有朋友的聯繫方法,還有一些隨筆等。她想把這些東西扔掉,因爲這些東西代表了恥辱,讓她憎恨。可是她又一想,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忠奸分據,善惡共存,良莠一體,黑白同生的舞臺,連諸多名人都要三七開、四六開,何況我們這些尋常百姓。這些東西記錄著我們的過去,記錄著一段戀情一段婚姻,我不能容忍王明初的過失,難道我連這些沒有生命、沒有思想、寄託著主人精神的東西也不能包容嗎?於是她留下了這些東西。
昨天夜裡,當叢蘭想到王明初可能是幽靈的時候,想給方右山打電話,發現已經是午夜而沒有打,她有些睡不著覺了,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時候,她想起了王明初留下的那些東西。
他起身下牀進行翻看,在一個很乾淨的黑皮筆記本內,看到王明初寫了一些短詩,或者是一些順口溜,其中就有剛纔那一首“家是一堵牆”,他覺得這首詩很特別,就特意抄寫下來,想讓方右山幫助分析一下。
方右山看了半天,心裡隱隱地感到不安,這首詩裡字字句句隱含了殘缺不全的概念,究竟是家的殘缺還是靈魂的殘缺,他搞不懂,想要對著它評說一下,可是又說不出口。
叢蘭見方右山半天沒有吭氣,就對他說:“留在你這裡,慢慢看看,悟出什麼再和我說?!闭f完後她又問了一句:“你小說名字想好了嗎?”
“你來之前還沒有想好,不過現在想好了?!?
“叫什麼?”
“斷牆?!?
“爲什麼要叫斷牆?”
“是受到王明初這首詩的影響,原來我想了好幾個名字,覺得都不貼切,因爲是恐怖小說,想盡可能的營造一些氣氛,尤其是小說不僅要體現恐怖元素、懸疑情節、更要體現靈魂的怨**人世的悲歡,所以用斷牆一名纔有寓意。”
“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你一定要好好構思,我希望看到一本優秀的恐怖、懸疑和推理小說,我還要做你這本小說的第一個讀者,不要讓我失望??!”
“你不僅僅是讀者,你也是這部小說的一個作者,書是否優秀和你有絕對的關係。”
“怎麼能扯到我的身上?”
“這本書是因爲你纔有了靈感的!”
叢蘭深沉地忘了方右山一眼,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