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凝紫雖然足不出戶,卻時刻打聽著承乾宮的消息,聽說,宸賢妃竟真在衆僧誦唸下安枕了,也有些吃不準了。
“你說,宸賢妃她真的是因爲嬰靈而夜不能寐?還是……”宇文凝紫墨發披散在肩上,顯得身姿嬌小,環抱著膝頭,蜷縮在牀上。
棲梧宮是皇后的寢宮,內裡的裝飾從來都是最精緻的,就連這牀,也是做得極大極美,四角上豎起的圓柱,每一根都勾繪著吉祥紋樣,鮮豔的顏色好像永不褪色一樣,牀幔是名貴的錦緞,所繪製的,也是象徵著夫妻和美,多子多福的紋樣。
可宇文凝紫日日夜夜都是獨自睡在這樣承載著滿滿祝福的鳳牀上,每每睜眼看著那些雕樑畫棟,就覺得這是秦飛卓對自己的折磨,是楊雨昭對自己的諷刺。
紅月坐在腳榻上,擡頭瞧著自己從小就盡心伺候的主子,自己的主子才情不輸任何人,可唯有那容顏,是主子心底最深的傷疤,世人見慣了才情驚豔的絕世美女,漸漸的,彷彿已經形成了固定的牽扯。
“娘娘,您多心了。當年,也只有靜良妃的孩子,是我們動的手腳。別的,查不到您身上的。”紅月忽然很心疼自己的娘娘。
宇文凝紫側頭瞧著朱案上的美人宮燈,跳動的燭火在燈罩裡搖曳,忽明忽暗的光,將角落裡的陰暗照的讓人害怕。“可,陛下他不信我。”一片青絲劃過肩頭,將宇文凝紫攏在其中,青白的小臉,透露出些許的茫然。
“我只是愛著他,我只愛他。可爲什麼,他不能也愛著我呢?”宇文凝紫呢喃著,又將自己縮的更緊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一絲溫暖。
紅月嘆了口氣,起身將牀幔放下,輕聲道:“睡吧,娘娘。”
翌日,宇文凝紫頭疼欲裂,卻仍掙扎著起牀,她如今已經沒有了秦飛卓的寵愛,她不能再丟掉皇后的尊榮。
可巧,今日宸賢妃竟然也能下牀了,雖然仍有些虛弱,一直讓身邊的宮婢扶著,卻仍舊比幾日前,瞧著精神許多。
宇文凝紫懨懨的看著鮮兒一步一步的走進自己,最後坐在自己下首,好像只需要再近一步,就可以將自己從皇后的位置上拉下去。
鮮兒瞧著一面應付著其他妃嬪的請安,一面觀察著宇文凝紫的神色,應付完衆妃的請安,鮮兒纔對宇文凝紫問安:“臣妾近幾日身子不好,今日感覺身上好了許多,就來給您請安。”
宇文凝紫上下看著鮮兒,面色有些紅潤,小腹依舊看不出模樣來,聽了鮮兒的話,好半晌才嗯了一聲。“你身子不好,就好好待在承乾宮,出來走動,若是有個什麼閃失,還牽連了別人。”
一句話將下面的熱鬧盡數打散,宇文凝紫卻渾然不覺,反而去問靜妃:“你族兄的腿,如何了?”
靜妃不動聲色的跟宇文凝紫虛與委蛇:“勞您惦記,聽說已經是好了,只是被拘在家
裡。”
“是該管管了,年級也不小了,這嘴上還沒個數,脾氣也不沉穩,以後怎麼當得起大事兒。”宇文凝紫眼含譏誚,說的話也毫不留情。
靜妃頷首稱是,掩下眸中陰狠。鮮兒冷眼旁觀,如今皇后跟靜妃也不顧面上情了,只可憐這些低位,戰戰兢兢的低頭研究著衣衫上的紋樣。
這時候,御前總管來了,宇文凝紫讓他進來,漫不經心的問:“陛下有什麼要事兒。”就聽總管說道:“今兒了無大師說,要到各宮去誦經,陛下說,恐衝撞了,就讓各位娘娘小主,去法華殿祈福。”
宇文凝紫一挑眉,斜了眼鮮兒,然後問總管:“祈福是好事,可這是爲了什麼事祈福總要有個緣由吧。”
總管彎了彎腰,將秦飛卓的原話說了:“後宮久不見子嗣,今宸賢妃娘娘有孕,自然是爲了後宮子嗣祈福。”
宇文凝紫聽了後,臉色極其難看,爲了子嗣,說的好聽,說到最後,還不是爲了替鮮兒那個賤婢祈福?!
宇文凝紫不耐煩的說:“那陛下說沒說讓我們何時去法華殿?”總管將時辰說了後,就躬身退下。宇文凝紫環顧衆人說道:“你們都聽見了,這可是件積功德的大事,都回去,焚香沐浴,午後,到法華殿祈福。”
衆妃魚貫而退,各自回宮,宇文凝紫獨坐在正殿,想了片刻,招過紅月來:“將宮室都看好了,別任由他人亂走。”紅月領命。
回了承乾宮,楊雨昭讓蘭蔻伺候鮮兒沐浴,自己則找來暗衛,將自己跟蘭蔻連夜縫製的幾個巫蠱娃娃遞給他:“去棲梧宮,挑一些好地方,把這些東西放好。”又拿出一個布包,一併交給暗衛“這些你去無憂宮,再貼近靜妃寢殿的位置藏好,剩下的,分別都藏在其他宮妃宮裡。”暗衛接過布包,翻身就縱遠了。
要說在深宮,別的不好弄,這布可極容易,針線更不用說,楊雨昭以前有見識過巫蠱族人,仿著制幾個娃娃再容易不過了,她還特意挑著宮緞做。宇文凝紫雖然是會巫蠱娃娃,可身處後宮,自然找不到真正用來做娃娃的的巫族布匹,那自然會用身邊的宮緞去縫製。
一會暗衛就回來秉明已經將東西都藏好了,楊雨昭放心的回了內室,瞧見鮮兒都收拾妥當了,就扶著鮮兒登上肩輦,往法華殿去。
到了法華殿,遠遠兒的就瞧見,靜妃跟衆低位在門口候著,唯獨不見宇文凝紫,落了肩輦,靜妃迎上來說:“方纔陛下來傳話,一會,他們在外間誦經,你我跟這皇后在內間禮佛。”
鮮兒點了點頭,看著私下無人貼近,悄聲問道:“你的計劃,如何了?”靜妃帶點了點頭,低聲飛快的說:“我託人從宮外帶了些麝香,瞧瞧的埋在了棲梧宮裡。”
鮮兒並沒有將楊雨昭的加餐告訴靜妃,爲的就是讓秦飛卓見到靜妃最真實的反應,纔會真的相信。
正說著
,宇文凝紫的鳳輦來了,一身銀灰鳳袍,烏髮高挽只用幾枚玉釵裝點,素雅淡然的模樣,看起來似乎真的像一個慈悲心腸。
靜妃上前將秦飛卓的話又說了一遍,宇文凝紫點頭表示知道了,就率先進了法華殿。靜妃宸妃落後宇文凝紫一步,並肩而行。餘下的宮妃,規規矩矩的在外間的蒲團上,跪著誦經。
法華殿內室,宇文凝紫是真希望自己也可以懷有龍嗣,她之所以見不得別人有孕,就是擔心自己的孩子被奪了嫡長這一條。可真的跪在法華殿的時候,她凝視著莊嚴的佛像,雙手合十,虔誠的低聲誦唸。
爲顯心誠,法華殿的內室裡只有宇文凝紫,靜妃跟鮮兒三人,如今靜妃在宇文凝紫身後瞧著她專心致志的模樣,心裡十分嫉恨,冷不丁的開口:“都說佛渡衆生,可那雙手沾滿鮮血之人,也不知,佛渡不渡。”
鮮兒聽見靜妃的話,一時覺得有些莽撞,只閉口不言。而宇文凝紫聽見這話,緩緩睜開眼,癡癡的望著佛像,“佛渡可憐之人。”
靜妃一聲冷笑,目光緊緊的盯在宇文凝紫身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宇文凝紫皺了皺眉,略側了側頭,用眼尾餘光眄睨靜妃:“靜妃這是要跟本宮論禪麼?今兒祈福是爲了天家子嗣,靜妃還是心誠些好。”說完,仍舊回過頭去闔目誦唸。
靜妃擡頭瞧著金燦燦的佛像,又好似自言自語:“心若是髒的,不論所求的何事,佛祖都不會管。”
鮮兒只跪在一旁靜靜的聽著,過了好一會,就聽見外頭人生雜了起來。正要回頭看,就聽門扉一聲響,卻是侍衛破門而入,秦飛卓,揹著陽光,疾步走來。
驟然撒進室內的陽光讓三人都有些刺眼,宇文凝紫首當其衝,不由自主的擡手遮了遮,卻沒想到被秦飛卓一把握住手腕,狠狠的拉了起來。
湊近了,宇文凝紫纔看清秦飛卓的神色,猙獰,暴虐,雙目赤紅。宇文凝紫打了個哆嗦,心中警鈴大作。“陛下……”
話未說完,就被秦飛卓猛地一拽,就往外走,宇文凝紫只能踉蹌著跟在身後,裙裾時不時踩在身下,幾次都要絆倒,卻騰不出手來去提。
鮮兒跟靜妃對視一眼,相攜出來,就見外面站著幾位大師,楊雨昭上前扶著鮮兒,鮮兒對著了無大師問道:“陛下這是怎麼了?”
了無大師面露慈悲,緩緩說道:“貧僧等在棲梧宮做法事,無意間,發現了幾件巫蠱之物,上面,撰寫著咒文符籙。”
一句話引得其餘妃嬪面面相覷,就見樂貴人白著一張臉,掩脣驚呼:“難道,是針對宸賢妃娘娘?”
靜妃見眼下沒個人主持大局,便開口說:“都不可妄自揣測,陛下還未查明,這布偶一事,爾等都不許置喙。”
正說著,就見御前總管回來了,說是秦飛卓請宸賢妃,靜良妃前往棲梧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