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兩個人,用相敬如賓再合適不過了。宇文凝紫深愛著眼前的男人,可經歷過這段日子,她也看清了秦飛卓對著自己的心思,如果能成爲他最得力的刀劍,那麼,自己是不是可以接受秦飛卓對自己無情呢?
秦飛卓覺得宇文凝紫回來後,這短短的半天來看,果然是乖巧了許多。對於宇文凝紫現在的態度很是滿意,卻還是不願跟她多待。因此,直接就將話說了個乾淨。
“今年的年宴,你就按照往年的例子辦就好。今年你回去侍疾,回來的有些晚。那些命婦的賞賜,你抓緊弄吧。”秦飛卓上下嘴巴一動,就把錯都怪在了宇文凝紫的身上。秦飛卓說完還盯著宇文凝紫的臉看著一會,也沒瞧出她的不滿來,很是滿意。
宇文凝紫將最後一枚鳳簪帶好,才慢條斯理的說:“臣妾在府裡就開始派人著手準備命婦年節賞賜一事了。已經列好了單子,等發給內務府,他們比照著把東西找出來就行了。就算臣妾忙不過來,不是還有宸嬪跟靜嬪兩位妹妹麼。”
說完,秦飛卓嗯了一聲,直接起身走了。
宇文凝紫則回到外室,跟衆人閒話,尤其是誇讚了一下宸嬪跟靜嬪。一炷香的功夫也就散了。
除了棲梧宮,靜嬪邀宸嬪一同回宮,兩人漫步在宮道上。鮮兒不知道靜嬪打的什麼主意,就沒有直接開口。等了片刻,才聽靜嬪說道:“皇后回宮後,陛下並不曾把你我的權利收回去。”
鮮兒聽了後,略瞇了瞇眼,側頭眄睨靜嬪,拖長了調子:“是呢,興許是陛下忘了吧。你有什麼主意?”
靜嬪駐足瞧著宸嬪,看著宸嬪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有些陰暗,爲什麼?同樣是后妃,自己手裡這些權利就是靠著結盟纔得到了一星半點,可同樣的,爲什麼宸嬪就可以做到毫不在乎?!難道她在品嚐了權利的滋味後,還可以不在乎麼?
閉了閉眼將心中慾望藏起,再睜開眼時還是一副淡然:“你我如今已然結盟,所以我也不繞彎子了,看了那封信後,對於她的一切,我都要奪走。”
這個她說的含糊,可在場的兩個人都知道說的是誰。鮮兒點了點頭,擡手將披風拉緊了一些。“你既然決定了,那就去做吧。畢竟,你我的大方向都是一致的。”
靜嬪得了準話,笑了一聲:“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既然如此,你我就分頭行事吧。”
鮮兒嗯了一聲,轉身走了。靜嬪留在原地看著鮮兒的背影,靜立片刻,待涼意從身下蜿蜒而上,纔回過神來,慢慢走遠了。
連著幾日,秦飛卓也沒說要將靜嬪跟宸嬪的權利收回的話,宇文凝紫也閉口不提,反而分派了一下宮務給鮮兒跟靜嬪。靜嬪那面不知如何,反觀鮮兒這裡。挑了一日在侍筆的時候,跟秦飛卓說要將權送還。
鮮兒挽袖研著墨,擡眼覷秦飛卓神色:“陛下,
臣妾想……將權,還給皇后娘娘。”
秦飛卓聞言筆勢一頓,望向鮮兒,瞧著臉色,不像是說反話故意撒嬌,有些不懂:“這協理之權,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到的。怎麼你還拒之門外?”
鮮兒其實也不想將協理之權再讓出去,可是楊雨昭說,相比這協理之權,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準備。所以纔有了今日鮮兒請辭一幕。
“臣妾說了您也不信,臣妾自從接了這個協理之權,伺候陛下的時間就少了,況且臣妾也不善此道,如今皇后娘娘回來了,臣妾就想物歸原主了。”鮮兒微嘟著紅脣,一半真話一半假話的說了。
秦飛卓果然不信,笑著擡手去捏鮮兒香腮:“油嘴滑舌!還敢糊弄朕了!”
秦飛卓自然沒用手勁,可鮮兒還是做出一副委屈模樣:“不能說,說了就沒驚喜了。”鮮兒說完,果然看見秦飛卓眼睛一亮,正要開口再問,就被鮮兒堵了口。
“您不許問了!問了臣妾也不說。”鮮兒瞪著杏眸,兩手插著腰,一副嬌蠻。將秦飛卓的心思勾的難耐,卻怎麼也問不出來,只好作罷,但是同意了將權免了的事。
宇文凝紫聽到了宸嬪要卸協理之權的消息,也不明白宸嬪準備做什麼,但一個沒有權利的寵妃,又能掀起什麼浪來。所以宇文凝紫也沒怎麼在意。
就這樣,到了年宴這一天。
一大早,宇文凝紫就穿戴整齊,隨著秦飛卓去天壇祭天。身爲皇后,要在秦飛卓祝禱的時候,根據祝詞,將一應物品親手奉在壇上。雖然都是些葷腥之物,可宇文凝紫還是甘之若飴。
光是祭天的祝詞就念了足足一個時辰之久,秦飛卓口乾舌燥,宇文凝紫兩股戰戰。可這還沒完,自天壇上下來,還需要接受百官朝拜,山呼萬歲,並且皇帝要自己總結這一年裡的工作情況。也算是對著歷代的先皇表示,你們傳下來的江山,如今依舊國富民強。
這之後,皇帝就帶著前朝百官至乾清宮開宴,而身爲皇后的宇文凝紫就在後宮,攜一宮主位的宮妃,宴請各位重臣的命婦。
能成爲誥命夫人的,其丈夫都是朝中肱骨,所以宇文凝紫絲毫不敢怠慢,往年靜嬪無權,宸嬪還只是個貴人,所以只有宇文凝紫獨自一人宴請衆命婦。而今,靜嬪身上掛著協理之權,宸嬪又算一宮主位。
當命婦們魚貫入內請安時,見到的就是以往獨坐高處的皇后,身邊還立著兩個宮裝婦人。便知道這就是靜嬪和宸嬪娘娘。
鮮兒站在宇文凝紫身邊,看著宇文凝紫笑的溫婉端莊,跟著下面的婦人虛與委蛇,不得不說,這個皇后的位置,宇文凝紫做的很合格。
反觀一旁的靜嬪,那眼底偶爾閃過的慾望,今日瞧得格外清楚,她就站在宇文凝紫另一側,視角跟宇文凝紫是一樣的,因此,靜嬪格外的難以自持。
鮮兒的目光在屋
裡轉了一圈後,看清了各種慾望,只覺得難耐,所以只低頭看著眼前的那些地界兒,外人看來,只覺得這寵妃宸嬪,似乎是個極爲懂事的。
就這樣,白天飛快的過去了。各位大臣攜妻回府,而屬於天家的家宴,也正式開始了。
跟在宇文凝紫身邊半日的鮮兒回宮換裝,楊雨昭將當日的海棠紅衣衫取了出來,又替鮮兒描繪好已經試過的梅妝。一面打扮,一面吩咐蘭蔻:“你就在外頭廊下候著,如果皇上來了,你就讓我們知道。千萬做的自然些。”蘭蔻皺了皺鼻子,有些嬌憨:“木香姐姐總是不信我!我這次就非要討個巧宗兒來讓你瞧瞧!”說罷,打起簾子就出去了。
鮮兒在屋內笑著替蘭蔻說話:“她還是個孩子呢,你總激她。”這面剛打扮好,就聽見蘭蔻在外面揚著聲道:“見過陛下!陛下萬福金安。”楊雨昭抿嘴一笑,“這個鬼靈精兒。”拉著鮮兒從後門去了院內,自從鮮兒得寵後,這院子裡就陸續被移栽上了許多花枝,力求每日都有鮮花綻放。
院子的正中間,是一株二人懷抱尚且不夠的梧桐,也是趁宇文凝紫不在宮裡那段時間內移植的。鮮兒在楊雨昭的幫助下慢慢爬到樹上,看著樹下,一時臉色有些白。楊雨昭柔聲安慰:“別怕,不會有事的。”
又將早就準備多日的一窩幼鳥吩咐暗衛將它擺在樹杈上,取了一隻讓鮮兒託著。一切準備就緒,果然聽見蘭蔻那清脆的嗓音:“方纔我家娘娘梳妝的時候,聽見窗下有乳鳥嬌啼,就去看,卻是梧桐樹上那窩鳥掉下來一隻。”
秦飛卓笑著聽蘭蔻飛快的說這話,轉過迴廊,待瞧清院內情景時,猛地怔住了。
濃烈的海棠紅自樹上迤邐蜿蜒而下,鮮兒仰首看著樹杈上的鳥窩,裡面還能聽見幼鳥的啼叫,纖長的雪頸拉伸出一抹極好看的弧度,廣袖滑到肘上,欺霜賽雪的柔膚明晃晃的勾著人心。纖纖楚腰被纏枝紋的腰封緊緊勾勒,裙裾鋪散開,一抹冶豔。
鮮兒的幾縷烏髮勾纏在樹枝上,就好像似梧桐成了樹妖,雪膚的刺目,烏髮的濃黑,紅衣的濃烈,在秦飛卓眼前展開,直擊心底。
當鮮兒將幼鳥送回巢穴,那一抹溫柔的暖笑,引得秦飛卓在樹下停住腳步,擡頭癡癡的望著鮮兒,正要開口,卻見鮮兒一低頭,如瀑的烏髮傾瀉而下,掩住了羊脂白玉似的雪膚,一隻五尾鳳釵正好掉進秦飛卓懷裡。
鮮兒掩脣驚呼,身子一歪,跌下樹來,卻不顧身上的殘雪浮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臣妾罪該萬死,驚了聖駕。”
秦飛卓怔怔的看著懷裡的金簪,有些恍惚,眼前的紅衣女子將自己又拉到年少時。
那天,天是極淡的水藍色,空氣裡都是清冽的青草香。楊大哥收了一副名家畫作,知秦飛卓喜歡,就一早把人請來了。二人在書房內對著那副畫作欣賞了整整一下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