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雖說秦飛卓沒有幾分皇帝的手段,可這天家威儀,卻足夠將宇文凝紫跟樂貴人嚇得臉色煞白了。
宇文凝紫聽完秦飛卓的話,又急又氣,也不顧在外人面前留幾分顏面,直接就當著宸嬪跟樂貴人的面,跟秦飛卓爭辯:“臣妾怎麼捕風捉影了,樂貴人所說,句句屬實,她臉上的傷也不曾作假,更何況,方纔宸嬪也說了,這樂貴人的確是她下令打的。臣妾以此爲據,處罰宸嬪有何不可?!”
秦飛卓被宇文凝紫在鮮兒面前下了面子很是不快,越發生氣,指著在地下裝鵪鶉的樂貴人衝著宇文凝紫說:“你只聽了她的話,你就沒聽宸嬪所言是樂貴人不敬在先麼!從朕進來起,樂貴人張口閉口就是宸嬪宸嬪,她一個小小的貴人,尚無封號,如何就敢隱去那娘娘尊稱不喊?!還不都是你指使的!”
“就算樂貴人對宸嬪不敬,也是宸嬪藐視皇后在先,樂貴人也是忠心氣急才口頭上忘了。難道這麼大的事,陛下也要糊弄過去嗎?”宇文凝紫淬了毒一樣的 目光緊緊的鎖定在鮮兒身上“這是後宮之事,臣妾身爲大齊皇后,自當好好教導後宮衆姐妹,陛下就不要爲這件事操心了。天色也不造了,您早些回御書房吧。”
一直當隱形人的楊雨昭聽了這話在心裡都樂翻天了,這宇文凝紫還是這麼蠢,本來還想如何將秦飛卓的怒火偏轉到朝綱上,如今宇文凝紫自己就點了炮仗。
果然聽了這話的秦飛卓簡直暴怒,鮮兒忙親手斟了盞茶遞給秦飛卓,口裡不停的勸著:“您彆氣壞了身子,娘娘也是擔心前朝事務繁多。”秦飛卓聽了這話一下子想起護國公宇文將軍的摺子,氣的眼都紅了,揮手打翻了鮮兒遞過來的熱茶,鮮兒順勢一揚手,將茶盡數潑在樂貴人頭上,那滾水就順著潑進了衣領中。樂貴人疼的也不敢叫,就跪在地上直哆嗦。
秦飛卓站起身指著宇文凝紫怒罵:“你身爲人婦!三番五次插手朝綱,朕顧念舊情從來沒多說,你卻蹬鼻子上臉,還操控孃家攪弄風雲。你當我大齊是你家的?!”
鮮兒忙不迭的安撫這秦飛卓,又做出一副懊悔的模樣來對宇文凝紫說:“都怪臣妾不好,當初去司衣局挑料子是得了陛下恩準的,可沒想到樂貴人卻當成臣妾藐視皇后。臣妾嘴笨,又因爲樂貴人不敬氣的不行。一時就忘了說。”
宇文凝紫聽完,恨不得上前撕了宸嬪的嘴,這叫嘴笨?好的壞的都被她說了,就連秦飛卓會有什麼反應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宇文凝紫忽然覺得此情此景,就跟當年在御書房第一次遇見鮮兒跟秦飛卓鬼混一樣,無比的諷刺。
秦飛卓聽鮮兒這時候還替自己著想,將錯處攔在自己身上,越發覺得宇文凝紫不堪入目,攬著鮮兒在懷。“你如果當不好這個皇后,朕就換個
人來做!”這話說的擲地有聲,一時屋內無人說話,只聽見宇文凝紫氣的粗喘。
宇文凝紫這是第二次聽見秦飛卓說起廢后了,她想起當年自己被攆到東華山上的日子。強行剋制著自己冷靜,手握成拳,指間刺破了柔膚,點點鮮血洇在袍袖上。好半晌,才吐出一個“是”來。
鮮兒這時候,撫著秦飛卓的胸口,輕柔的勸慰:“您也別說氣話,皇后娘娘平日裡萬事勤懇,今日之事,僅是因爲樂貴人一時傳錯了話,怪不得皇后娘娘。”
一直縮在地上裝鵪鶉的樂貴人聽了鮮兒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覺得渾身冰涼,只覺得今日不但扳不倒宸嬪,就連宇文凝紫的庇護都要失去了。
秦飛卓一聽,心頭火氣,幾步上前一腳踹翻樂貴人:“嚼舌婦!搬弄是非!以下犯上!”越說越氣,乾脆喊來一直在外面的總管:“將樂貴人拉下去,帶回自己宮裡去,不許他人探望。每日抄寫宮規女則。交給宸嬪,但凡有一個字跡不工整,就打回去重寫!”
樂貴人哆嗦著謝了恩,今日這一場,她終於知道宸嬪並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人了。待總管將樂貴人帶走後,秦飛卓回頭看著臉色蠟黃的宇文凝紫,很是嫌棄:“你身爲皇后,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朕很失望,你也好好歇歇罷。這期間,所有宮務,交由靜嬪跟宸嬪打理。”宇文凝紫聽了這話,鳳眸圓瞪,聲嘶力竭:“你不能這麼對我!我纔是你明媒正娶的皇后!”
可秦飛卓不聽這個,轉身拉著鮮兒走了,徒留一室狼藉。
除了棲梧宮,鮮兒瞧秦飛卓一臉怒意未消,就拉著秦飛卓回了自己的宮室。屏退下人,取了茶具來,親自烹茶。
紅泥小爐上架著紫砂壺,鮮兒挽袖褪鐲將茶具一一擺開,用竹鑷將茶餅取出,輕輕碾碎,恰此時水滾了,用軟帕墊著提手,將茶盞用滾水溫了一遍,又換了新盞將茶葉沖洗了。才重新等水滾了。
秦飛卓靜靜的看著鮮兒優雅從容的擺弄著茶具,當年,楊雨昭的鮮衣怒馬,他們外出遊玩,經常是馬場騎射,甚少選茶樓靜坐,如今看著鮮兒烹茶,只覺得極其新鮮。
鮮兒沉浸在烹茶中,靜靜的等著水滾,將茶葉擱在母盅中,將滾水注入,水氣氤氳,茶香翻騰,一掌虛扶盅下,用三指捏著茶盅以鳳凰三點頭之姿將茶水點入淺盞內。又以三龍護鼎奉盞在秦飛卓手旁,玉指瑩潤,青瓷淺淺,琥珀搖曳。
“陛下,嚐嚐看?”鮮兒滿懷希望的看著秦飛卓,秦飛卓靜靜的瞧著被攏在陽光內的美人,陽光將鮮兒渡了一層金邊,鮮兒脣畔淺淺的笑意,一室的茶香,空氣中的溫馨,將秦飛卓躁動的心,沉靜了下來。
秦飛卓接過那盞茶,現在鼻端輕嗅。茶香慢慢通過呼吸進入肺腑,深深的吐一口濁氣。將清茶一飲而盡。
闔眸品味片刻,脣邊帶出滿意的笑:“想不到愛妃的茶道如此精妙。平日裡怎麼不知?”
鮮兒見秦飛卓喜歡,便低頭又斟了一盞,又給壺內添了水,才說:“臣妾先前是做的伺候人的活,這茶藝,女紅都要會些。臣妾還會煲湯。改明兒陛下得空,臣妾煲給您喝。”
秦飛卓放鬆了身體靠在團枕上,手擱在膝頭,擡頭瞧著樑上描繪的花紋,在鮮兒這所感受的,纔是秦飛卓心底最深處的渴望,一個柔情似水的佳人,對自己是全身心的仰慕。而自己就是那個人的天,那個人全部的,僅有的依靠。
一道陽光打在秦飛卓側面,一時有些刺眼,待他轉頭去瞧的時候,卻發現那是鮮兒牀邊的一扇小窗,從那道縫隙中,可以遙遙的看見御書房的翠瓦,一時秦飛卓愣住了,他想起當初要幫鮮兒換宮室的時候,鮮兒說,她喜歡這裡,因爲這裡一推開窗就能看見她最愛的地方。
想起鮮兒舊語的秦飛卓心醉神迷,這種被全身心依賴的感覺,讓秦飛卓的心瞬間膨脹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想起今日的樂貴人,深深的感覺到,一個小小的 貴人都敢欺負鮮兒,一定是鮮兒平日裡太過溫柔乖順,而其他人僅僅覺得鮮兒只是一個普通的寵妃罷了。
鮮兒低頭烹著茶,半晌也沒聽見秦飛卓說話,自己也有些吃不準今日這布的局,能否讓秦飛卓真的接納自己。正忐忑間,就聽見秦飛卓喊來總管。
“樂貴人以下犯上,枉顧倫理尊卑,降爲答應,特警後宮衆人。皇后失察,輕信他人,插手朝綱,難爲後宮表率,禁足棲梧宮,一切用度從簡,以觀後效。”總管領命而去。
秦飛卓招手示意鮮兒上前:“朕替你出了這口氣,朕要讓後宮的人都知道,你是朕放在心頭寵愛的人,再也不會有別人欺辱你。”鮮兒甜笑著依偎在秦飛卓身邊,兩人的身影被陽光打在對面的牀幔上,恩愛非常,可實際上呢,貌合神離。
宇文凝紫自秦飛卓走後就將室內的擺設砸了個遍,茶盞玉枕統統無一倖免。狠狠的發泄了一通的宇文凝紫漸漸冷靜了下來,恨極了樂貴人的愚蠢,拖累了自己失了聖心不說,還丟了權。聽秦飛卓當場就把權分給靜嬪跟宸嬪的時候,她幾乎要撲上去掐死宸嬪,當年楊雨昭的陰影又一次籠罩了過來。
等宇文凝紫徹底平靜下來了之後,吩咐花年跟紅月去內務府領新的擺件,誰想,兩個奴婢去了半日,只領回來一套常在用的白瓷茶具,宇文凝紫簡直不敢相信,秦飛卓竟然削減了她的用度。而在她想通過紅月回家找父親送銀子的時候,卻發現,儘管拿著她的令牌,卻仍然無法出宮。一時,宇文凝紫感到無比的孤獨彷徨。
冬季嚴寒,一場雪尚未化淨就讓另一場雪覆蓋。宇文凝紫自從被禁足後,再也收不到母族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