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芷離開了,而澹臺萱在澹臺芷離開後的半個時辰後,毒發身亡,就像是沉沉的睡了過去,兩頰還是紅潤的。
飛霜服侍澹臺萱沐浴更衣之後,就一直不錯眼的盯著澹臺萱,那大紅的外裳上繡著當下最時興的葡萄藤紋,上面還有五小姐澹臺萱最愛的大紅芍藥暗紋……
可是……可是……正如那兩個婆子私底下議論的話,這件外裳……是壽衣!是壽衣店裡最貴的一件壽衣!
飛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是做些什麼,能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一些,她只知道,自己很害怕,很害怕,活了這些年,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雙生親姐妹,毒害對方的。
可方纔六小姐帶著笑意與飛霜說的話,還在耳邊迴響著……
“我這是在幫著五姐姐……”
“你沒有看到五姐姐見到我回來,有多麼的高興麼?”
“你沒有看到五姐姐穿著那樣的衣衫首飾,有多麼的興奮,認定了我是會帶她離開的麼?”
“如果她不喝了這個,我怎麼帶她離開這裡?”
“難道你現在要我進去跟她說,我不能帶她離開了,讓她自己在這裡好自爲之?”
“飛霜,這不是良善,這是你的失職,你在毀壞了五姐姐的夢,她是想要離開這裡的,我成全她,沒什麼不對的,也沒什麼不好的……”
“五姐姐在這裡是生不如死的,只有這樣,她才能高興,她才能覺得幸福,我可以成全了她,你該替五姐姐高興纔是。”
“除了我,沒有人替五姐姐想的這麼周到了!”
飛霜曾經弱弱的替五小姐澹臺萱辯白了一句,畢竟那個五小姐澹臺萱是她曾經朝夕相處多年的人,飛霜就算是無力的掙扎,也總要掙扎一番。
“六小姐爲什麼要這麼對五小姐,五小姐是跟六小姐最最親近的人啊,您與五小姐是雙生子,是血脈至親……”
飛霜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澹臺芷賞了一巴掌!
飛霜看到澹臺芷的臉色猙獰恐怖,“血脈至親……”
“就因爲我與她是血脈至親,我就要爲她愚蠢的行爲負責,她自己蠢,嫁給王子瑜那樣的人渣,好容易脫離魔掌,她若是好好的在澹臺府待著,也會有人就那麼養著她,直到她老死……”
“可她呢……竟然妄想成爲禮部侍郎的平妻,拽著旁人的一點兒把柄,便覺得自己多麼的了不得,一定會被人樂呵呵的娶回家去?”
“她笨的要死,就因爲她的這些行爲,我就要跟著她吃苦受罪,因爲她在劉府當尼姑,我就要被送到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去受罪!”
“若真真是如此,我寧願,我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姐姐,若是沒有她,我的日子,一定會比現在好上一千一萬倍!”
六小姐那種壓抑的嘶吼,還在耳邊,飛霜已經模糊了雙眼……
有粗使婆子來擡澹臺萱的遺體,飛霜第一次大哭出聲,她不知道該埋怨誰,也不知道該不該怨恨六小姐,也許六小姐說的是對的,這樣對五小姐來說,是一種解脫,她再也不必留在這種破屋子裡吃齋唸佛了……
可是飛霜又覺得有哪裡是不對的,若是,若是這件事情是三小姐來處置呢?三小姐定然有主意,讓五小姐不這麼吃苦受罪的吧。
最起碼,最起碼會有丫鬟服侍著,就像當初在府裡的日子一個模樣,只要……只要五小姐不再像以前一般,只要五小姐安心的住在這裡,不吵不鬧……
怎麼可能呢?飛霜覺得,自己想得著實是太多了,五小姐是不可能不鬧的,三小姐……
三小姐當初被五小姐推落了湖水中,自從那一次開始,三小姐成爲了啞巴,府裡的一切都變了,也許,也許當初,五小姐將三小姐推落水中的時候,她能夠勸一勸五小姐,不要跟三小姐作對……
五小姐當初沒有將三小姐推落水中,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可這會兒,澹臺萱卻是已經要被擡出去了!
澹臺萱的假髮髻上還掛著澹臺芷送給她的赤金紅寶石頭面,飛霜沒有告訴澹臺萱的是,那赤金紅寶石頭面,著實輕的很,實際上,根本就不是足金的,若當真是足金的,根本就不可能插到假的髮髻之上,一定會將髮髻墜下來的……
只是,人都已經要去了,還在乎那麼多做什麼呢?
如果不是澹臺萱的要強,她一直嫉妒旁人的東西,從來不看自己所有的,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飛霜的管事丈夫看飛霜哭的傷心,倒也沒有責怪她,一個人若是還存著一點兒的良心,那說明這個人還是有救的,這管事原本一直是不滿意飛霜的,他打聽過,這個飛霜一直在澹臺萱身邊做丫鬟,狐假虎威,囂張跋扈的事情,也做了不少,後來,若不是因著澹臺萱落了勢,還不知道飛霜是個什麼模樣……
現在澹臺萱已死,飛霜也樂意留在劉府陪著他過日子,這樣便好了,衝著飛霜的這一點兒良心,還值得他對她好一些!
其實那管事不知道的是,飛霜是害怕,她不敢再回澹臺府了,澹臺府二房,唯一能稱爲一個人的,只有三小姐,可三小姐如今已經入了宮,成爲了瑾悠縣主,她若是回去,怕是要被分到新夫人那裡,或是新夫人嫌棄她晦氣,將她分到六小姐的屋子裡……
飛霜不敢……她不敢在六小姐澹臺芷的跟前伺候著,她……怕死!不!她更怕的是……生不如死!所以她寧願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劉府,寧願跟著自己這個年紀有些大的丈夫過日子,也不敢回去!
最起碼,最起碼,這劉府的人,是有一點兒人情的,澹臺萱死了,這些個被澹臺萱責罵過的粗使婆子們,依舊是恭敬的,這纔是人心……
卻說劉府正院,劉夫人鄧氏有些不放心的說道:“爺是怎麼跟六小姐說的?妾身瞧著,這個六小姐小小年紀,竟然似蛇蠍一般歹毒,爺還是遠著她一些的好!”
鄧氏不放心的看著劉林泉,站起身來,替他寬衣,劉林泉卻是溫柔的將鄧氏按了下去,柔聲說道:“你如今懷著身子,別隨意的動作了,免得傷了身子,大夫不是說了麼,你這個年紀懷有身孕,要小心翼翼。”
“妾身是真真的不放心,妾身原想著,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小小姐罷了,所以爺與我說了一遭,我也沒有放在心上,可今日見了這位六小姐,妾身且覺得,這六小姐著實是個讓人難以安心的。”
鄧氏蛾眉輕蹙,看向劉林泉,輕聲說道:“說這話,也不怕爺笑話,妾身也算是跟著我父親和爺見過一些大場面的,可似澹臺府六小姐這樣兒的小小姐,妾身是真真的沒見過!”
鄧氏嘆了口氣道:“起先,爺說瑾悠縣主聰慧,妾身還是有些不放在心上的,只想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小姐,再聰慧能聰明到哪裡去,可如今瞧著這澹臺府的五小姐和六小姐,妾身才算是真真的明白了!”
鄧氏指著澹臺萱原本的院子,說道:“就這麼兩個妹妹,一個是死死的嫉妒著旁人的東西,一個是在暗處蟄伏著,說不得什麼時候會撲上來咬上一口!”
“瑾悠縣主能在這樣的府邸裡,還能成爲瑾悠縣主,若不是聰慧些,怕是要被這兩個妹妹生吞活剝了去!”鄧氏原是不喜歡那種心計深沉的女孩子,可現在卻覺得,幸虧瑾悠還有點兒心眼,否則啊……
只是鄧氏不知道的是,澹臺靜上輩子就已經被兩個妹妹弄得悽慘一生了,這一輩子,若是還不能長點兒心眼兒,如何還能活著。
“夫人就好好的養著身子,安安穩穩的將孩子生下來,等著我將這樁事情做完了,咱們才能安穩的過日子,否則,一旦三皇子發覺,我已經轉投大將軍門下,說不得會拿你和孩子來威脅我……”劉林泉擔憂的看了鄧氏一眼道。
“董大哥當初沒有任何背叛三皇子,只是不願意繼續參加這場紛爭,三皇子尚且不肯放過大哥,竟然想要用瑾悠縣主威脅了大哥,若不是因爲這會兒瑾悠縣主得了皇后娘娘的寵愛,大哥這會兒還不知道怎麼著呢!”
有了董珺昊的前車之鑑,劉林泉這次很是小心謹慎,到現在三皇子還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只是……發現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他纔會和董珺昊商議了對策,勢必要在三皇子發覺之前,將事情辦理妥當。
原本一切都是順利的,可今日見過六小姐澹臺芷後,劉林泉倒是改了主意,準備與董珺昊去商議一番,看看董珺昊是怎麼個意思,畢竟這個人也算是董珺昊的小姨子了,用這麼一個蛇蠍婦人,一個處理不妥當,很容易反受其擾。
鄧氏聽劉林泉這麼說,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道:“那澹臺萱死了,我並沒有與瑾悠縣主提及,爺若是準備去見董爺,不如就提上一句,看看董爺是什麼意思,要不要說給瑾悠縣主聽……”
鄧氏嘆了口氣道:“畢竟是親妹妹毒殺的,也是澹臺府內見不得人的陰私事……”
劉林泉點了點頭道:“你放心,等一會兒天黑了,我就去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