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填彈『藥』-取通條-預備-『射』擊!”士官長急促地發令道,王金貴火速裝上彈『藥』,完成一系列動作,然後瞄準,對著正迎著他鼻尖跑過來的一個武士搬動的扳機。
只見到硝煙隨著槍聲噴出,透過還沒有來得及散開的煙霧,王金貴看到那位武士突然身子一抖,一頭便栽在了地上。
王金貴顧不上再仔細看,他按照士官長的命令緊張地裝填彈『藥』,完成步驟,然後又端起了步槍,對著對面衝過來的日本士兵。從山林裡衝過來的士兵越來越多,他們好像被打了什麼激素一樣,一個個無比的瘋狂,恨不得用手裡的刀槍把明軍撕成碎片。
“『射』擊!”一排槍又響了,王金貴感覺到前面的硝煙越來越濃了,幾乎快看不到對面了,而站在上風處的士官長則繼續冷靜地發號施令,讓全哨三排隊伍保持著密集的火力。
三輪『射』擊過後,日本士兵倒下去數十人,但是他們離王金貴也越來越近,部分日本士兵開始張弓『射』箭。王金貴突然聽到旁邊的戰友胡良才叫了一聲:“他媽的,大腿讓咬了一口。”
王金貴不敢轉頭,而是繼續聽從口令完成裝彈和『射』擊動作,但是他感覺得到,胡良纔沒有倒在地上,應該受傷不重。在對馬島培訓時王金貴知道日本軍隊的弓威力不大,只要不是被『射』中要害部位,都沒有什麼大事。
又『射』擊了兩輪,站在上風處觀察敵情的哨長髮現對面的日本士兵大約有兩千餘人,而且隱隱對自己哨形成了包圍之勢,於是連忙下令道:“撤退!立即撤退!”
接到命令的王金貴與另一個戰友一左一右架住了胡良才的胳膊,然後轉身向回跑,留下來斷後的第三什一人掏出個手榴彈,拼命地向日本士兵人羣中扔去,只聽到轟隆巨響,正在前衝的日本士兵一下子倒下去一大片。趁著這個機會,第三什也立即脫離了戰鬥,跟著王金貴等人的後面往回跑。
跑到半路上,除去王金貴等六個扶住傷員的士兵,其餘的士兵突然又轉身,列好隊,迅速裝填彈『藥』,對著緊追上來的日本士兵又是一排子彈,然後又是十幾個手榴彈飛了過去,趁著爆炸聲起,四處煙霧的空擋,全哨士兵又是一陣狂奔。
如此來回幾次,日本士兵不敢追得太緊,而是死死地咬住,並且散開隊形,佈滿了整個空曠的田野,準備將這三十多個明軍包圍起來。跑了半個小時,全哨士兵都有些脫力了,但是終於跑回了本營隊列中。
早就聽到槍聲的第二營立即做好了迎戰準備,第一隊、第二隊全部散開,以哨爲單位,排成了三烈一隊的作戰隊形,徐徐向前推進。
“報告長官,大約有兩千日本士兵,沒有騎兵,還不清楚是哪家的軍隊。”哨長氣喘吁吁地向傅雍稟報道。
“好的,你帶著隊伍下去休整,然後歸隊。”傅雍揮揮手道,然後打開單筒望遠鏡,觀察起前方的情況。兩千日本士兵散得田野上到處都是,他們看到了明軍的大隊人馬,腳步開始緩慢起來,不少人在向那一兩百武士處張望。而那些武士只是遲疑了一下,看到前面的明軍不過數百人,於是又鼓動著士兵們開始向前衝。
“把連環炮架到中間,第一隊、第二隊成半月形,第三隊注意警戒左邊的山林,第四隊爲預備隊。”傅雍轉過頭對軍令官道,“傳令兵,通知團部,我營在二沖田附近遭遇兩千敵軍,正展開對戰。”
四門連環炮被推到了中間,按照配置,應該是每隊一門,傅雍將它們集中起來使用,是由於中間地勢平坦,可能會成爲日本士兵突擊的重點,所以必須加強火力。
有兩個大輪子的零一式(一斤彈)連環炮被迅速組裝好,子炮被裝了進去,炮手一拉炮栓,半圓的套筒不僅將子炮向前抵,也封閉了裝彈口。特製的底火火帽被扣了上去,擊鐵也被搬至擊發狀態,炮長拉著牽在扳機上的聯線,只等著命令。
“兩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開火『射』擊!”副都營密切觀測著敵情,不時地傳達著信息和命令。
隨著命令,數百枝步槍同時開火,最前面上百名日本士兵身子向後一仰,紛紛倒地。接著連環炮一陣怒吼,數十發鉛彈像暴雨一樣飛了出去,盡情地傾瀉在十幾個正當中的日本士兵身上。他們像是被一根大木頭擊中了一般,全身的骨頭似乎被全部擊碎了,然後像一灘爛泥一樣軟倒在地上。
王金貴和戰友將胡良才送到醫護官那裡,然後連忙跑去集合。全哨官兵先清點了一下人數,除去三個負傷的,其餘的都在,然後大家補充了一下彈『藥』,立即轉身趕回隊伍中去。
缺了四個人的王金貴所在哨依然組成了一個三排一隊的戰鬥隊形,王金貴剛好站在最前面。王金貴面對著狂呼『亂』叫、無邊無際的日本士兵時,開始時還有點緊張,手也有些哆嗦,要不是士官長像炸雷一樣在耳邊響起的口令聲,王金貴差點忘記取下通條。但是隨著幾輪『射』擊,眼前的硝煙越來越濃,幾乎看不清數米之外的東西,王金貴也便眼不見心不煩了,專心致志地完成裝『藥』『射』擊的每一個步驟。
突然間,王金貴聽到了嗖嗖地聲響,對面的日本兵在放箭,正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衝過一百米這道死亡封鎖線的,可能是他們人數太多,從側翼迂迴過來的。
“有箭矢,大家不要慌!”一名士官在大聲說道,他話剛落音,猛一擡頭,一支箭矢穿過硝煙直飛過來,直接『射』中了他的左眼,而且是從眼窩裡貫穿進去。士官當即沒有了聲響,噗的一聲摔倒在地。
王金貴心裡咯噔了一下,正在裝填彈『藥』的右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這位士官當初最愛在實彈訓練時在士兵後面巡視,看到有人動作不對,擡腿便踢人的屁股。雖然包括王金貴在內的衆人心裡都有些恨他,但是突然看到他就這樣倒下了,心裡不由涌起一種莫名的悲傷,他可是參加過漠北戰事的老兵,就這樣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倒下了。
在恍惚中,王金貴完全靠著本能的反應完成了每一個動作,然後開槍『射』擊,在硝煙中,他看到一條黑煙呼地從自己的眼前飛了出去,原來是後面一排的戰友忘記取通條了,可能他親眼目睹士官的倒下,心緒同樣也『亂』了。
“請求補充通條!”王金貴聽到後面的戰友咬著牙高叫道,雖然通條被打出去是經常發生的事情,但是對於一個士兵來說卻是一種恥辱。
一個士官走了過來,遞過一根通條,然後大吼一聲:“孃的,都給我注意了,要想活著回家,都他孃的給我打起精神來。”
王金貴渾身一激靈,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往日的訓練讓他明白,在戰場上分神,下場是很悽慘的。
戰鬥在繼續,王金貴像一個機械人一樣,不停地裝填彈『藥』,不停地『射』擊,在硝煙濃霧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打死了多少敵軍,反正硝煙之外不斷地傳來慘叫聲,還有受傷士兵在地上的呻『吟』聲。而在他的身邊,又有四個戰友倒下,其中一個被箭矢貫穿了喉嚨。
中間連環炮還在不停地噗噗作響,它一分鐘四發的速度幾乎快要趕上步槍的齊『射』,而它傾瀉的鉛彈也極大地壓制了中間開闊地帶的敵軍,給旁邊王金貴所在隊緩解了壓力。
“籲-”幾聲尖銳的聲音劃破長空,王金貴心裡一下子輕鬆起來,以前他總是聽老兵們說,步兵最好的朋友是火炮,原來還不大相信,經過剛纔激烈的戰鬥,突然聽到團炮兵隊迫擊炮炮彈的聲音,王金貴覺得一下子踏實多了。
接著是“唔-”的長嘯聲,這是野炮擡高炮口進行間接齊『射』,接二連三的迫擊炮和野炮炮彈在前面遠處轟得炸開,整個戰場只聽到劇烈的爆炸聲和彈片飛濺的聲音,彷彿戰場已經被它們主宰了一樣。
王金貴隨著士官長的口令,端著步槍沒有『射』擊,他一邊密切地關注著前方正在消散的硝煙,一邊和戰友們一起欣賞起火炮演奏的“交響樂”。不過王金貴還是有些遺憾,這只是團附屬炮兵隊,只有十二門七十毫米迫擊炮(即六斤臼炮)和六門八十毫米加農炮(原六斤炮),所以威力一般般。要是師屬炮兵團來過來,那可是有二十五門八十毫米加農炮、十二門一百毫米加農炮和六門一百二十五毫米加農炮。王金貴曾經參加過師一級的演習,師屬炮兵團一進行火力覆蓋,這兩千日本兵也就差不多了,也就沒有王金貴等步兵什麼事了。
通過消散的硝煙,王金貴看到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爆炸衝擊波騰天而起,無數的塵土隨之衝上了天空,其中隨之飛舞的有日本士兵的身體和殘肢,然後嘩地一聲全部散落在周圍,看來硝化火棉的威力還是很足的。
兩輪火炮覆蓋之後,只剩下不到一千餘人的日本士兵們紛紛調頭就跑,他們多是些農兵足輕,勇敢的武士衝在最前面,不是吃了槍子就是被炮彈轟上了天,失去主心骨的足輕們突然看到這如同天神逞威般的炮擊,自然是一個跑得比一個快。
炮擊停止了,戰場上恢復了平靜,軍令官走到前面,對王金貴所在隊的隊正說了幾句話,隊正便大聲下令道:“第一哨負責左邊,第二哨負責中間,第三哨負責右邊,第四哨預備警戒,開始打掃戰場。”
王金貴給裝好彈『藥』的步槍上好刺刀,然後端著它和戰友們一起散開,小心地向田野上走去。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最前面的應該都是大無畏的武士們,他們家境看上去都不太好,身上竹片做的鎧甲被子彈打得稀爛,不過他們的都是向前撲倒,手裡都緊緊握著兵器。這是誰家的武士,如此強悍?王金貴在心裡不由問道。
走到後面,便是農兵足輕,他們的裝備更差,有的人手裡甚至只是一枝削尖了的竹矛,連鐵尖都沒有。真是一支戰鬥力強悍的軍隊,如此低劣的裝備,面對明軍一個營的強勢火力,居然堅持到傷亡過半才潰逃,一般的日本軍隊哪有這等彪悍?王金貴一般感嘆道,一邊繼續走著。至於到底是哪一家的軍隊,這就不是王金貴所考慮的。
“還能站起來嗎?”旁邊一個戰友用日語問躺在地上的傷員道,那個傷員看上去傷勢不輕,哼哼哈哈半天沒有站起來,或許他傷勢不重,就是不願站起來。問話的士兵等了半天沒有看到效果,端起步槍走了上去,嗖地一聲將刺刀刺進了那個傷員的胸膛,三棱刺刀非常的“兇悍”,一刀下去出現一個梅花傷口,血水止不住地從傷口往外流,巨大的疼痛讓傷員的整個身子像蝦米一樣彎曲,傷員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想握住刺刀,可是明軍士兵雙手一用力,刺刀從傷員的緊握的雙手被抽了出來。
接著又是兩刀下去,每一刀刺進傷員的胸膛,他都會哀嚎一聲,但是他的雙手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握住刺刀,只是無力地虛在空中。日本傷員努力直起上半身,正好對著王金貴,他直盯著王金貴,雙目充滿了哀求和期盼,希望王金貴能將他從死亡中拉出來。王金貴端著步槍看著他,當刺刀每次捅進傷員的胸膛時,他的眼角都不由地顫抖一下。
可是沒過一分鐘,這個日本傷員便失血過多,開始『迷』糊,他的嘴巴不知在嘟噥什麼,臉上全是絕望後的漠然,但是他的眼睛依然盯著王金貴,不知道是祈求或是咒罵,最後,傷員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右手猛然伸向王金貴,就像是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但是很快他的頭一歪,因爲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了。
按照出發前所學的條例,由於大明本身的『藥』品也不多,除了自用之外剩餘的不多,所以對於日本傷員只能救輕的,傷重的就無法救治了,但是爲了讓他們免除在掙扎中經歷更多的痛苦,大明士兵只能送他們一程。
看到這個大明士兵的表現,旁邊還準備裝重傷的兩個日本兵立即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在那裡嘰裡咕嚕不知說些什麼。
王金貴和兩三個戰友立即端著槍圍了過去,“趴下!”王金貴一邊說著日語,一邊用槍比劃著,可是這兩個日本兵死活也不肯趴下,想來是生怕一趴下明軍士兵便來上幾刀。
王金貴說了好幾遍,兩個日本兵就是在那裡直搖頭,一個明軍士兵不耐煩了,走上前給這兩個日本兵一人來了一腳,終於將他們踢跪下了,然後再讓他們各自抱著頭。
王金貴和其餘兩個戰友用槍指著這兩個日本兵,目不轉睛地關注著那個戰友給這兩個日本兵搜身。據說日本有一種殺手叫忍者,可以暴起殺人,讓人防不勝防,所以王金貴等人受的培訓是一定要小心。
“沒有武器,也沒有受傷。”仔細搜身後那個明軍士兵說道,“那送到後面去吧。金貴,你押送過去。”
王金貴用槍押著這兩個抱著頭的日本兵,緩緩地往回走,儘管心裡有點虛,但是王金貴並不害怕,他甚至做好了計劃,要是這兩個日本兵敢耍花樣,先開槍打死一個,再一刺刀捅死一個,就算失手,這裡全是己軍,自己只要與其糾纏一陣子就沒有危險了。
不過一路上很平靜,兩個日本兵很老實,他們抱著頭,彎著腰,只是低著頭趕路,甚至連頭都不敢擡起來,王金貴很快便將這兩人押解到了後面。傅雍連忙叫通事一問,原來這支軍隊是岸和田城過來的,他們原本是受堺港商人邀請去協助城防的,不知怎麼突然接到命令出來伏擊明軍。
“楠木正儀的部下?”傅雍喃喃地說了一句,隨即下令道“立即將情報上報團部,俘虜先集中在一起,屆時統一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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