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昭恍惚間瞧見那抹綠色迅速的擺脫了侍衛的攻擊,破門而逃。子衿暈在一旁已是指望不上,眼前開始一陣陣發黑,可太醫尚且不知蹤影,身旁還有個宛若瘋婦的李媚兒,只得咬緊了牙,狠狠了勒緊了牀單,腹部一陣劇痛,意識有了幾分清醒。
侍衛自柳兒逃脫後,便迅速制服了李媚兒,如今那李媚兒釵鬆鬢亂,只瞪著眼瞧著楊雨昭,呵呵的笑。好容易等到太醫來了,楊雨昭再也撐不住,只說了一句盯著李媚兒便昏了過去。
楊雨昭只覺得渾身冰涼,如置身雪山,起初還有力掙扎,漸漸的,只想抱成一團沉沉睡去。忽而眼前漸漸顯現出一個輪廓,只覺得眼熟,卻想不起是何人,楊雨昭慢慢的探出手,卻只能劃過,空間中泛起漣漪,“你……”才發了一個音,便見那輪廓瞬間清晰起來,卻是自己的那愚忠的兄長,一如當年那般溫潤如玉。楊雨昭只覺心酸,喉頭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卻見那少年含笑上前,虛虛的環著楊雨昭,低聲道:“阿昭,莫怕。”
說話間,寒意消退,身上也漸漸回暖。楊雨昭淚眼朦朧,擡手想回擁兄長,卻只有空寂,淚珠撲簌簌的掉下,喃喃低語:“哥哥……”
漸漸的,兄長的身影淡了,可那暖意卻縈繞在胸口,恍惚有一顆夜明珠起起伏伏的在空中引著自己,先前那光極淡,幾乎要被周圍的濃墨淹沒,楊雨昭回首瞧著兄長最後消失的地方,猛然回頭,向著那光芒走去。
戰連城正在御書房跟衆臣商討國事,因夜深了,便吩咐御膳房奉上熱湯宵夜,卻聽見楊雨昭遇刺的消息,一時震驚打翻了熱湯,不顧的燙傷和黏膩的袍袖,也不傳轎輦,直接輕功奔回飛鸞宮,恰楊雨昭悠悠轉醒。
楊雨昭一時有些恍惚,腹部的傷口已包紮妥當,敷了藥膏傳來陣陣涼意。燭豆搖曳,暖光朦朧,美目流轉,瞧見榻旁的戰連城,輕勾脣角:“我沒事,幸而子衿當時護著我。”
戰連城瞧見楊雨昭醒了才放下心來,攏著楊雨昭的手,摩挲著:“是我不好,讓你遇險。”回頭陰沉著臉,瞧著一溜兒跪著請罪的侍衛“守護皇后不利,自去領罰,再有下次,朕決不輕饒。”回頭瞧楊雨昭時已冰雪消融“今後,我撥幾個暗衛與你,隨你左右,也讓我放心。”楊雨昭也覺得如此穩妥,便沒說什麼。
一時朝陽也來了,淚眼婆娑的站在戰連城身後瞧著,楊雨昭心下一軟,招手示意朝陽近前來,朝陽滿臉的憂心,未等楊雨昭說話,就急著說:“姐姐,日後若皇上不在,我便來陪你,你前兒才發燒,還沒好利索,今天又遇見這事,哪裡有這麼巧的事,要我說,你之前的發燒,說不定都是那李媚兒使得壞!”說道後來,已是柳眉倒豎,杏眸圓瞪。
楊雨昭哭笑不得,這小妮子腦袋瓜裡都想了寫什麼。可戰連城不管,朝陽的
話提醒了他,他忙回身去問:“李媚兒何在?!”少頃,便有侍衛拎著李媚兒來,李媚兒如今已是目光呆滯,被扔在地上也不過皺了皺眉。
戰連城緊皺著眉,瞧著李媚兒如今的模樣,跟當初早已兩樣,朝陽輕手輕腳替楊雨昭壘起了軟枕,楊雨昭靠在仰枕上,瞧著跪坐在地上的李媚兒,隱約瞧出了幾分不對,遂側頭跟戰連城說:“今日她跟柳兒突然說來請安,我瞧著就有幾分詭異,當時只以爲她身子不好,如今看來,那柳兒一定用了什麼藥控制了李媚兒。”
戰連城緊盯著李媚兒,心裡無比的懊惱,如果當時他守在她身邊,如今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寬袍下的手緊握成拳,骨節泛白。聽了楊雨昭的話,寒著一張臉:“就算是藥物控制,若心裡沒有那陰暗想法,也不能成事,可見這人的心已經爛透了!朕念在舊年故交始終留了幾分情面,可現在卻被反咬一口。”揚聲喊了侍衛入內,“把她拖出去,杖斃。”
侍衛依旨將李媚兒拉下去,李媚兒這時候卻有了幾分清明,聽見了戰連城的話,一行清淚順著臉龐落下。閉了閉眼,卻什麼也沒說。還能說什麼呢?他說的對,是自己放任了心中的兇獸,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夜,客棧。秦飛卓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飲,回想起當年那鮮衣怒馬的少女,張揚明亮的眼眸,那日日夜夜琴瑟和鳴的日子,雨昭,我們如何走到了今天這地步,一定要你死我活才罷休。街上的更夫又敲起了更,天邊也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可秦飛卓卻沒等到那代表皇后薨逝的喪鐘。秦飛卓腕間用力,那捻在指間的白瓷酒盅撲的一聲,落在素白的牆上,綻出鮮紅的花。看也不看的就離開客棧,待走遠後,才隱約聽見身後傳來那小二的驚叫。
同往齊國的官道上,秦飛卓面色陰沉,指間撥弄著一串翡翠珠子,滿心滿眼都盤算著再如何弄死楊雨昭。而在齊國皇宮內,終於得到秦飛卓要回宮消息的宇文凝紫,喜不自勝。
楊雨昭遇刺後,因先前發燒還未好全如今又傷了元氣,整日靜養,多嗜睡。戰連城也派人去尋柳兒,卻只找到了柳兒的屍體,雖知如今宮裡再沒奸細,卻仍不放心楊雨昭獨寢,每日必早早處理好朝政回飛鸞宮陪著楊雨昭。瞧著懷中佳人恬靜睡顏,戰連城在心中暗暗起誓,必早日攻下齊國,誅殺秦飛宇,幫楊雨昭報血海深仇,再不叫楊雨昭受到任何傷害。
白天朝陽陪著楊雨昭說話解悶兒,姐妹兩人的感情越發濃厚,眼瞧著年節將至,宮裡怎麼著也該準備著了,可皇后正養著傷,如何能操辦年宴?這宮裡不比外頭百姓家,年宴都是有規定的,馬虎不得。戰連城是肯定不捨得楊雨昭爲這些瑣事煩心,恰今日下朝,戰連城與楊雨昭提起此事。
楊雨昭正在喝燕窩,想都沒想,張口就說:“
讓朝陽做呀,她貴爲公主,這些中饋本來該她母親教她,可她母妃如今不在身邊,我又不耐煩這些,可是她以後出嫁,總不能什麼也不會呀。如今正好讓她練練手。”戰連城一聽覺得也對,就叫人傳朝陽來。
一會朝陽來了,先問了楊雨昭身子怎麼樣,卻看見那夫妻倆笑瞇瞇瞧著自己,一時有些無措,“你們喊我來幹什麼呀?”楊雨昭笑瞇瞇的說:“今年的年宴,你準備吧。”
朝陽一愣,“我沒辦過呀,這可是一年之初的大事兒。”說話間倒覺得是個挑戰,一時也起了興致,卻還是對自己沒信心。拉著楊雨昭衣袖撒嬌:“好姐姐,你那麼聰明,你從旁指點我可好?我一個人心裡沒譜。”楊雨昭耐不住朝陽撒嬌,索性說了個明白,朝陽得了準信,又害羞楊雨昭說的嫁人,索性丟下二人徑自回宮了。
年宴的事有了著落,戰連城也算對朝臣有了個交代,索性命人將奏摺搬到飛鸞宮來,又可以陪著楊雨昭又不耽誤朝事,二人還可以就事商討,一舉數得。
轉眼到了年節,楊雨昭養了幾個月,喝了幾個月的苦藥,早已大好,卻仍命子衿將自己的臉色塗差些,子衿自上次被柳兒打暈後,也花了幾日才養好身子,如今對楊雨昭越發盡心,可聽主子這奇怪的要求,有些懵懂:“娘娘,今兒年節,您是要去前朝隨陛下受衆臣朝拜的,新年新氣象,當然要越喜氣越好。”楊雨昭瞧著鏡中傾城佳人,徑自取了香粉撲在面上,瞧著鏡中人漸漸蒼白的嬌顏,左右打量再無破綻,方回答子衿的問題“我自有計劃,這傷,這病,現在還不能好。”子衿不懂,卻不妨礙對主子的忠心,也不用主子多言,上手描了幾筆胭脂,將主子打扮成一個病西施。
楊雨昭換上了皇后朝服,大紅的蜀錦曳地三尺,繪鳳獻牡丹,鳳尾飄搖靈動,鳳首依在肩頭,以紅寶石點綴鳳眼,纏枝紋腰封勾勒纖纖楚腰,衣衫華美,卻著實沉重。楊雨昭張開雙臂,站在穿衣鏡前,瞧著宮婢整理裙裾,此時聽外頭有人傳旨,陛下送來一雙宮鞋,起初楊雨昭不知此物有何特殊,待人送進來才察覺戰連城的心意。朝服沉重,發冠也不輕,若再踩那宮鞋,別提楊雨昭大病初癒,哪怕是正常人也受不住,故而戰連城送來的只是尋常軟底鞋,只在鞋面上墜上了拇指大的東珠,行動間金蓮隱顯,東珠流光溢彩。
大紅錦緞鋪地,一直延伸到殿前,楊雨昭看見了在另一端等候的偉岸男子,寬肩窄腰,身姿挺拔。楊雨昭步步行至其身側,柔荑搭上戰連城伸過來相扶的手,借力站上御輦,甩袖轉身,二人並肩,觀衆臣跪拜山呼萬歲。
年宴上,楊雨昭因身爲首輔,故而隨著戰連城一起與朝臣歡飲,衆臣瞧著皇后臉色蒼白,臉上有著幾分不正常的潮紅,也不敢多留,只奉上吉祥話跟賀禮便告退各自回府與家人守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