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掀飛,冷風灌進屋內,呼呼作響。
整道木門“哐”地一聲倒在兩人跟前,何家兔伸臂攬住小蝶,迅疾而退。
“村長!”小蝶從何家兔懷裡擡頭驚叫一聲,又抽身挪步,離開懷抱。
門口,站立一灰衫老者,半白鬍須隨風搖曳。不過,此時此景下,他臉泛青紅狀,一副怒容,乾瘦之軀喘著粗嘯。
"你還有臉叫我村長?呸!”
小蝶呆了一下,才慌忙道:“村長,我做錯了何事嗎?”
“哈,哈哈”老者怒笑中,指著小蝶,道:“何事?何事?裝的真像!哈……咳咳……”
滾到角落的小松,扭屁撐腰,爪子亂扯亂攀間已重新回到何家兔的肩上,晶黑的眼睛怒瞪老者,嘴發呼哧聲。
何家兔挺身立於小蝶前,道:“老頭,你瘋夠了沒有?弄壞他人屋門,你賠得起麼?”
老者聞聲而望,忽瞳孔半縮,喉喉裡有咕嘟聲下嚥,身軀退了一小步。
小蝶見老者神態,小手悄伸,扯了扯何家兔的衣角,道:“他是九尾鎮的村長,我當初落難,幸虧他收留我。”
“他就是救你的人,那如今你是我的妹妹,他也算作我的嗯人了。”何家兔回首望了一眼小蝶,低語而道。
何家兔方要爲無禮而道歉,然後再恭恭敬敬地叫他一聲老人家。
老者忽身動若驚鴻一般,奪門而出。
兩人皆是一愣。
回過神時,小蝶清音急呼,道:“村長!你怎麼了?”
何家兔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骨瘦背影向遠處奔去。
小蝶蓮步輕移,伴其身旁,疑惑道:“他這是怎麼了?”
何家兔搖了搖頭。
唯有他肩上的小松,嘰吱嘰吱叫著,又連翻跟斗,一副大喜之狀。
何家兔望了一眼它,又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小蝶端來一盆清水,道:“家兔哥哥,你清洗一下吧。”
何家兔忽感某處一暖,看了看小蝶,便提起衣袖,把手伸入盆裡,一陣清涼舒爽。
手指曲合,捧水洗浴,涼水在他起坑窪的臉龐上碎成水花。
方要細細清理,屋外忽媚音繞耳,道:“哎喲喂,小蝶呀,身旁那奇服少年可真是英氣逼人,俠骨錚錚,不給我介紹介紹嗎?”
王寡婦柳腰扭擺,翹臀歪搖,已進門來。
小蝶眉頭微皺,小聲而語,道“王姨,你怎麼來我這了?”
望著背影,那少年似有一股野性的雄壯。她心怦怦直跳,恍惚間有溼熱之意要在私處流淌。
沒回答小蝶的追問,她眼睛很直,耳垂早已泛紅。
癡了?還是醉了?
香風薰熱中,何家忍不住想要瞧瞧是何許人來了,扭頭而道:“是小蝶救了我。”
“她救了你?救了你?那你是……”“誰”字還未出口,喃喃之語中她忽眼瞳擴脹,臉白若紙,小嘴大張。
刺耳尖叫,震耳欲聾:“怪獸啊!”
旋身慌逃,細汗仿如寒霜冰涼,她慌不擇路,撞上門框,轟然摔倒間又一躍而起,奪門急去。
何家兔看了一眼逃走之人,又看了一眼仰躺於地上,捧著肚皮唿吱唿吱怪聲的小松,苦笑地搖了搖頭。
清洗完畢,兩人閒聊,不時輕笑不斷。
一聲雷鳴,風捲殘雲,天邊黑雲翻滾。
風雨將欲來,一片壓鬱意。
木屋不遠處,人頭聳動,一羣擰鋤頭鐵叉棍棒之人,吵吵鬧鬧,朝屋方向而來。
尚隔著很遠,就有人大聲嚷嚷道:“滾出來!”
“快滾出來!”
“……”
何家兔瞳孔微縮,眉頭皺了皺,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怎麼了?家兔哥哥。”小蝶追了上去,右手拉住何家兔的衣角。
何家兔頓了一下,望著她有點兒驚慌的樣子,便在她的手背拍了拍,道:“別擔心,有我。”
“嗯。”小蝶望著那還有猙獰恐怖的面容,卻不自覺點了點頭。
兩人出門之際,一道純白身影扯住何家兔的衣角,兩三下就躥到了他的肩頭上,發出一聲“嘰吱”叫音。
小院空曠之處,手拄長棍,斑白鬍須的老人立在衆人身前,向著門喊道:“臭丫頭,快滾出來!”
周圍幾個粗壯漢子,手揚砍柴刀,也大喝:“滾出來!”
王寡婦細聲尖嘯,罵道:“一對狗男女,姦夫**,竟在此污濁老孃的眼珠。我呸!”
五六個孩子,抓著尖銳石塊,甩向木屋,屋牆上立刻出現白印,石頭哐啷一聲掉到地上,又聽他們嫩聲嫩氣,道:“兩隻小氣鬼,喝涼水,喝了涼水牀上發大水,你媽變成大烏龜,你爸變鳥滿天飛……”
……
何家兔出門看向這羣雜衣雜色,**激動的男女老少,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
小蝶抓著衣角的手緊了緊。
肩頭的小松縮了縮頭。
“住口!”何家兔一聲大喝,臉上方洗淨的水泡又崩裂開來,膿血流出,合著煞音,泛著陣陣兇勢。
衆人一驚,不知覺地嚇退了幾步,一瞬間靜如深夜。
“你們想幹什麼?是不是人呀,竟罵出如此難聽之話。”何家兔邁前一步,喝問道。
衆人又嚇退了半步。
忽然,兩三塊碎石砸了過來,他一時不察,竟被砸中。
“啊”小蝶一聲驚呼,道:“家兔哥哥,你怎麼樣了?”
何家兔怒氣上涌,目泛兇狀,一定要扔石之人碎屍萬段!
兩個衣著碎花衣裳,七八歲的孩子兩隻小手緊緊抱著身旁父母的大腿,見何家兔望來,黑白分明的眼腈害怕到極致,卻不敢哭出聲來。
“家兔哥哥。”小蝶見他望向那兩個孩子,緊張地喊了一句。
何家的手暗下握了握。
牙齒咬了一下脣,一團火焰目中燃燒。
“家兔哥哥。”小蝶抓著衣角的手鬆開,雙手又緊緊挽住他握拳的手臂,顫抖地又叫了一聲。
此時,村長像是想起了什麼,把長滿木刺的長棍橫在身前,鬍鬚拂動,老臉通紅,大聲道:“鄉親們,這是我們的地盤,不用怕他們!難道我們這麼多人,他還能吃了我們?”
衆人聽聞,激憤起來,膽量俱增之下,又開始大罵:“一對妖魔,長得醜不是一種錯,錯就錯在出來噁心人。”
“小賤人,小**,男歡女愛本不錯,錯就錯在你把這事宣揚出來。”
“真是越醜越作怪,活著污染空氣,死了浪費土地。”
何家兔拳頭指節咯咯脆響,目中怒焰已經通紅,牙關死死咬著。
“你們別逼我,別逼我。”他渾身冒汗,筋脈鼓脹。
轟隆
轟隆隆
天空閃電劃過,一聲驚雷響徹天際。
嘯嘯風聲漸起,吹打在臉上竟有些冷疼。
衆人不由得打了打抖,手腳酥軟,快要跌倒。
“爲什麼?我們做錯了什麼?爲何如此對待我們。”何家兔大聲喝道。
一道閃電劃過之際,他的喝問之聲恍如驚雷。
一婦人,驚慌失措下,兩個臭雞蛋飛砸了過來,在何家兔臉上裂開,一股股腥騷怪臭蕩在空氣中。
吼
吼
殺氣飆升,他喉嚨處發出一聲如獸吼音。
轟隆
烏雲沸騰,風捲殘葉,電閃雷鳴。
”家兔哥哥,不可以。”
一雙紅目,兇光煞煞,他的腦後亮起光環,環內四暈,陣陣兇氣激盪。
小蝶被他用力推開。
殺
揮袖間,風如刀刃,那婦人拋飛,砸在遠處,吐了幾口血,倒地不醒。
殺人了?
殺人了?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
衆人雙目同時泛起野獸般的兇性,一切的理智,一切的害怕,都不存在了。
擰起鋼叉鐵鋤,拿起砍刀雞蛋,抓起碎石碎瓦……
轟隆
一聲振耳發聵的響雷,像似給衆人發出了信號。
天欲塌,電舌吞吐於雲峰間,照亮整個天際。
“衝啊”
當人忘記了死亡的恐懼,還怕什麼?
不消怒,天地不懼。
未出氣,神鬼難惹。
誓必血濺長空舒怒狂,
縱下幽冥刀山屍化蟲。
“啊!都是你們逼的,你們逼的啊。”何家兔發出一聲似狼嚎般的大叫,失去理智,衝向人羣。
何家兔腦後光環內光暈一瞬間變成了八暈,竟到了赤級八層。
一把抓住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甩飛。
小蝶還敢相信會發生此等事情,不由得失聲痛哭,道:“家兔哥哥,你怎麼了?他還是個孩子,你不能傷害他們。”
說著,她接住男孩。
轟隆隆隆
周遭,三三兩兩的雨點落下。
方把小男孩摟抱在懷裡,小蝶忽覺腹部一痛,接著身體變得冰涼。
一把匕首,深深插進她的小腹,血已流出來。
她推開小男孩。
小男孩稚嫩的臉上,那圓黑的眼珠,多麼可愛。
可,爲什麼會……
轟隆隆隆隆隆隆
沙沙沙沙沙沙
傾盆大雨潑下天際。
雨絲如刀如劍,穿刺大地。
“小蝶。”她倒地的恍惚間,似乎聽到了有人在耳畔呼喊,可爲什麼眼皮那麼重,以致想睜開眼看看也不行。
一束束光幕,從何家兔的身上直射天際,似要衝散滿天烏雲。光環裡光暈變不再是八個暈點,而成了一個赤白光暈,透著神秘氣息。
但這一切,他渾不在乎。
望著那倒臥在血泊中的她,撕心裂肺之感遍佈全身。
赤白光暈綻放到極致,衆人皆被神秘力道甩飛,不醒人世。
何家兔雙膝跪在泥漿裡,望著她,望在那插在她小腹的匕首。
“小蝶,你醒醒。”
“醒醒啊。”
雨下得更大了,水珠順著額頭,流進了眼眶,落下了鼻尖,灌進了嘴裡。
鹹鹹的。
苦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