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正殿,賢妃娘娘震驚的看向上首神采奕奕的皇上,只覺得身子有些站立不穩。
賢妃迅速的思考了一番,她在皇上“病危”的這些日子,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大事,不由得輕輕的出了一口氣,旋即一副擔憂的模樣,緩緩的跪下身去,哽咽著道:“皇上,您身子大好了?真真是上天賜福……”
賢妃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身穿大紅宮裝的皇后娘娘打斷了,“賢妃妹妹對皇上的深情,真是感天動地的,確實是上天賜福了,皇上的身子大好了,賢妃妹妹心裡是何感覺?”
“皇后娘娘說些什麼?嬪妾怎得聽不大明白?”賢妃輕輕的撫著自己的小腹,溫柔而慈愛的說道:“七皇子,你父皇的身子大好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不用每日在母妃的肚子裡翻來滾去的了……”
賢妃的聲音動作,無一不是溫柔的,皇后掃了皇上一眼,稱讚道:“皇上瞧著,賢妃妹妹的本事如何?臣妾瞧著,賢妃妹妹比那登臺的戲子還要厲害些,瞧著當真跟真的一般模樣呢。”
賢妃聞聽此言,趕緊磕了一個頭,似是有些惶恐,根本不顧著肚子裡的孩子,“嬪妾知道,皇上生病的這些個日子裡,嬪妾得罪了皇后娘娘,可是嬪妾也是因爲關心皇上,想要在皇上身邊看顧著,纔會與皇后娘娘起了爭執,還請皇后娘娘看在嬪妾肚子裡的孩子份兒上,不要與嬪妾計較。”
皇后有些不耐煩的撫了撫裙襬上百鳥朝鳳的花紋,淡淡的瞥了皇上一眼道:“臣妾一早就說過了,這宮裡的女人,各個都是心機深沉的,偏皇上說,賢妃不過是個空有美貌,沒有城府的,這纔會提拔了她的妃位,如今皇上且瞧一瞧,賢妃妹妹多麼的本事?”
皇上有些尷尬的微咳了兩聲,也不看賢妃,只是冷聲吩咐道:“讓相關人等,都進來吧!”
等到賢妃看到三皇子,以及端賢宮的那個後堂灑掃的珍兒時,賢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人人都盯著珍兒那個如鍋蓋一般扣在身上的肚子,再看一看賢妃的肚子,便有了些許的懷疑之色。
皇上面色倒是平靜了些,端起身邊的茶盞,說道:“賢妃,你是自己說,還是要朕替你說?”
賢妃眼神閃爍,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三皇子,以及周圍的勇郡王爺,納蘭墨塵,董珺昊,劉林泉,瑾悠縣主……
賢妃突然重重的磕了個頭道:“嬪妾說,嬪妾都說,還請皇上責罰嬪妾,嬪妾先前懷了身孕,卻因爲自己並不知曉,硬生生的受了皇后娘娘的杖刑,隨後便總覺得下腹不適,可是端賢宮已經上報皇上,說嬪妾懷有身孕……”
“皇上也因爲這個緣故,立三皇子爲太子,嬪妾……嬪妾苦撐了良久,最終還是沒能護住小皇子,嬪妾……嬪妾不忍心讓皇上失望,這纔會謊稱自己的身孕還在……”
賢妃突然膝行著向前,卻被皇后跟前的醉竹攔在一旁,只得可憐兮兮的望向上首的皇上,哭的梨花帶雨的說道:“皇上,嬪妾不是有心的……嬪妾當真是爲了皇上,不忍心看到皇上失望,纔會這樣做的。”
皇后已經懶怠搭理賢妃了,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在一旁把玩著腰間的紫水晶腰鍊墜子,斜睨了皇上一眼,意思很明顯,皇上自己鬧出來的事情,讓皇上自己去收攤子去。
這後宮中事,原本就應該是皇后管著,這會兒皇后與皇上耍起了性子,皇上卻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依著皇上的意思,直接將賢妃與三皇子打發了也就是了,可是這會兒瞧著皇后的意思,卻是定要將事情說個清楚明白後,方纔能成的。
見到這樣的情形,醉竹忍不住給瑾悠使了個眼色,瑾悠迫不得已走上前去,福身行禮,說道:“端賢宮一事,臣女一直在皇后娘娘身邊跟隨,明瞭其中的彎彎繞繞,皇上大病初癒,不如就讓臣女代爲詢問吧?”
皇上巴不得有人出面,微微頷首,皇后有些嗔怪的瞧了瑾悠一眼,到底心疼瑾悠從大牢裡走了一遭,輕輕的衝她揚了揚手,讓醉竹在她的下首,給瑾悠安置了一把圈椅。
這事兒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明白的,若是不讓賢妃與三皇子輸得心服口服,這事兒怕是將來容易橫生波折,索性一次收拾徹底,皇上讓衆人也都落了座,此刻正殿內跪著的,只三皇子,賢妃與宮女珍兒三人。
瑾悠聲音清澈如水,張口便問道:“宮女珍兒,你腹中骨肉的親生父親是誰?”
宮女珍兒身子抖得跟篩糠一般,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奴婢……奴婢……”
珍兒奴婢了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瑾悠聲音漸次的溫柔下去,似是三月的日光一般溫煦,“珍兒,你不必擔憂,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皇家血脈,不會要了你的性命的。可若是你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要有所隱瞞,那麼你腹中之子,便是私生子,宮中是容不得這樣的孩子的,你心裡應該明白。”
宮女珍兒聽了這話,如何還不會選擇,雖然承認她腹中之子,乃是三皇子的,會讓三皇子受到責罰,但到底無關性命,可若是她不承認,或是說不出這個孩子的由來,那她只有一屍兩命的下場!
宮女珍兒剛要說話,就見三皇子猛地磕起了頭,“父皇,父皇請饒過兒臣這一遭吧,兒臣也是被母妃逼的,母妃說,她的孩子沒有了,要借用珍兒的肚子,母妃還說,到底是我的孩子,也算是皇家血脈,就算是讓父皇養著也是無礙的……”
“兒臣一時被母妃矇蔽了心智,纔會做下這樣的事情。”三皇子鼻涕眼淚的一起流,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一樁事情會被揭穿,明明他過不得幾日,就可以坐上皇位了,怎麼就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一時矇蔽嗎?”瑾悠輕輕的重複著這句話,又衝皇上微微行了個禮,似是擔憂自己的插言,會讓皇上心生不快。
皇上隨意的擺了擺手道:“你就問下去吧,朕都聽著呢。”
細細查問,就是爲了給皇后一個交代,皇上先前得知實情的時候,也是氣憤的,可這幾日,與皇后一起閉門在乾清宮中,彷彿又回到了年少時候,皇上的心境倒是平和了一些,覺得這些不過是身外事,他原本看的太重了,如今皇后依舊守在他的身邊,納蘭墨塵也一步步的走向權利的正中心,只要他們一起努力,就沒有什麼不能成的。
瑾悠得了皇上的首肯,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就帶著一絲悲憫。
“宮女珍兒如今懷有身孕七個月,若是三皇子當真是一時矇蔽,怎麼會被矇蔽了七個月之久呢?三皇子此言,未免難以讓人信服。”瑾悠還欲再說,卻是被賢妃阻攔住了。
“瑾悠縣主不用問了,嬪妾和盤托出也就是了,是嬪妾逼迫三皇子這麼做的,一切都是嬪妾的過錯,皇上若是心裡有恨,就衝著嬪妾來吧,跟三皇子無關。”賢妃突然間大包大攬了過來,她知道,自己這一次再也逃脫不過了,用三皇子的孩子,裝作是皇上的龍嗣,這事兒被揭發,她幾條命都不夠,所以她不在意再多些罪名。
只是讓賢妃心寒的是,三皇子竟然會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的身上,賢妃自認待三皇子不薄,這些年也是苦心爲他謀劃,才能讓他成爲與德妃之子,四皇子,兩廂抗衡之人,可是……
真真到了大難臨頭的時候,三皇子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放棄她這個生身母妃,賢妃心中苦笑,也許這個就是報應吧!
瑾悠微微扭轉頭去,看向三皇子問道:“三皇子也說一說,這事兒,是不是當真如賢妃娘娘所言,您是被逼無奈的呢?還有,賢妃娘娘的龍嗣是什麼時候沒有的?四個月?亦或是五個月的時候?”
瑾悠看向一旁的醉竹,問道:“醉竹姑姑可還記得,這個宮女珍兒,是什麼時候,就開始不出現在人前的呢?”
醉竹走出一步,躬身行禮回道:“回縣主的話,宮女珍兒在四個月前,就沒有在人前出現過了,便是用膳,也沒有在端賢宮裡出來過。”
瑾悠扭過身,看向三皇子,似是提醒的說道:“三皇子可聽清楚了?宮女珍兒是四個月前就不再出現的,那個時候,是賢妃娘娘剛剛知道有孕的時候吧,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那個時候,三皇子是帶著芷姨娘入宮叩拜過賢妃娘娘的,且芷姨娘對我不敬,還被醉竹姑姑訓斥著,送回端賢宮了,是不是有這麼一會子事兒?”
“是的是的,”三皇子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麼,說道:“就是那一次,母妃與我說,她身子有些不適,也是那一次,宮女珍兒被發現有了身孕的,所以我母妃,哦,不,是賢妃,賢妃動了心思,要用珍兒的孩子,裝成是自己的孩子……”
瑾悠不動聲色的看了醉竹一眼,醉竹默默的退下身去,自去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