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媽媽沒有等著瑾悠下馬車,急急的掀開了轎簾,低聲說道:“縣主,府門前,一個人也沒有!”
瑾悠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真真是不屑的,澹臺善昌,一個這般年紀的男人,竟然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她一個小小姐!
瑾悠原本是要下車的,這會兒卻不動地方了,穩(wěn)穩(wěn)的在馬車上坐了,輕言細語道:“那我便等在此處就是了。”
“素雲(yún),把皇后娘娘賞給我的那個普洱茶煮了,方纔用膳用的有些急了,消消食。”瑾悠神色平靜,不羞不惱,她沒什麼可害臊的,丟人的那一個,絕不會是她!
跟著瑾悠的幾人,見到瑾悠的神態(tài),心下稍定。論規(guī)矩,瑾悠是正二品縣主,這府裡的人,便是澹臺老夫人都要來給瑾悠行禮。
瑾悠受不受這個禮是瑾悠的事情,但若是這些人不給她行禮,甚至於出面相迎都做不到,那瑾悠得好好的,跟澹臺府的人說道說道了。
朱姨娘在瑾悠的馬車後,見到這樣的情形,匆忙下車,從側門進去了。
蔣嬤嬤低聲在瑾悠身邊說道:“看樣子,府裡的人,這是要跟縣主對著幹了,瞧這模樣,這位新來的二夫人,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縣主要多加小心了。”
趁著等著的間隙,明心也從后角門溜了進去,不一會兒功夫便迴轉,在瑾悠耳邊低聲回道:“縣主,奴婢的娘說了,五小姐,六小姐也回了府,今日府裡的人,都知道縣主要入府,這會兒都在正院的廳堂裡等著。”
“呵,”瑾悠輕輕一笑,櫻脣微微翹起,“原是這樣,那麼些個人在廳堂裡,等著我去給她們行禮問安嗎?”
瑾悠輕呵一聲,輕笑著搖了搖頭,看向蔣嬤嬤道:“嬤嬤,看來澹臺府的人,這規(guī)矩,都忘得差不多了呢。”
蔣嬤嬤臉色一冷,“縣主放心,老奴會好好的與府裡的人說說規(guī)矩。”
“不急,咱們等著她們出來。”瑾悠不緊不慢的抿了口茶,朱姨娘不是個傻的,瑾悠相信,她們很快就會出來了。
果然,瑾悠的這盞普洱還沒有用完,便聽得外頭有人聲傳來。
“縣主既是回來了,怎得不肯進門去?”來人乃是澹臺老夫人跟前的姚媽媽,顯然澹臺善昌也是怕瑾悠在府門口鬧起來的。
只惦念著,瑾悠旁人不顧,總要顧忌幾分老夫人的面子,由姚媽媽來喚人,是最好不過的了。
姚媽媽也有些心虛,直接衝著的人,是明心,明心的母親在澹臺府的大廚房裡,明心也算是澹臺府的半個奴婢了。
聽到聲音,蔣嬤嬤衝著瑾悠福了福身子,便掀開轎簾,貓身出去了,見到姚媽媽,有些不客氣的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子事兒?怎得這府門前,連個人都沒有!”
蔣嬤嬤似是根本沒有見到正從府裡往外走的人,也不管姚媽媽的臉面,黑著臉說道:“縣主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回府的,身邊跟著多少宮裡的人,怎得咱們府裡竟是一點兒規(guī)矩都沒有的!”
“縣主乃是正二品,這府裡的人,誰的身份能夠越的過縣主去?宮裡的人還在這裡瞧著,難道要讓縣主就這麼下車,自己走進去不成?”
“縣主倒是無礙的,到底是咱們府裡的小小姐,可宮裡的人該如何看待澹臺府上下?先君臣,後父女,這要是傳到宮裡,澹臺府上下,都少不了御史的申飭!”
蔣嬤嬤黑著臉將這些話說完,衆(zhòng)人正巧行到門口,將這些話盡數(shù)聽在了耳朵裡,老夫人的面上帶著訕訕之色,澹臺善昌等人卻是惱怒的,可偏偏卻發(fā)作不得,因爲蔣嬤嬤所言,沒有一句是不對的!
瑾悠原本想要看在老夫人與二小姐,四小姐的面上,不難爲澹臺府的衆(zhòng)人,畢竟要澹臺善昌給自己行禮,老夫人幾人就不能落下!
可這會兒,瑾悠知道,自己縱是好性,不難爲他們,澹臺善昌,澹臺善明等人,也不會體貼或是感激她的良善!
瑾悠就那樣安穩(wěn)的坐著,不聲不響,那馬車外的衆(zhòng)人,原本以爲,在門口相迎也就罷了,不必當真行禮的,可這會兒瑾悠不發(fā)話,蔣嬤嬤,桂媽媽,徐媽媽,素心,素雲(yún),明心,六個人,門神一樣的守在馬車周圍。
再往後瞧去,兩溜侍衛(wèi)冷冰冰的盯著衆(zhòng)人,便是她們不想要行禮,也不敢了!
澹臺善昌惱怒非常,車裡坐著的人,乃是自己的女兒,如今卻要他給自己的女兒行禮!
可澹臺善昌再怎麼惱怒,也只能謹遵禮法。
澹臺善昌撩了袍角,率先跪了下去,澹臺善明等人無奈,也跟著跪了下去,便是澹臺老夫人這般年紀,也必須按照宮規(guī),給瑾悠下跪行禮。
瑾悠端坐在馬車裡,聽著她們齊刷刷的請安聲,不動聲色,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要逼著自己的至親,爲自己跪地請安,可是他們卻在逼迫著她,不得不這樣做!
瑾悠沒有再難爲她們,桂媽媽與蔣嬤嬤一人打了一邊的車簾,瑾悠慢條斯理的扶著二人的手,踩著木階,一級一級下了馬車。
瑾悠笑得溫婉雍容,“嬤嬤與媽媽,快將祖母攙扶起來,祖母年紀大了,受不得這地上的寒氣。”
瑾悠只說澹臺老夫人一個人,甚至都沒有理睬跪在頭裡的澹臺善昌,澹臺善明,以及大夫人,新任二夫人。
蔣嬤嬤與桂媽媽上前,將澹臺老夫人攙扶起來,桂媽媽在老夫人的耳邊,用只有老夫人一個人聽到的聲音,低低說道:“辛苦老夫人了!”
一句話,不過幾個字,老夫人的心結便打開了。
今日按著規(guī)矩,她本就應該出迎,可澹臺善昌卻說,瑾悠定然是早早就會說話了,只是一直瞞著他們,若是瞞著旁人也就罷了,竟然連老夫人也瞞著,老夫人的心裡邊有些吃了心。
澹臺老夫人待瑾悠有多好,府裡的人,都知道,可瑾悠還是防備著老夫人,這讓老夫人覺得有些寒心。
所以,在澹臺善昌說,都是自家人,不必到門口相迎的時候,老夫人默許了。
在老夫人心中,靜丫頭是自己最寵愛的孫女,便是自己不去相迎,她應該也不會介意的。
只是老夫人不明白瑾悠如今的處境,她不能服輸,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怯懦,因爲她知道,只要她後退半步,那前頭的人,定然會前進三步,壓過來!
衆(zhòng)人隨著老夫人的起身,也都站了起來,瑾悠恍若無人的,直直行向老夫人,親自攙扶著老夫人的手,如往常一般,慢慢的往府裡頭走去。
瑾悠輕言細語的與老夫人說著閒話,“祖母這些日子,身子可好?牙疼的舊疾可有再曾犯過?瑾悠在宮中多日,時時惦念著祖母的身子,還從太醫(yī)那裡尋了幾個偏方,都已經(jīng)抄錄了下來,若是祖母舊疾再犯,不妨試上一試。”
老夫人聽到瑾悠開口說著暖心的話,心裡別提多熨帖了,到底這個孫女還是惦念著自己的,便是在宮裡,也還想著她,不由得道:“你在宮中不易,顧忌好自己的身子便是了,沒得替老身操心。”
老夫人聲音壓低了些,親暱的撫了撫瑾悠的手道:“你不用擔心我,我好的很,我瞧著你倒是瘦了些,是不是宮中……”
“太過艱難”這四個字,老夫人沒有說出口,畢竟後頭還跟著那麼多宮中的侍衛(wèi)。
瑾悠搖了搖頭說道:“瑾悠在宮中好的很,皇后娘娘護著我,在宮中的待遇,堪比昭陽公主。”
瑾悠不介意招搖,她如今能倚仗的,便是皇后娘娘,招搖纔會讓她安身立命!
瑾悠但凡傳出去半分,她在宮中不受寵,皇后娘娘並不喜歡她的話來,她相信,用不了半日的功夫,她就會被三皇子或是四皇子的人請了過去,威逼利誘!
老夫人欣慰的點了點頭,往後看了一眼,見自己的兩個兒子與兒媳婦,都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不見半分心疼之色。
老夫人對自己這兩個兒子心寒了,倒是孫子,孫女輩裡,更貼心一些。
“你……你若是有機會,就幫幫你二哥哥,祖母年紀大了,便是護著,也不能將他們推向更高的位置了!”老夫人知道,自己與瑾悠只有這會兒功夫,能正經(jīng)說上幾句貼心話,也沒有寒暄,直直的說了自己的心裡話。
瑾悠也扭身看了一眼,人羣中的澹臺二公子,澹臺懷鳴,有些日子沒有見過了,二哥哥長得似是又俊俏了些。
瑾悠回身一笑,溫婉道:“祖母放心,等著二哥哥過了今年的會試後,我跟表哥說一說。”
老夫人有些震驚的看向瑾悠,沒有想到瑾悠會這般說話,雖說她與董珺昊的事情,傳得盡人皆知,可到底是沒有定下親事的。
瑾悠只是淡然微笑,攙扶著老夫人繼續(xù)往裡行去,既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瑾悠在扭身的時候,不僅僅看到了澹臺懷鳴,還有那新任的二夫人胡氏,她的新母親,用一種衡量價值的眼光,在打量著她。
瑾悠想著,怕是過一會兒到了正院,這位新母親,就要與她正面交戰(zhàn)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