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浮嫣
我立刻朝門口望去。
藍衣青紗,縵立絕塵。
有一種人,見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何況我還見了兩次。
雖然戴著青黛色的面紗,可是那種感覺,絕對是他沒有錯。他這次當然是男裝,可是,仍然清冷得像遙遠山巔上的雪蓮。
毫無疑問,如果他是女裝,縱是四大美人,恐怕也要相形見絀了。
燕彩隨後進來了。
鄭修也看到了他們,我忽然有個疑問。
他是不是還記得他們?
鄭修臉色有些微微的改變,卻絕不是發(fā)現(xiàn)那人竟是個男子的驚訝,而是一種仰慕,即使剛纔提到了三位江湖名士,他也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
“鄭兄,你認識這兩位?”我故意問道。
“不,不認識。”他回答得乾脆。
我微笑不語。
林式玦湊到我耳邊,輕輕說:“你說如果那大美人知道你是拿他的錢來逛妓院,會把你怎樣?”
我瞪著他,心裡打鼓。
既期待那人能注意自己,又希望他不要發(fā)現(xiàn)自己。
渴望能靠近他,可是,又害怕他的冷漠。
林式玦直直看著心潮涌動的我,冷笑一聲,忽然把頭扭到一邊。
我咬咬嘴脣,再去看那人,他已經到了我們這邊,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直到一聲極甜極清的聲音響起。
“各位,小女子是夏浮嫣。”
美人聲響,大家自然把注意力迴轉到她身上。
果然如鄭修所說,浮嫣柔媚,這樣一位佳人,膚若凝脂,顏若朝華,柔順惹人憐。千嬌百媚,或許都比不上擁其在懷。
她身著一襲白色長裙,蓮步纖腰,款款走來。
不知怎的,我倒覺得花四娘比她更有味道。
因爲眼前的女子,就像一個嬌美無比的娃娃,只能抱在懷裡寵愛,卻少了一分氣質。
不知道這四大美人是怎麼選的,也太沒水準了吧?
難道真的只是選美?膚淺。
夏浮嫣緩緩走到賓客之間,微微福了一下,柔聲道:“小女子今晚於此,是想拍賣傳家之寶凌霜之夏。”
一語告畢,衆(zhòng)座喧譁。
“什麼是凌霜之夏?”我悄悄問鄭修。
“夏家曾是武林世家,可是從夏浮嫣父親一輩就開始衰落。夏家的傳家之寶凌霜之夏,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寶石,見名生義,可以讓如火的夏日變成涼爽的秋季,戴著它,可以抵禦一切灼熱的事物,比如烈火。不光如此,它可以讓浮躁的情緒平靜,對習武修行很有幫助。”
這麼神奇!那不是像現(xiàn)代的空調?應該說比空調還要實用啊。
這種現(xiàn)象暫時用科學知識解釋不了,幸好我不是個科學家,要不然不得鬱悶死。
“凌霜山莊的情況各位想必也有所耳聞,家父新喪,山莊已無法維持,若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關頭,我是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夏浮嫣掩面欲泣,衆(zhòng)座心中憐然。
“咦?按她的說法,這在座的人都知道凌霜山莊羅?難道大多數(shù)都是江湖人士?”我有疑問。
鄭修沉吟片刻,道:“夏家不但在武林中有名,也曾是西湖一帶的鉅富。看來今晚所來的都不是小人物。凌霜之夏可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
“哦?”我眼睛一亮,看來這次又遇到了難得一見的大事件了,好玩。
我偷偷瞄了燕彩他們一眼,那人聽著美人陳訴,臉上毫無波瀾。
總是那樣,我真不知道他是不是以前受過刺激,怎地變成這樣一個人。
林式玦突然道:“她爲什麼沒有把凌霜之夏帶出來?”
我和鄭修均仔細看了看夏浮嫣和隨她出來的丫環(huán),她們果然什麼也沒拿。
已經有人代替我們向夏浮嫣發(fā)問了,“夏姑娘,凌霜之夏爲何不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夏浮嫣粉面微紅,道:“凌霜之夏甚爲珍貴,小女子武藝不精,生怕有所閃失,所以沒有帶出。”
“不拿出來我們怎麼知道真假,夏姑娘,放心,我們這麼多高手在此,怎會讓賊人有機可乘。”另一個人叫道,那人是裘天健的手下。
“他們都不怕承認自己的身份誒!”我輕聲對林式玦說。
林式玦只是笑笑,“亂紅,我又不是料事如神,你看下去就會知道接下來要唱什麼戲了嘛!”
夏浮嫣露出爲難的神色,最後終於道:“各位,容小女子離開片刻,取來凌霜之夏。”她嫋嫋步到二樓,消失在迴廊上。
我又趁機四處瞅瞅,掃完一圈,突然對上了那個人的眼睛。
那人看到我露出微微吃驚的神色。
我對他笑笑,他的臉色恢復了以往的淡漠,我典型自討沒趣。
別過頭,目光又落到一行人身上。
他們有三個人,打扮和一般有錢人一樣,正低頭喝酒。
可是他們剛纔的一些舉動,讓我很奇怪。
過了一些時間,一位賓客叫道:“夏姑娘怎麼還沒出來?”
站在一側小丫環(huán)望了望樓上,低頭道:“我去看看。”
看著那小丫環(huán)的背影,我不禁在心中感嘆美人的丫環(huán)走路都如此有風韻。
忽然,一聲尖叫響起。是剛纔那丫環(huán)發(fā)出的。
這種尖叫,只有在遇到恐怖或壞人時纔會發(fā)出。
衆(zhòng)人臉色一變,裘天健和赤練硝首先站起來,二人相視一眼,一齊衝到樓上。金無數(shù)緩緩站起,腳尖一點地,人已和那二人同步。
看不出來,這胖老頭的輕功十分了得。
衆(zhòng)人也尾隨到了樓上,我特意看了看之前奇怪的三個人,他們臉上居然什麼表情都沒有。
搞什麼,你們沒事學那個人裝酷啊!
忽然想到那個人,他居然早已不在。
拉住林式玦和鄭修,我也一個勁兒往上奔。
“亂紅,你膽子真大!”林式玦的聲音有些緊促。
我回轉頭看著他,“莫非……?”
鄭修皺眉道:“很可能有人遇害了。”
啥子?遇害?
啊,難道我來到了兇案現(xiàn)場!
想剎車已經來不及,有些人臉色倉皇地往外跑,我居然被幾個人擠到了前面。
一張泛著紫黑的臉呈現(xiàn)在眼前,雖然十分可怖,可就是夏浮嫣沒錯。
剛纔還嬌豔無比的人,此刻卻比一般的死人還要令人恐懼。
我胃裡一陣收縮,驚懼著退了幾步,已經快要站不穩(wěn)。
一隻手拉了我一把,我驚魂未定,呼吸不平地看著手的主人。
居然是他。
他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可是我看見他的眼裡有我,他的眼神,不溫暖,可是卻讓人安定。
不知怎的,我立刻觸電似的抽出手,把頭轉向一側,不去看他,也不去看地上的屍體。
我卻看到了不尋常的一幕,那三個奇怪的人,在角落裡,雙手合十。
在場的只剩下些見過世面沒有被駭?shù)降娜耍以谇懊妫呀洘o法擠出去,只有冒著冷汗,努力適應。朝外張望,居然不見了林式玦和鄭修,這二人,莫非是害怕了。
裘天健面露不忍,赤練硝不動聲色,金無數(shù)若有所思。
樓下忽然又是一陣騷亂。
“爲什麼不讓我們走!”
“我們剛纔一直在樓下,怎麼可能殺人!”
衆(zhòng)人皆疑,這時,那個人在我旁邊說,“不好意思,是我的命令,我負責整個離觴的安全,現(xiàn)在有了命案,雖然涉及武林糾紛,可是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所以,我讓所有人都不得離開這裡。”
他面無表情,可是隱隱有股讓人折服的氣質。
然後,他從腰間拿出一塊金色的令牌,“我掌管御林軍,並且是刑部理事大臣。各位沒有意見吧?”
他話一出口,只見得衆(zhòng)人皆面露驚異,神情有怕更有敬。
不是吧,這傢伙這麼厲害!
震驚還在後面,金無數(shù)兩眼放光,微笑著抱拳:“久聞七王爺氣度非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小人金無數(shù),在此拜見。”
七,七什麼?
他是七王爺?
七王爺姬雲傾?
他奶奶的,這傢伙還真能裝啊,我還以爲他是個啥子遺世高手咧,沒想到是皇帝的兒子。
聽他的官銜,還似乎很得皇帝重用,可不曉得這種個性怎麼能在官場上混。
姬雲傾微微頷首,“萬金堂堂主,有禮。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查明夏浮嫣的死因。”
裘天健之前還有些不屑,可後來聽到七王爺三個字,臉上也浮現(xiàn)出莊重的神情。
赤練硝仍然不動聲色。
姬雲傾走到夏浮嫣的屍體旁,拿出一張白色手絹,握住夏浮嫣的頭部,頸部仔細看了看。
“夏浮嫣死於中毒,但是這種毒很奇特。”
“怎麼奇特?”有人問。
“這種毒名叫無因,發(fā)作後,整個人身體就呈現(xiàn)出同夏浮嫣的狀態(tài),全身黑紫,肌肉浮腫。”接話的人是赤練硝。
他精通毒藥,想必對此很瞭解。
“不錯,還有一點,就是這種毒發(fā)後,是檢驗不出死者的毒發(fā)時間的。”姬雲傾站起身,向衆(zhòng)人道。
他仍戴著面紗,眉目間神色凝重。
衆(zhòng)人竊竊私語。
雁過留痕人過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