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澹臺萱端坐在轎子裡,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她終是要嫁人了,她彷彿看到了自己日後幸福的模樣。
她再也不必擔憂那些人會嘲笑她,從今往後,她不再是王子瑜的夫人,不再是一個和離過的婦人,她有一個新的身份,她是劉林泉的妾室,是貴妾,是劉夫人與她嫡次子的救命恩人!
澹臺萱將粉拳握得緊緊的,即便她不能生下孩子,又能怎麼樣?
她是劉夫人肚子裡,孩子的救命恩人,她理所應(yīng)當?shù)目梢砸髣⒎蛉耍瑢⒆约旱牡诙€孩子,交給她撫養(yǎng)!
五小姐澹臺萱覺得自己美好的未來就在前方,都說劉林泉的夫人,是個善妒的,等著她入了劉府,好好的籠絡(luò)了劉林泉的心,她依舊可以過著好日子,就像自己的姨娘一樣!
當初葉氏在澹臺府,不知道過得多風光,自己年紀尚小,若是有一日,對!她可以尋機會,將劉家的主母毒死,這樣,她便會被扶正!
五小姐澹臺萱越想越美好,只覺得上天實在是太眷顧她了!等著她明日裡,定然就要向劉林泉吹枕邊風,讓今日瞧不起她的每一個人,都付出代價!
澹臺萱雖然只是個貴妾,但劉家顯然是很重視這樁婚事的,按理,貴妾不過是從側(cè)門擡入府中,府里人吃兩桌席面也就是了。
可劉家卻是讓澹臺萱從正門進入的,且劉夫人根本就沒有要求澹臺萱向她敬茶,還一口一個好妹妹的喚著。
妾室,便是成親,也只能是用洋紅色,那種粉豔豔的顏色,可劉夫人說,爲著沖喜,給澹臺萱用的,一概是大紅色。
澹臺萱端坐在喜榻之上,輕輕的掀開自己喜簾的一角,看著鋪天蓋地的紅色,滿眼歡喜。
陪嫁丫鬟飛霜,在一旁激動的說道:“五小姐,這劉府真真是好的,夫人待小姐也是好的,日後小姐便能過上好日子了!”
飛霜是激動的,五小姐澹臺萱過得好了,便意味著,她的日子也跟著好過了,她一直以爲,劉夫人在外有個善妒的名聲,定然是極難相處的,卻沒有料到,劉夫人竟然這般好說話,一點兒都沒有難爲澹臺萱!
飛霜話音剛落,便見一個管事媽媽帶著幾個丫鬟走了進來,笑呵呵的說道:“萱姨娘,大人在外頭應(yīng)酬著,生怕姨娘餓壞了身子,特意吩咐奴婢,置備了酒菜來,服侍著姨娘用膳。”
澹臺萱有一絲竊喜,掀開了喜簾,在幾個丫鬟的服侍下用膳,飛霜也被那管事媽媽請去了偏廂用飯。
澹臺萱竊喜著,真真是好的,劉林泉對她,可是比王子瑜好多了,便是這個時候,劉林泉還惦念著,她會不會餓壞了身子。
澹臺萱吃完了沒一會兒功夫,便覺得有些困了,管事媽媽與丫鬟都已經(jīng)退了下去,飛霜吃晚膳,竟然還沒有回來,澹臺萱有心發(fā)脾氣,奈何這裡是劉府,第一日入府,她總要收斂一些的!
澹臺萱一心想著,怎麼給劉林泉吹枕頭風,讓那些個害她的人,對不住她的人,盡數(shù)都整治了去,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夢中的她,笑得明媚燦爛,彷彿回到了澤城的日子。
她依舊是那個囂張跋扈的五小姐,她不高興,就可以甩給旁人一巴掌……
可當夢醒後,望著灰撲撲的帷帳,澹臺萱翻身而起,細細打量四周,看到那些個破舊不堪的小幾子,八仙桌,澹臺萱以爲自己還沒有睡醒。
狠狠的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竟然疼痛的厲害,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她想要大聲呼喊,卻發(fā)現(xiàn),嗓子裡只能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響,她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她成了啞巴?
不!怎麼可能!她剛剛成爲劉府的萱姨娘,她是劉府的貴人!
明明是她的喜房,到處都是紅彤彤一片的喜房!爲什麼?爲什麼會在這裡!
澹臺萱想要找飛霜,那個唯一一個陪她嫁入劉府的人,可是周圍沒有人,甚至沒有一點兒動靜,彷彿這裡是被人遺棄的荒野,悄無人聲!
澹臺萱喊不得,她撲向那扇破舊不堪的門扉,想要打開門去尋人,卻發(fā)現(xiàn),那門是從外頭反鎖了的!
澹臺萱很害怕,她不喜歡自己不會說話,發(fā)不出聲音,她害怕這樣的靜謐,就彷彿她已經(jīng)死了,是一個魂魄般……
澹臺萱扭身看向屋內(nèi),那樣破敗的傢俱擺設(shè),她彷彿又回到了與王子瑜在澤城的日子!
不,這不對!她嫁過來的時候,身上還有三百兩,還有瑾悠那個小賤人給她的東西,便是拿去當鋪換銀子,最少能換一千兩……
她不要住這樣的屋子!
澹臺萱衝向那些個桌椅,拼命的砸去,她要弄出聲響,證明她還活著,她是劉府的貴妾,她應(yīng)該在她的喜房,她不應(yīng)該在這裡!
澹臺萱將屋子裡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終於有了人聲,隔著門扉傳進來。
“萱姨娘,你別再砸了,你都砸壞了,日後你要如何住啊。”這是飛霜的聲音,是飛霜!
澹臺萱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拼命的撲在那扇舊門上,不斷的拍打著,她想要讓飛霜放她出去,憑的什麼,她一個奴婢在院子裡,而她卻不能走出這扇門。
可她卻是吐不出一個字的,只能發(fā)出“啊啊啊”的聲音。
隔著門縫,澹臺萱看到飛霜挽著髮髻,站的遠遠的,一副害怕的模樣!
澹臺萱看到飛霜的婦人髮髻,瞪大了杏核眼,爲何,爲何自己在這裡,而飛霜卻挽著婦人髮髻!
難道說,飛霜跟柳綠那個賤人一樣,爬上了劉林泉的牀,佔據(jù)了她的位置?
澹臺萱不斷的拍打著舊門,怒氣衝衝的盯著澹臺萱。
飛霜自小服侍在澹臺萱身邊,她的心思,也能猜測一二,直直說道:“萱姨娘,劉府擡貴妾入門,就是要給夫人與小主子祈福的,夫人開恩,不用您在佛堂清修,只要住在這裡就好了,每日三餐,夫人都會吩咐人,給您送過來!”
澹臺萱不可置信的望著飛霜,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是來做貴妾的,不是來做尼姑的!
澹臺萱突然意識到……
澹臺萱的手,往自己的頭上摸去,竟然……竟然……
爲什麼?爲什麼自己的頭上是光溜溜的,她的頭髮呢?她的頭髮呢!
飛霜隔著門縫,看到澹臺萱的神情,有些害怕的說道:“萱姨娘……你……你只要好好的屋子裡住著……夫人是不會虧待了你的,你依舊可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奴婢也會時常來探望萱姨娘的,奴婢……奴婢被夫人許給了這個院子裡的管事……”飛霜眼角有些微紅,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怎麼一覺醒來,一切都變了模樣。
可她新任的丈夫,好好的給她上了一課,讓她知道,什麼是規(guī)矩!
飛霜說完,就趕緊離開了,這會兒已經(jīng)快正午了,她要給自己的新任丈夫,做好了午飯,等著他回來用。
飛霜是害怕的,可對比澹臺萱,她的日子是好過的了,她不用再費盡心力伺候著脾氣大的澹臺萱,她只要管著她家那口子一個人就好了。
雖然不能像原來一樣作威作福,可在這個院子裡,旁的小丫鬟與婆子,還是很尊敬她的。
最起碼,她不用被剃了頭髮,喝了啞藥,莫名其妙的成爲一個這樣的貴妾。
桂媽媽低聲與瑾悠說著劉府裡的事情,“縣主不必擔憂,這樁婚事是二老爺與二夫人做得主,後來朱姨娘也被二老爺拘著,沒法子跟五小姐傳話。”
“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劉府擡了貴妾入門,是要剃了頭髮,成爲姑子,給劉夫人與小主子祈福的,咱們二老爺與二夫人,也是知道這一點,把五小姐送了過去的,便是要怪,也怪不到您的頭上!”
瑾悠微微一笑,脣角帶著抹意味深長的笑,“我父親嗎?他要的不過是貴妾這樣一個位置罷了,是過著青燈古佛的日子,還是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他如何會在乎?”
桂媽媽垂首道:“不管怎麼樣,澹臺府的五小姐,是嫁入禮部侍郎府做貴妾了,五小姐原本就被劉大人看了半幅身子,嫁過去,那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模 ?
瑾悠輕出一口氣,手中撥動著小幾子上的一盆芍藥,道:“這件事情,怕是三皇子要惱了朱姨娘了!”
桂媽媽冷著臉回道:“若是能讓三皇子徹底棄了朱姨娘纔好。”
“不!三皇子捨不得。”瑾悠輕輕擡眸,看向澹臺府二房方向,“只不過,朱姨娘一頓斥責卻是少不了的,有五妹妹這樁事情,三皇子再怎麼想要往劉林泉身邊安置人,卻是不成了。”
“朱姨娘本就有些傷心難過,正是需要三皇子安慰的時候,若是這個時候,三皇子再斥責朱姨娘幾句,朱姨娘怕是會傷心欲絕吧!”瑾悠將那芍藥折下,看著那抹豔紅落在自己的腳邊。
仍記得當初在澤城的時候,因爲王子瑜喜好芍藥,五小姐與她爭搶芍藥花的時候,那個時候,當真是年少輕狂呢?
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