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城內火光四起。
放眼望去,數不盡的火箭漫天而下,頃刻間,偌大的邊城已經淪爲火的海洋。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戰連城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攥著一般,無盡的壓力如同排山倒海,壓得他幾欲窒息。
千算萬算沒想到居然會是火攻,如此卑鄙的招數,難道白國的人命就不是人命麼!
而且從頭至尾,眼看著敗局已定,他都不知道敵人是誰!這、這實在大辱也!
戰連城越想越氣,滔天的火光映照在他滿是憤怒的臉上,猶如見證了絕世修羅的誕生。銀色戰甲,血色戰袍,紅的槍,黑的發,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殺!殺!殺!”
“這幫狗孃養的!”同樣惱羞成怒的張莽更是張口就罵,隨即扛了大刀就要躍下城樓去,卻被一柄紅色長槍死死攔住。
“將軍!”張莽不甘喝道,好似一頭野獸在咆哮,“讓我去,殺了這般狗孃養的!”
“不行!”然而戰連城卻是那百獸之王,任憑手下人再怎麼狂躁,他的態度依舊堅定如鐵。
“你們全都去幫助剩餘的百姓脫逃,至於齊軍那裡,我一人去足矣!”攔下了張莽,戰連城隨即下達一條死令,繼而一個跳躍,消失在了漫天火光裡。
張莽等人連連驚呼,一個個臉上既是不服又是擔憂。
“軍師,你看這”張莽焦急出聲,望向溫仁的目光中期待與無助並存,只是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溫仁一個手勢打斷。
“罷了,由他去吧,依他的能耐,我們去了,只怕還會成爲負累,且聽他之言,先安全撤離纔是。”溫仁不緊不慢的說道,儘管神色看上去極爲平靜,可只有他自己,才瞭解心裡的那份緊張。
依戰連城之能,固然可以以一擋百,讓浩浩齊軍又豈是百人千人。但願我們的少年將軍,不要過於莽撞纔好……
夜,漸深,火,愈旺,震徹人耳的除了撕心的叫喊便是來自地獄的喜悅之聲,叫喊越是慘烈,喜悅之聲便越是狂放。
邊城東部大山的山腰處,撫遠將軍寧澤濤靜靜的望著眼前的一片火海,相比下屬們的雀躍,不費吹灰之力就大獲全勝的他表現的實在過於反常了。
儘管,眼角眉梢處的勝利姿態還是藏不住,可深邃目光的背後,又是別樣的意味。
若不是戰連城火燒他齊國百姓在前,他也不會以牙還牙採用如此卑劣手段。
其實,早在護國夫人巫煙霞找上他的時候,饒是迫於宇家勢力不得不答應了下來,他的心裡對於戰連城的人品還是肯定的,甚至一度覺得所謂的事實不過是宇家想要激將他的藉口。
然而這一路走來,他也曾刻意打聽過有關巫蠱族一事的因果,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從一開始的懷疑變成了最終的篤定。
切,說什麼蠱族悖逆天道,天降神火罰之,扯淡,都特麼扯淡!
即便是真的悖逆天道,又爲何這麼多年都相安無事,他戰連城一來便要天降神火?還不是
爲了掩人耳目!
所以,才臨時決定要以其人之道還置其人之身,只是,真的看到了這一幕,又總覺得自己做的過分了些。
“劉福!”
“屬下在!”
“傳令下去,待會入城之後,一律不準搶掠,若是碰上出逃的百姓,一律放行,若是碰上白國的士兵,無心反抗者,俘虜即可,否則,殺無赦!”
“得令!”
罷了,縱然心中有異,可自古以來,哪個戰場不是如此。寧澤濤胸中默嘆,怪只怪這天下,從來就不太平。
彼時,已是月至中天,半空之上,各種煙霧繚繞,混合著濃濃的焦味,嗆得人眼淚直流,而那灼人的大火也早已失去了原本迅猛的勢頭,在衆人奮力的搶救中變得微弱。
寧澤濤等人也紛紛從山腰處下來,走在烽火洗禮後的邊城,享受著屬於勝利者的讚歌。
“我當是誰,原來是鼎鼎大名的撫遠將軍,真是久仰啊!”
猛地,高處傳來一道聲音,渾厚有力,彷彿可穿透雲層,足可見其內力之深厚。
寧澤濤不禁一駭,下意識便想到了白國少將戰連城,卻又隨即打消了這一念頭。據說那戰連城不過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而眼前之人的內力少說也有三十年。
“來者何人!”不過他寧澤濤能縱橫十餘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主,面對勁敵,也只是多了幾分謹慎。
“呵~”戰連城不禁嗤笑,毀了他的城傷了他的人,如今卻還要問他是誰?寧澤濤啊寧澤濤,莫不是你老糊塗了吧?
“寧老賊!你問我是誰,我便讓你看看我是誰!”一聲爆喝後,戰連城果斷從房檐躍下,不偏不倚,恰好站在距離寧澤濤三尺開外之地,一桿長槍橫臥,眉目如刀,恣意飛揚。
寧澤濤當下後退,一面驚駭於眼前之人的氣勢,一面暗暗揣摩其身份。卻是還沒等對上號,身後將士便已經道出了來人身份。
“你就是戰連城?”寧澤濤頗爲驚異的問道,似是怎麼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畢竟,依照戰連城的年紀,能夠有此番內力,實屬罕見。
“正是!”戰連城卻不知道寧澤濤的想法,只當是對方言語間的挑釁,不覺心中的怒火更甚了幾分,嗓音也更加嘹亮。
“寧老賊,你傷我百姓毀我城,這筆賬,你說,要如何才能算清!”
聞言,寧澤濤笑了,不僅寧澤濤笑了,在場的齊國將士也都笑了。
“戰連城啊戰連城,別人都說你是個死心眼愣頭青,我還不信,如今一看,可真是讓我長見識了!”寧澤濤邊笑邊道,這年頭,居然還有人能說出這種話,真是太奇葩了。
戰連城卻絲毫不以爲然,在他看來,他說的話沒有一丁點兒的錯誤。既是一方將領,難道不應該愛民如子麼?將士們跟著你出生入死,難道不應該把他們當兄弟嗎?既然親人蒙難,兄弟蒙難,他又怎麼不站出來出這口惡氣!
“你個老賊!我死心眼兒如何,愣頭青又
如何,爲了我的百姓和士兵,我今日就算戰死這裡也無怨無悔!我可不像你,爲達目的不折手段!”
“笑話,就算我不折手段,也是某人有違人道在前!既然你一心求死,我這就成全你!來人,放箭!”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寧澤濤一聲令下,又是鋪天的箭雨朝著戰連城涌去。然少年將軍的臉上卻是一絲懼意全無,一把紅槍舞的虎虎生風,饒是如此密集的攻擊,愣是沒傷得了其一根毫毛,只是,卻也逼得其生生退後了數米。
“桀桀,矛頭小將,不足爲懼。”
看著戰連城手忙腳亂的模樣,寧澤濤的臉上不自覺泛起一抹得意,眼中更是譏諷意味明顯,還以爲是多麼了不得的人物,今日看來不過如此,虧得白國上下還把他供爲戰神,若真是這樣,那白國的氣數估計是要盡了。
“別下手太狠,抓活的!”
說完最後一句,寧澤濤果斷轉身離開,神色再度平靜如常,此番毫無懸念的戰役,真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激情。
然而輕敵從來都是戰場上的大忌。
就在寧澤濤離開後沒多久,戰連城脫身了,沒錯,脫身了,就那麼以一己之力從槍林箭雨中輕飄飄的逃走了。
或許,是齊國的士兵都如他們的主將一樣以爲勝利盡在掌控,但他們誰也忘不了那一抹銀色身影是以一種怎樣的姿態離開的,簡直,用風姿綽約形容都不爲過。
那般凌空起舞的墨發,那般好似白練的戰袍,黑與白的完美銜合,只一眼,便是整個世界。
脫離了包圍,戰連城也不多做停留,尋著溫仁留下的標識,一路找到了城外百米處的一座山坳裡,與之匯合。
而見到戰連城的一瞬間,所有人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彷彿見到了天見到了地,見到了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神佛。
“怎麼樣,大傢伙都順利逃出來了吧?”還未站穩,戰連城便連連出聲道,隨即朝著烏壓壓的人堆望去,方纔覺得心裡踏實了些。
“回將軍,能逃出來的,都逃出來了。齊軍此戰太過突然,又用的這般不留後路的招式,我軍傷亡實屬難免,還請將軍勿哀。”回話的自然是溫仁,當然,能夠在如此關頭坦然面對戰連城的,也就只剩下溫仁了。
聽言,戰連城瞳孔驟然一縮,幾許哀傷頃刻間涌現,真不知道作爲一方將領,如此見不得傷亡究竟是好還是壞。
正思痛間,忽敢一陣勁風朝著自己襲來,戰連城本能的擡起手,僅用著一雙肉臂便將那攻擊生生攔下,這才分出功夫去看,倏爾嚴肅的眸子裡乍現一絲驚喜。
“你醒了?”這一問,更是帶上了幾分傻氣。
但見眼前之人,雙眸璀璨如星辰,皮膚光潔,身段窈窕,奈何額頭與脖頸之處疤痕蜿蜒,不是楊雨昭又是誰。
然,楊雨昭非但毫沒有回話的意思,反而再度舉起長槍朝著戰連城劈去,奈何她臂力太弱,打在戰連城身上不僅打不疼,沒幾下過來還累得自己氣喘如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