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蠱族,九行山。
彼時,已經(jīng)是楊雨昭孤身進山的第二天,亦是戰(zhàn)連城昏迷的第三天。
翻過又一個山頭,楊雨昭忍不住停下來歇腳,都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也不知道戰(zhàn)連城到底有事沒事。
都怪她,要不是她預(yù)料錯誤,戰(zhàn)連城也不可能受如此重傷,要不是她當初偷偷摸摸的放火燒了山,如今,也就不會在戰(zhàn)連城需要的時候只能乾著急。
可是,她明明記得,上一次來山裡的時候曾經(jīng)看到了續(xù)魂,爲什麼現(xiàn)在用了心去找,反而找不到了。
難道說已經(jīng)被燒爲灰燼了麼?
不,不可能,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
楊雨昭,不要放棄,千萬不要放棄!
想著,楊雨昭的眼裡不由重新燃燒起希望的火焰,再次起身,朝著茫茫大山而去。絲毫不曾發(fā)現(xiàn),在其身後不遠處,亦有一人在跟隨者她的的步伐,堅定的走著。
那人,便是廉子薦。
可笑他都已經(jīng)跟了某人一路,某人卻還是不曾發(fā)現(xiàn)他,或者說,根本連頭都沒有回過,所以即便當時他已經(jīng)站在她的身後,她還是不曾發(fā)現(xiàn)。
這讓他不禁有些不舒服,卻也更加對楊雨昭起了好奇之心,索性也不主動相認,就這麼默默的跟著楊雨昭到此,並將繼續(xù)跟下去。
然而,時間終究是不等人的。
漸漸的,黃昏已至,偌大的九行山上,竟是除了零星幾點星光,找不到半分煙火的氣息。
楊雨昭本就不習慣身上帶太多東西,此番又走得太過匆忙,可以說除了一把隨身的長劍,就只剩一身又髒又亂的衣服了。好在還有一路子摘了好幾次野果子充飢,至少還有肚子是飽的。
可山林的夜裡,總是不缺乏各種還空著肚子的毒蛇猛獸,偏巧她又是一身血腥,還沒有薪火傍身,以至於這廂屁股都沒坐熱,那廂便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只聞“嗷嗷”兩聲長嘯,一隻滿身漆灰的山狼就那麼突兀的從一側(cè)的樹叢中躍了出來,一面不時的刨著前蹄,一面齜牙咧嘴的看著楊雨昭。
楊雨昭心中頓駭,暗咒,這人一旦背了還真是不想什麼來什麼,白費了一天什麼也找不到也就算了,這會兒又冒出個畜生來湊熱鬧,還真以爲她楊雨昭會束手無策麼!
手中長劍不由緊握,楊雨昭亦是全神貫注的緊盯著山狼的舉動,甚至散發(fā)出較之更甚的殺氣。
無奈動物終究沒有人的覺悟,饒是向來號稱聰穎的狼,也還是掙不開自己嗜血的本性,哪怕是已經(jīng)明顯的感覺到了殺氣,依舊不依不饒的朝著楊雨昭撲了身軀。
霎時,只見眼前猛然一黑,楊雨昭連忙舉劍,豈料胳膊還未完全擡起,長劍就被山狼一巴掌拍飛了三米遠,連帶著一條手臂也好似脫了臼般難受。
這畜生!居然還會玩陰的!
楊雨昭不禁低咒,同時急速一個就地打滾,堪堪躲開了山狼的進攻,卻是沾了一身的殘花敗葉,狼狽的緊。
山狼也在第一時間回過身來,繼續(xù)緊盯著楊雨昭,眼中兇光盡顯。
楊雨昭登下凝
神,依舊是密切注視著山狼的動作,經(jīng)過了剛剛的交鋒,此刻的她可是一丁點兒也不敢大意。
熟不知,這本就是一頭餓瘋了的狼,而沒有什麼比一頭餓瘋了的狼更能讓人害怕的,因爲它們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絕望,是會爲了一口吃食奮戰(zhàn)到最後一刻哪怕身死的狼。
但見電光火石之間,山狼再次奮力一躍,張著血盆的大口朝著楊雨昭而去,楊雨昭亦是提起一口氣,在山狼靠近的瞬間一躍,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山狼背上。
山狼又豈會順從,一面嗷嗷大吼,一面不斷的撲騰來撲騰去,想要將楊雨昭的自己的背上顛下來。可楊雨昭好不容易佔了這麼點上風,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饒是身子骨已經(jīng)顛的快要散架,也還是緊緊的扒在山狼背上,沒有一刻鬆懈。
更是隨手抄起一塊山石,狠命的往山狼的頭部砸去。
卻不想這一砸反倒更加激發(fā)了山狼的獸性,越發(fā)瘋狂的擺動的身子。這下,就算楊雨昭再不想,也還是被狠狠甩了出去,摔在一旁的大樹上。
頓時,楊雨昭只覺得好似五臟六腑都要碎裂開來,一股難言的疼痛從背部蔓延至全身各處,疼的她幾欲說不出話來。
而就在這時,山狼再次來襲,卻是將目標放在了楊雨昭的雙腿之上。
楊雨昭大驚,本能的想要避開,奈何身體的劇痛使得她此刻竟完全使不出一丁點兒多餘的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山狼愈加靠近。
難道我楊雨昭經(jīng)歷了那麼多就是爲了要死在這裡麼?
楊雨昭暗恨,終而在腥風撲鼻的瞬間閉上了雙眼。
罷了,只恨我這一生還是沒有手刃仇人,對不起了戰(zhàn)連城……
然而,剛閉上眼,便覺一股溫熱碰到了臉上,帶著幾分黏性,從她的臉頰滑落。
楊雨昭連連睜開眼,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一幕,儘管眼中充滿了壓抑,心裡卻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楊姑娘”廉子薦輕聲喚道,隨後將山狼的屍體一腳踢開,對著楊雨昭伸出了手,心裡亦是長長鬆了口氣。
還好趕到的及時,不然只怕不等溫仁要了他的命,他自己首先都要愧疚死。
“是你?”可楊雨昭卻更加詫異了,尤其是在看清了來人的面容後,更是不由得驚呼出聲。
廉子薦卻是絲毫不予理會楊雨昭的驚訝,自顧自的走上前去,將楊雨昭浮起,楊雨昭則是身子猛僵,下意識的想要睜開,奈何真的是沒有半點力氣,只好任由廉子薦攔腰扶起。
“你怎麼會在這裡?”不過還是很疑惑,難道不是應(yīng)該呆在戰(zhàn)連城的身邊麼?難道說戰(zhàn)連城已經(jīng)醒了?
“是軍師讓我來的,而且,這一路,我一直都跟在你的身後,只是你沒有發(fā)現(xiàn)罷了。”廉子薦耐心迴應(yīng),同時帶著楊雨昭往別處走去。
這地方血腥氣太重,不宜逗留。
聞言,楊雨昭更是驚愕了,跟了自己一路?這怎麼可能!她明明什麼也沒有感覺到!
可是,廉子薦又什麼理由騙她?
額,想來應(yīng)該是自己太過心急尋找續(xù)魂,所以纔沒有注意到。
續(xù)魂……
想到續(xù)魂,楊雨昭的心裡不由咯噔一下,眼看著一天又要過去了,還是一天頭緒都沒有,續(xù)魂啊續(xù)魂,你若是聽得到我的請求,那就快出來吧,或者給我一個方向,讓我快點找到你,我怕戰(zhàn)連城他、等不了了。
天空,明月依舊高懸,不識人間苦,不知人間味。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到底走了多久,直到來到一處比較空曠的平地時,廉子薦才慢慢停下來,將不知何時便已經(jīng)累得睡過去的楊雨昭輕輕放好,而後又尋來一些樹枝點燃。
幸好他不論到什麼時候身上都不會少了一把火摺子。
夜,還在繼續(xù)。
茁壯的火光下,廉子薦也不打盹,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楊雨昭,忽然發(fā)現(xiàn),即便是額頭和頸部還有著那樣觸目驚心的疤痕,那張臉卻是越看越覺得順眼。完好無損的部分,眉目分明,膚若凝脂,足可以想象原本應(yīng)該怎樣傾城的美麗。
可看著看著,他的心裡又忽然生出幾分酸楚,是誰,到底是誰,要如此狠心的對待佳人!
忽然,眼角餘光出,一抹淡淡的紅光一閃而過。
廉子薦募得別過頭,慌忙朝四周望去,繼而目光定格在不遠處的一方峭壁之上,竟是生生溼了眼眶。
“楊姑娘,楊姑娘醒醒……” 廉子薦連連開口喚道,再不顧楊雨昭是否累了困了倦了,一個勁兒的想要將其叫醒。
奈何楊雨昭這兩天來神經(jīng)繃得太緊,如今又好不容易睡著,自是極難叫醒。
廉子薦見狀,索性也不叫了,當下起身,朝著峭壁而去,三下五除二便將泛著紅光的植物摘了下去,放在了衣袖裡。
翌日,等到楊雨昭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許是身邊有人的緣故,這一覺委實睡得舒服。
匆匆拍拍身上的泥土,楊雨昭便開始叫廉子薦起牀,準備再一次朝著茫茫大山而去。誰知廉子薦醒是醒了,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還拉著她一塊往回走。
楊雨昭頓時就拉下了臉,一面奮力掙開廉子薦的手,一面厲聲質(zhì)問廉子薦是何用意。
廉子薦卻是輕輕一笑,繼而從袖中取出一物,遞至楊雨昭面前,取笑道,“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我的楊大小姐?”
三日後,將軍府。
“怎麼樣了薛大夫,將軍他好些了沒?”
“好多了,看來這續(xù)魂果然是一劑神藥,這才過了六個時辰,將軍的生機竟然堪比平常,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到時候治療就會更加方便的多。”
“那就好。”楊雨昭不禁一笑,也不枉她日夜兼成趕回來,戰(zhàn)連城,這下我沒有對不起了。
又過一夜。
清晨,楊雨昭照例到府上的練武場鍛鍊,卻不想等她到了時候有個人已經(jīng)在等著了。
“戰(zhàn)連城!”她驚呼道,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雀躍,還有一絲絲難言的莫名感動。
戰(zhàn)連城則是慢慢轉(zhuǎn)身,亮晶晶的雙眼巴巴的看著楊雨昭,嘴角咧開動人的弧度。
那一刻,彷彿所有的陽光都匯聚在了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