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更令所有人感到吃驚的是,戰連城不但沒有絲毫的辯解,甚至還真就牽起媚奴的手離去,那般堅定的,沒有猶豫的。
“戰連城!”溫仁頓時冷叱,向來風輕雲淡的臉上破天荒的流露出明顯的怒氣,隨即更是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生生攔在了戰連城面前。
“你難道不應該有個解釋麼?”聲線清冷而無情,目光執著又冷漠。
戰連城 卻依舊閉口不言,只是微微側過頭,看著余光中那一抹飛揚的竹葉青,眼底泛起一股黯然。
對不起雨昭,我到底不忍負她。
“算了溫仁,讓將軍休息吧。”一片寂靜中,楊雨昭募地開口道,儘管一雙眼睛明亮如初,尾音處透出來的疲憊卻怎麼也藏不起來。
語畢,細長的手指輕輕撫上椅輪,指骨間轉眼青白。
“雨昭!”望著楊雨昭落寞離開的背影,溫仁的眸中下意識涌起一陣溫熱,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轉瞬間化開一般,從他目光所能觸及到的地方,一點點侵蝕進他的心裡,那樣隱秘偏又無法自欺欺人。
音未落,人便已經跟上前去。
戰連城亦是不自覺苦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裡牽著媚奴走向全然相反的方向。
若不是心中還有惦念,只怕這一別許就真的能夠成爲永遠。
齊國,棲梧宮。
得知秦飛卓今日會過來,還不到午時,宇凝紫便手忙腳亂的張羅了起來,又是命人裡裡外外的打掃了一遍,又是特意佈置上了秦飛卓喜歡的小玩意兒,更是親力親爲的下廚房包了餃子,儘管結果不太盡如人意,可怎麼說也是冬至,必須要很溫暖、很溫暖纔是。
只是,眼看著午時已經過了大半,該來的人卻還是沒有來。
“娘娘!”癡等間,宮女紅月急急忙忙跑進來,半跪在宇凝紫面前,喘著氣道,“皇上、皇上他……”卻是結結巴巴好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皇上他怎麼了?是馬上就要到了麼?”反倒是宇凝紫看上去更加著急,這廂反問的話音纔剛落,那廂人就已經走到了門前,探出大半個身子向外看去,然而入眼處,只有冰冷的過道。
“不、不是。”不知怎麼,見此情景,紅月忽然有些忐忑,饒是接下來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更加難以說出口了。
直到彷彿過去了一世纔不得已硬著頭皮道,“據消息,皇上他、往落霞宮去了。”因還未落,頭便已垂到了極致,儘管她剛來沒多久,可宮裡的人誰不知道,落霞宮裡住著的可是皇后娘娘的死對頭,就算是皇后目前爲止還沒有用過什麼手段,但哪有女人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尤其還是在今天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裡。
呵呵,落霞宮麼……
宇凝紫倏爾垂眸,剎那間光彩全無。
不是答應了她今天會過來的麼,食言也就罷了,爲什麼偏偏是那兒。
“娘娘”紅月不禁生出幾分擔憂
,從她進宮起就一直跟在宇凝紫身邊,饒是在外聽了不少有關皇后娘娘如何如何的蜚語留言,在她眼裡,宇凝紫依舊是一個溫柔寬厚大氣明理的女人,對她更是如同對待自家姐妹一般,絲毫沒有架子。
可眼下,卻像是一朵失去了養分的花,空有迷人的外表,而無動人的靈氣,是那樣的惹人憐惜。
“娘娘且等著,奴婢這就去把皇上請回來,她一個小小的貴人,憑什麼和娘娘爭寵!”霎時,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等到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脫口而出。
紅月募得怔神,訕訕的望向宇凝紫,一面緊張的忍不住直哆嗦,一面卻又好似較勁兒一般默默希望能得到宇凝紫的首肯,堂堂一國之母,可不能活的如此憋悶。
只不過,若是換了以前的宇凝紫,那是斷然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就……
“罷了,畢竟是皇上,還能說些什麼呢。”宇凝紫沉聲道,也不是說就沒有一丁點兒的在意,可秦飛卓的心裡究竟怎麼想,她知道,她相信鮮貴人也知道,而且一定會比她更加難受,既然如此,她去不去立這個威也就沒有必要了,說不定還能落下個大度的好名聲。
“可是娘娘,那鮮貴人實在過分,前幾日就已經”紅月卻還是憤憤難平,就好像自己纔是被搶去了丈夫的妻子一般,齜牙咧嘴,柳眉倒豎,一副恨不得分分鐘衝去落霞宮質問的模樣。奈何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宇凝紫一聲冷喝打斷。
“夠了!”夾雜著幾分薄怒的語氣,隨即不由打量了跪在地上的紅月兩眼,倒算是個貼心的奴才,就是不太知道分寸。她都已經明確表示了此事翻篇,還是在哪兒喋喋不休,更是翻出舊賬了,簡直缺心眼。
如此意味分明的挑撥離間,假如她再有以前一半的心狠手辣,這會兒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好了紅月,本宮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它就不能說,你明白麼?”見小丫頭的臉上儼然露出幾分懼意,宇凝紫也緩和了幾分神色,溫聲細語的說著,如同安撫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鹿。
“知道了娘娘。”紅玉連連點頭,一時間還有些餘嚇未散,死活不敢再擡起頭對上那雙凌厲的眼。
“好了,你下去吧,要是皇上來了,就說我身體不在。”宇凝紫稍稍嘆了口氣,只覺得原來大好的心情毀了大半,什麼也不想再聽,什麼也不想再看,就算是秦飛卓下一秒就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也提不起半分討好的心思。
也不爲就什麼,大概是一顆心忽冷忽熱的多了,就累了倦了麻木了吧。
不過,宇凝紫眉頭陡蹙,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幾日前的場面,倏爾瞇起的眼眸中一縷寒光閃過,這個鮮貴人,確實是有些不懂事了呢。
時光倒回,幾日前,御書房。
許是這個冬天太過嚴寒貧瘠,才一月有餘,就已經發生了大笑數十起搶掠事件,百姓們怨聲載道,秦飛卓亦是晚晚睡不安穩
,又時常在御書房裡熬夜批奏摺,精神很是萎靡不振,饒是她不止一次的勸說,但秦飛卓依舊我行我素。她沒有辦法,只好每日定時去御書房送些飯菜火炭,儘可能讓秦飛卓吃好暖好。又暗地裡命人偷偷聯繫巫煙霞商量對策。
誰知那日,當她興沖沖的跑去向秦飛卓獻策的時候,卻已經看見鮮貴人俏生生的站在皇帝身邊,櫻桃小口一開一合,說著的正是她苦思冥想了一夜才的出來的完美政策,還不是的用滿含挑釁的目光瞥向她,不過一對上秦飛卓,又馬上一副乖巧討喜的模樣,看的直叫人反感。
偏偏秦飛卓不僅沒有絲毫的在意,反而對其口中的對策大爲讚賞,更是當著她的面給了諸多賞賜。
可是,那些明明都是她的主意!
想著,雙目間不禁皺的更深,那日,她雖沒有明確的表達什麼,但一回來便使用雷霆手段將棲梧宮的眼線給拔了個乾乾淨淨,儘管如此,卻還是不打算對鮮貴人做些什麼,不想因此傷了和秦飛卓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
但有些人,總是你越給她面子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臉,看來在這深宮大院裡,一味的忍讓和退避還真的換不來什麼好。
“來人,去尋夫人來,就說她的乖女兒想她了。”似是終於下定決定,宇凝紫猛然厲聲道,一雙粉拳漸漸握緊。
白國,將軍府。
是夜,微涼的夜風徐徐掛過,擾亂了一池秋水,吹散了一角薄雲。
悽白月色下,戰連城孤身坐在將軍府的房檐上,望著彷彿觸手可得的皎月,惆悵萬千,白天那種情況,也許是他這二十一年來做過最爲艱難的決定,一面是青梅竹馬且心中有愧的未婚妻,一面又是頗爲喜歡並生死與共過的心上人,不管是選擇什麼都註定會有一個人受傷。
而如果不盡早做個決斷,以後類似的選擇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艱難,存在的傷害也會越來越大。
但是,又叫他該如何纔是真正正確的。
“將軍。”
思忖間,身後募然響起一聲輕喚,不用回頭也知道,定是溫仁那廝,這個傢伙即便是四下無人的時候,也從不肯叫他連城,
“什麼也別說,走一個先!”戰連城苦笑,隨即微微側頭,看著一身藍衣的溫仁,遞上一瓶未開封的酒。
溫仁也沒說話,接過酒,仰頭幹了一大半,才就勢緩緩坐在戰連城身旁,方纔緊繃的臉上,驟然咧出一絲笑意,卻滿是無奈。
“我今日那般,你莫要在意了纔好。”
“不會,怎麼會呢,是我不該纔是。”不該帶著媚奴上門,更不該由著媚奴和楊雨昭較勁兒。可他發誓,那一刻他只是想看看楊雨昭的心裡是不是也有他。
“那你打算就這麼放棄雨昭、當作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麼?”如果是那樣,如果真是那樣,那麼他也只能說聲抱歉,不單單是爲了楊雨昭,而是沒了楊雨昭的戰連城,必將不值一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