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皇帝的耐心已經快要消磨完,戰連城索性把心一橫,正要說出心中所想的那個名字時,忽然聽到一道溫柔中帶著幾分邪獰的聲音,不由周身一震,難以置信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回皇上,那人臣也認識,叫溫仁,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寄情山水,無心朝政罷了,臣想,大概也是因爲此,戰將軍纔會如此糾結。”劍拔弩張中,戰千毅陡然開口道,隨即更是滿眼帶笑的對上戰連城的目光。
那眼神,彷彿是在說,“怎麼樣,我的哥哥,我這弟弟當得夠貼心吧。”
只是,戰連城卻絲毫不打算領情,雖然戰千毅也確實算是解了他的圍,雖然他並不知道爲什麼戰千毅沒有把楊雨昭供出來。
“還請皇上降罪,溫仁他確實曾經說話不願爲官,臣唯恐皇上回就此召他進宮,徒添是非,這才一再猶豫不言。”戰連城接著道,更是噗通一聲跪倒在金鑾殿上,背挺得筆直。
皇帝不禁又氣又笑,“罷了罷了,不過,難不成朕在愛卿的心目中就如此有如洪水猛獸麼?”這個戰連城,真是蠢的天真,難道他還能把什麼溫仁吃了不成!
“當然不是,臣、臣只是”戰連城連連辯解,奈何只是的好半天也想不出該怎麼接下半句才更加合適,只好將頭垂的更低,對於周遭逐漸想起的嗤笑聲假裝充耳不聞。
“回皇上,哥哥他只是太過愛才,寧得罪了皇上您也不願違了人才的心吶。”關鍵時候,依舊是戰千毅佔了出來,半是打趣的化解了氣氛的尷尬。
皇帝見狀,撫須淺笑,對於能說會道的戰千毅愈發喜愛起來,果然有趣的人什麼時候都有趣。
彼時,將軍府。
不只是近日撞了黴神還是什麼,越是對誰避之如虎,相遇的機率反而越發的大。
看著不遠處迎面而來的媚奴,楊雨昭的心裡直道衰,可來都來了,總不至於掉頭就走,再說了,那也不是她楊雨昭的性格。
“媚兒姑娘早啊。”楊雨昭先發制人道,眉目姣好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楊姑娘早。”媚奴亦是有禮迴應,今日的她外面披了一件淺色的白色狐裘,不多不少剛好拖到腳踝,裡面則是一身藏青色的短衣,邊角處用暗線繡著大團的芍藥,三千青絲輕輕在腦後綰成一個髻,配以簡單的玉簪,看似素雅的緊,卻又別是一番滋味。
反觀楊雨昭那近乎一成不變的素衣頂戴,滋滋,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像是楊雨昭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由得多打量了媚奴兩眼,饒是已經看得夠開,心裡依舊涌出幾分難言的酸澀,曾幾何時,她比這更加的明媚耀眼,僅是站著,便已經是絕美的風景。
哪像現在,臉也毀了,腿也毀了,也難怪戰連城會不要她。
“媚兒姑娘這是準備去哪兒啊?”想著,楊雨昭更是一時難以平復,連連藉著媚奴轉移起注意力。
媚奴卻越發笑的溫婉燦爛,同爲女人,剛剛楊雨昭眼中的那一抹失落,她怎麼可能察覺不到,聯想到昨日的種種,不覺心頭喜意更濃。
“當然是去給連城送件衣服,今兒個天氣,略冷了些呢。”媚奴柔聲道,言語間,竭力將自己突顯的體貼嬌媚。
楊雨昭這才注意到,原來媚奴的手中還拿著一套藏青色的大氅。募得,眉眼頓時黯淡了幾分,這般的事無鉅細,怕是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做到了。
“那趕緊去吧,若是沒有記錯,這個點,他也該回來了。”言語間,滿是佯裝的鎮定,掩藏的失落。
“好,那楊姑娘再見。”媚奴微微頷首,卻在垂下頭的一瞬間,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送別了媚奴,楊雨昭深吸一口氣,將腦子裡由之而生的所有雜念統統取出,別人或許做不到,但她楊雨昭可以。不就是情愛麼,對她而言,完全是可以拋卻的東西,反正她此生活著的唯一意義也就是找秦飛卓和宇凝紫報仇。
鎮國公府,西北別院。
楊雨昭回來的時候,戰千毅還沒見人,戰無雙和白水煙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她著實呆著無聊,便趁著沒有察覺,一溜煙鑽進了戰千毅的書房。
事實上,她早就想進來看一看了,除了對戰千毅這個人感到好奇之外,也想看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線索,畢竟有關當年的事迄今爲止,饒是她和溫仁已經很努力了,卻也只是查出些眉目而已。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人爲,但凡和當年有關的人不是遠走他鄉就是啞了聾了,而且時常一條線跟了大半天才發現根本就是死路,唯一還能夠找到的人也就只剩下戰家一口了,不過又誰都不可能主動去提。
當然,這也更加說明了她的猜疑是正確的,一定和戰千毅母子逃不了干係。還有戰無雙,之所以對戰連城這麼百般挑剔,也極有可能是和當年的事情有關。
要說唯一算得上收穫的,也就是知道了小弗確實是另有目的而來,不過也已經在發現的那一刻就被溫仁送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好在對於小弗,戰連城的印象並不深,不然一定又會各種問東問西。
想起戰連城,楊雨昭不禁又是一陣無言,那人,想必此刻正在和媚奴相依相偎吧……
恍惚間,似是不忍再想下去一般,楊雨昭連連搖了搖腦袋,靜下心,細細打量起戰千毅的書房來。
書架書桌書椅,金石印章筆墨紙硯,要說特殊,也沒什麼不一樣的,一切佈置的就和尋常人家的書房沒有什麼兩樣,除了牆壁上掛了一幅大到不可思議的畫以外,真的沒什麼特別,最多在用料上要好上一些。
然而畫也只是普通的山水寫意類,筆法倒是流暢自然,就是意境稍顯不足,既沒有山水畫追求的大氣磅礴,又不能給人一種孤高而悠遠的感受,太過泛泛。
只是瞟了一眼,楊雨昭便不想再看,轉而走到書架旁,隨手拿
起一本《奇聞錄》看了起來,卻不想名字如此,打開以後卻是密密麻麻的梵文,別說看懂了,就連哪兒是一個完整的句子她也看不出來,不由怏怏撇嘴,頗爲不滿的放回原處,從而拿起旁邊的《當代名人賦》看了起來。
豈料纔剛翻了一頁,門外陡然傳來一陣響動,不禁連連放好,轉身就想走,又猛然想起自己的現狀,沒有了雙腿,還哪裡走得了。
眼看著那人影越來越近,楊雨昭索性也不躲了,徑直走上前去,不等那人推門而入,便自己將門從裡打開了。
戰千毅本來有些遲疑,他都還沒用力,門怎麼就開了,可等到看清眼前的身影時,就什麼也明白了。
明白了,卻又很奇怪,按道理,他應該很神奇才對,然而對上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偏偏什麼氣也生不起來。
“你是在找我麼?”戰千毅嬉笑道,雙手倏地放在楊雨昭兩側,並不斷的靠近,最後停留在距離楊雨昭不過一拳的距離,滿眼僅是玩味。
楊雨昭下意識想退,可眼前哪裡還有還有退路,只能不得已看著眼前的戰千毅,放聲道,“你,你先起開!”卻是口氣越來越弱,甚至不自覺帶上了幾分侷促。
也難怪,除了秦飛卓,還沒有人和她如此親近過,就算是戰連城,額,也只是在她昏迷的時候。
“呵呵……”
然而戰千毅卻笑得更深了,好在也並沒有繼續下去,笑過之後便悠悠起身,同時不動聲色的飛快掃視了一下書房,發現沒有什麼異樣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有一件事楊雨昭算是猜對了。書房裡確實有他太多的秘密。
不過那些秘密,他也堅信,就算是真的被人發現,也不一定能夠明白的了。
“好了,說吧,來找我什麼事?”許是心裡沒了報復,語氣都輕鬆了幾分,話剛說完,人已經走到方桌前坐下。
楊雨昭連連跟上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應道,“當然是太無聊了來找你解解悶啊,誰知道你又不在。”
戰千毅卻並沒有立馬答話,而是陡然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盯著楊雨昭。事實上,早在他剛剛踏入別院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告訴他楊雨昭進了他的書房。
所以,儘管他明知道楊雨昭在說謊,卻還是先從其臉上捕捉到一絲的不自然,很可惜,他失敗了。
沒想到時間真的有人能夠做到如此絲毫不漏破綻。
熟不知楊雨昭早已在他的眼神下慌張的不要,只是有些人的慌張是表現在臉上,有些人卻不是。
“那現在我回來了,你想幹什麼,我陪你。”既是如此,也沒有必要再僵下去,反正據估測,他也沒什麼損失。
楊雨昭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掩在衣褶下緊握的手亦是緩緩鬆開,掌心處盡是汗水。
“要不出去逛逛?來這麼久,我都還沒有好好的逛過呢。”
“好啊,樂意奉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