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凝紫散了請安後,只是坐在鳳位上,紅月新奉了茶,瞧著自家主子面色不善,立在身後,替主子捏肩。靜嬪靜靜的站著,也不開口,心裡卻一刻不停的在盤算。
好半晌,才見宇文凝紫好像剛發現靜嬪站著一樣,擺了擺手,鬆了腰肢倚在軟枕上,“靜嬪入宮,也有好多年了吧?”
靜嬪越發摸不透宇文凝紫的意思,秉著多說多錯的原則,緩緩開口:“臣妾入宮伴駕已有五年。”
宇文凝紫轉著手中的珊瑚串,又陷入了沉思,良久,纔開口:“本宮記得,當年你入宮時,是那一屆秀女中,最拔尖兒的美人。陛下當年,也很是寵愛。”
靜嬪聽宇文凝紫重提當年,就想起了那個夭折的孩兒,擡眼瞧著宇文凝紫,“皇后娘娘謬讚,臣妾當年,也聽聞您與陛下伉儷情深。”雪靨淡淡,聽不出喜怒。
宇文凝紫卻被噎的一怔,抿了抿脣,另起了話頭:“今日,見賢妃有了龍嗣,本宮甚爲歡喜,也不知爲何,陛下子嗣單薄,如今可謂是撥雲見日了。”
靜嬪輕笑出聲,搖了搖頭:“賢妃娘娘這孩子,來的可巧,年節尚未過完,想來,是天賜。臣妾等,哪裡有這個福氣。”
宇文凝紫聽她恭維鮮兒,心裡很是不屑,“靜嬪如今也學會順應天意了麼?”
“臣妾不過是一個凡人,若得了天意,自然該順從。娘娘,今日獨留臣妾,到底所爲何事?”靜嬪懶得跟宇文凝紫繞彎,直接就挑明瞭。
宇文凝紫盯著靜嬪,笑吟吟道:“今年年節,多虧靜嬪幫襯,才得以順利,本宮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什麼可以賞你的。想起你入宮多年,這位分卻還是當年你有孕才得的,也有些年頭了。”
話說道此處略一頓,轉而取清茶在手。“本宮想,賢妃又是晉位又是有子,還偏偏在年節,恐她擔不起這樣的福氣,不如,本宮把你的位分晉一晉,也算替賢妃分擔一些。”
宇文凝紫這話說的拐了許多彎,不過就是想讓靜嬪晉位分寵,又藉機敲打靜嬪想好效忠何人罷了。
靜嬪在宮裡待了這些年,雖然不得寵,卻無人敢折辱,也是有心計有手段之人,聽完宇文凝紫的話,就明白了個七七八八。以往,宇文凝紫都是提拔樂貴人,如今卻來提拔自己,可見樂貴人已經在宇文凝紫這裡,失了寵了。
靜嬪的心思轉的飛快,不得不說,如果不知道當年宇文凝紫所做的一切,自己今日真有可能就趁此投靠了宇文凝紫。
“皇后娘娘的想法自然是好的,臣妾謝過娘娘。”眼下不管如何,宇文凝紫已經將臺階遞了過來,眼下自己只能接著。
宇文凝紫很滿意靜嬪的聽話,笑的越發甜美:“本宮這正好有一份禮,今日,就權當賀喜了。”回眸瞧紅月,紅月一福身,轉身進內室取賀禮。
宇文凝紫品著茶,靜嬪的聽話讓自己的心有些安
定下來。“如今四妃之位,賢妃已經有了,本宮覺得良妃不錯,你覺得如何?”
靜嬪起身一禮,“臣妾全憑娘娘做主。”這時,紅月將賀禮取來,先給宇文凝紫過目,匣子內是一隻嵌著紅寶的點翠七尾鳳簪,靜嬪墨瞳一縮,她曾經在宸賢妃那裡見過五尾鳳簪,如今宇文凝紫送了七尾鳳簪做回禮,只怕是有意讓自己跟宸賢妃打擂臺了。
宇文凝紫一挑下巴,紅月就將匣子捧到靜嬪面前,靜嬪提起裙裾,跪地撫鬢行大禮:“臣妾謝皇后娘娘恩典。”宇文凝紫受完禮,讓紅月去扶起靜嬪,又見棲梧宮的丫鬟們,齊聲唱禮:“奴婢見過靜良妃。靜良妃娘娘萬福金安。”
“從早上一直鬧到這會兒,本宮也乏了,回去歇歇,你也回去吧。”宇文凝紫十分乾脆的將靜妃趕走了。
靜良妃離了棲梧宮,沿著宮道慢慢的走著,將宇文凝紫今日的每個句子都思前想後的掂量著,恨不得掰開了揉碎了好好研究。宇文凝紫如今入不了秦飛卓的眼,而賢妃一人獨大,如今又有了身孕。如果宇文凝紫要下手,比當年對付自己要困難很多,難怪要尋助力了。
宇文凝紫將靜嬪晉位成妃的旨意很快就傳遍了後宮,鮮兒正在陪著秦飛卓午睡,楊雨昭得到了消息,一時有些拿不準靜妃的立場了。如果靜妃時刻記著宇文凝紫的殺子之仇,那麼今日哪怕晉了妃位,也不會對計劃有什麼影響,可如果靜妃有了自己的打算,那麼,自己的計劃就要重新規劃了。
楊雨昭正在想著,就聽屋裡一陣衣衫響動,緊接著秦飛卓走了出來,鮮兒相送,秦飛卓忙將鮮兒攔在屋內:“你如今有了身子,就好好的養著。”說完瞧見站在廊下的楊雨昭,順勢就吩咐道:“你好好看著你家主子,別一味地只順著,有了什麼閃失,朕饒不了你。”
鮮兒一跺腳,嗔道:“陛下把木香嚇壞了,還怎麼伺候臣妾呀!”看了看天,將秦飛卓往外推:“您快些去吧。”秦飛卓只得登上御輦走了。
等秦飛卓走後,楊雨昭將靜嬪晉妃的消息告訴了鮮兒,鮮兒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我覺得,這件事如果我們主動去找靜妃問個明白,反而會落了下成。”
楊雨昭點點頭,一面替鮮兒穿衣,一面說:“以目前來看,我們就算真的失去了靜妃的幫忙,我們也只不過是比當初慢一些而已,也沒什麼大礙。”
轉身去拿玉佩,回來在鮮兒身上比量著:“靜妃畢竟忘不掉殺子之仇,投靠皇后的可能性極小。”
主僕二人正說著話,就聽見廊下蘭蔻的聲音:“娘娘,靜良妃娘娘邀你過去商量事情。”
楊雨昭跟鮮兒一對視,聽見靜妃的邀請,心裡都放了下來,鮮兒拉著楊雨昭的手,笑著說:“你看,我們白擔心了。”
楊雨昭沒有鮮兒那麼樂觀,卻也輕鬆了幾分:“你也別傻,趁這個機會,看
看她要說什麼。”
鮮兒就這麼帶著楊雨昭往外走,卻見到御前總管帶著一副肩輦侯在門外,見著鮮兒主僕出來,就笑著迎上去:“皇上走到半道兒,想起您若要外出,行動不便,就命老奴送來一副肩輦,您這是要去哪兒,正好就乘著肩輦試試吧?”
鮮兒笑的一臉幸福,搭著楊雨昭的手坐上肩輦,“靜良妃新晉了位分,姐妹一場,本宮去道喜。”
御前總管又是一笑:“這不巧了麼,皇上也聽見這信兒了,讓老奴去送賀禮呢。那老奴就跟您一道兒了。”
一行人來到無憂宮,靜妃在正廳候著,見御前總管也來了,有些怔愣,也不敢託大,上前招呼:“您來有何要事?”
就見總管一躬身:“陛下知道您晉位,特遣老奴來送禮。”站在一旁唱禮,“各色宮緞各五匹,火狐裘一領,銀三百兩,金一百兩。”
靜良妃跪拜謝恩,從賞賜中取出一錠金元寶遞給總管:“勞煩總管走這一趟。請您喝茶的。”總管也有眼力見兒,知道宸妃跟靜妃還有話聊,接了金子就退下了。
送走了御前總管,靜妃跟鮮兒相攜入內。靜妃早已備下瓜果香茗,二人落座,鮮兒開口道喜:“沒想到,皇后娘娘會給你晉位。特來道喜。”楊雨昭順勢將賀禮奉上。
靜妃瞧也不瞧,面上也什麼喜色,徑自斟了兩杯茶,“有什麼好賀的,你別告訴我你沒瞧出來皇后此舉的意思。”
楊雨昭聽了靜妃這話,悄悄地打量著靜妃的臉色,就聽鮮兒說:“我是瞧出來了,可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鮮兒捻了一顆葡萄,慢慢的剝著皮,這寒冬,唯有皇室才能用的起這些新鮮果蔬,雖然滋味不比應季的甜,可勝在難得,吃的就是那個意趣兒。
靜妃看著窗外那灰白的天,宮裡慣常的顏色就是硃紅的牆,翠綠的瓦,如今到了冬天,枝丫上又附上一層雪霜。
“我的打算,從來就沒變過。”靜妃幽幽的說,“今日皇后還覺得提起你有孕一事能惹我嫉妒。”側眸笑凝鮮兒,“你說,好笑不好笑?”
鮮兒被靜妃眸底的陰鬱瞧得一愣,有些擔心:“你可別鑽了牛角尖兒,那孩子說到底,也是沒緣分,你以後的日子還長。”
靜妃那空洞的眼神深處,閃著兩簇幽火,沒日沒夜的灼燒著靜妃的心。那是她第一個孩子啊!那時候的她,豆蔻年華,傾盡所有的愛戀,卻換不來那人的庇護。
靜妃忽而轉頭瞧著鮮兒:“如今,你我都是妃位,宇文凝紫也不曾收回我協理之權,她以爲能讓我順著她,”一聲嗤笑,只覺得極其好笑。“你說,如果我立刻就跟她反著幹,她會是個什麼樣子?”
鮮兒歪著頭,在腦中想了一下,也噗嗤一聲:“她一定想不到,你答應的那麼幹脆,其實只是爲了扳倒她。這是不是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