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九尾鎮的人們開始新一天的忙碌。
一起幹活的人,閒話極多,聊起了鎮上的新鮮事。
“聽說了嗎?那個醜八怪小蝶昨晚偷野漢子了?!?
“什麼?真有這事?”
“這還能有假?我昨天可是親眼見到的?!?
其他人一聽,噁心感上涌,急切想吐。
“哎,人總有空虛寂莫時,那醜八怪可能飢渴難耐了,尋野食不奇怪。”
“嗯,聽說做那事……能滋養容顏,她不是爲了美容吧?真開大招?”
喀,喀喀,有人吐了紅白之物,一時間臭氣腥天。
衆人掩鼻散開,又在另一個地方彙集。
“那野漢子啥模樣?”
“一個英俊少年郎,真可謂一條小白龍?!币粋€小眼睛邪笑道。
一時間男的罵“真丟男人臉,槍出如龍也應找對方向嘛”,女的嘆息“一棵青草紮在牛糞上”。
“哈哈哈?!毙⊙劬χ斯中Φ溃澳且皾h子頭頂日月,臉生連綿小山峰,道道泉水叮咚流。”
“什麼意思?”另一人熟知小眼睛之人的陰陽怪脾,疑惑中問道。
小眼睛之人,正想胡吹,卻瞟眼到不遠處來了一人。
立到背身急言,道:“天機不可泄漏。我還有事,先走了?!?
幾人正要追問個究竟,也發現一個鬍鬚半白的老人走了過來。
他們臉色變化,挪步上前,恭敬道:“村長。”
老人直眼望向逃走之人,又轉眼看身前,沉聲揚喉,道:“你等幾人閒聊些什麼?又說小蝶的壞話?”
“村長,沒有的事。”幾人退了半步。
老人長眉微揚,道:“小蝶她雖容顏不佳,然心底善良之人?;叵氘敵酰冶M心相救,保住其命,留下她作藥童。她失憶之後,無家可歸,做事勤懇,我可不希望有人搬弄是非?!?
“村長,我等只言山中野雞和兇獸的相好之事,真沒惹是非?!币粋€人話急而言。
“哼!希望如此。”村長厲色嚴聲,又幹咳而言,“你等繼續到山間尋礦?!?
“是?!毙\人立刻應聲。
唯有一婦,落後不前,臉面微紅,手扯一截裙帶。
村長移步前走,聲含疑音,道:“王寡婦,你有事?”
王寡婦忸怩扭腰,纖手扯劉海一縷長髮,道:“聞聽小蝶帶一個英俊少郎回來,我能去瞧瞧嗎?”
村長聞言,臉色稍變,早聞其人風騷誘色之事,不料膽大,竟把主意打到此處,道:“什麼少年郎?”
“就是小蝶偷回來的那個野漢子?!蓖豕褘D急色錯語,脫口而出。
話語脫出,立覺不對,不待村長髮怒,嬉笑而辯,道:“我是說小蝶帶回來的那個俏小哥?!?
村長衣衫抖動,鼻息忽促,一塊老臉灰青,厲聲喝問,道:“收起你那騷勁,小蝶從不帶生人入門,你瞎操心。她昨日是去採藥。”
王寡婦不以之爲怒,反有疑惑,道:“小蝶沒和村長說嗎?”
村長見王寡婦不似撒謊,一時呼氣斷斷續續,聲音尖厲,道:“這死丫頭,竟做此等無恥之事!我瞎眼了,纔會收留她??!”
轉身移步,甩了甩衣衫,朝小蝶住處而去。
木屋內,何家兔因頭疼不敢亂想,又檢看自身修爲,依舊赤級一層,不禁自語,道:“難道墜崖之後,修爲便停留不進,還是我昏睡直今?”
擰起小松放在牀鋪上,何家兔理了理它的細毛,道:“小……小耗……就叫你……小松鼠吧!你爲何會跟隨我呢?”
小松尾巴微翹,立身而起,右爪托住下巴,一副思索狀。
何家兔眼睛發亮,此是松鼠該有的表情呼?
半晌,小松眼珠一轉,伸腰一躍,到了一個摔破的杯子旁,腳掌粘水,提爪於地,左抹右劃著。
何家兔彎身湊過一望,驚訝失聲,道:“會寫字?”
地面上歪歪斜斜有兩個“溼字”“小松”。
“你叫小松,你從何方來?”何家兔眼含企盼之光道。
小松沉眼斜頭,目有茫然。
何家兔長長呼氣,道:“不可強求,或許以後會想起來的?!?
拾起打翻的水壺,嘩啦啦地在一個杯子倒水,端在口前,晃眼見水中倒映一副怪物頭像。
何家兔一愣,舉手按了按臉上,微有疼癢,嘆道:“變醜八怪了!”
“難怪那醜姑娘叫我怪物?”
“若是當初死去,何來此時苦惱?!?
“不管了,先治療好內傷,纔有報仇泄憤的機會。臉上生血泡,多半是中毒遭成的,幸好沒有要人命的感覺。罷了,想那麼多幹什麼,活著就有希望。”他端正心態,席地而坐。
道道光流在經脈中流動,流速漸疾,身子愈加暖融融的,赤色光流色澤更是深沉了許多。
轟
一聲瓷器摔碎之聲在腦裡響起,腦後彈出一個赤色光環,環內有兩暈。
何家兔睜目而喜,目中閃過赤芒,道:“竟是這般容易,就到赤級二層?!?
又細細查看,全身沒有一點不適,遂又開始吸氣吐納。
咔嚓、咔嚓
“什麼?赤級四層了,這……這……在做夢麼?”腦後的赤色光環顯有四暈,何家兔真的震驚了。
運行一轉便升一層,如此下去,何愁橙級修爲不能短時間內達到!
“不僅內傷好轉,修煉無瓶頸。我成了修煉天才?”何家兔興喜若狂,差點淚奔,曾幾何時,他還被人罵作廢柴。
一顆火熱的心,怦怦跳動,他繼而又吸氣煉骨。
一轉,兩轉,三轉,四轉……
“哎,依舊未突破到赤級五層。我把這想得太美了?!彼樕⒊?,目無焦點。
“你傷好了?”清音忽從側面傳來。
“小月?”何家兔歪頭擡眼,看了過去,卻不是何月,而是之前山上遇到的所謂“怪物”。
她一身白裙,瓜臉彎發,目含關懷之光,輕然而立。
何家兔身子忽有顫巍巍之感,抖聲答道:“好,好……好了!你你救了我?你是什麼時侯來的?”
醜姑娘見他有此神態,頭微微低垂,道:“我找人把你從山下揹回來的,方纔見你閉目坐著,沒叫醒你?!?
何家兔想到了方纔喝下涼粥的清甜,心定了定,才道:“你是誰?這麼哪?你的臉怎麼回事?你叫什麼名字?”
醜姑娘一愣,遂又道:“你……”只說了一字,便再不回答,也不看他,而是彎腰去拾撿那些被何家兔破碎的桌椅,又沒在一邊空地上。
“你怎麼了?”何家兔不明所以,望向那忙碌的身影道。
醜姑娘收拾乾淨,才坐在一個小木櫈上,開口道:“我先回答你哪個問題呢?”
“額。”何家兔老臉一動,臉上血泡更紅了些許,尬尷一笑,道:“失禮了。剛纔我忽患頭痛病,不該損壞你的東西其實……”
“其實,你是失憶了。我懂得一些藥理,受傷重者可能會記不起以前的一些事。我也是一個失憶之人,忘記了過去,後來我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小蝶?!彼皖^捻了捻裙角,道:“我被村長救回,後來我留了下來。聽他們說,這裡是九尾山下的九尾鎮?!?
“至於我的臉,我……”談到她的臉,她頓時聲如蚊音,透著絲絲悲傷。
哪個女孩不想有絕世容顏?
哪個女孩不想烏髮及腰?
不盼多少榮華,只願一生安好。
想著想著,她清淚滑落,嗚音含泣。
何家兔慌了神,站了起來,走到她的身旁,道:“對不起,我不該提到你的傷心事?”
“你別哭了,好麼?你的聲音很甜美的?!焙渭彝貌恢绾伟参克?,在屋裡走來走去。
“我不記得我的臉爲何變成這樣。”小蝶死死壓住哭音。
“我真不是故意的?!焙渭彝靡膊恢绾问呛?。
忽然,他看到了地上水漬倒映著他的恐怖模樣,一計爬上心頭。
何家兔停住腳步,站到她的身邊,沉了沉聲,道:“你擡起頭來看著我?!?
小蝶螓首低了又低,道:“會嚇壞你的。”
“擡起來!”何家兔語氣肅穆。
她緩緩擡頭,望向何家兔。
眼眶霧濃,睫毛半溼,那抹憔悴令人心碎。
何家兔眼裡含憐,提了下氣息,道:“我和你比,誰更醜?先別回答,好好看著我?!?
方纔說完,何家兔暗中提氣,一道道臉筋鼓起,泛青綠紋絡,恰似一條細小青蛇爬走臉上。腮肉拉擠之際,血泡炸裂,在青筋形成的溝壑間形成血河??谧齑髲?,兩排森牙間,發出咯咯怪笑。整個臉面呈人間地獄,恐怖至極。
小蝶嬌軀顫抖,皮骨皆軟,身心若墜冰窖與寒潭。
此等時刻,何家兔鬼音鬼氣,道:“說,你醜還是我醜?”
小蝶眨了下帶雀斑的眼皮,先是害怕欲倒,遂而定了定神,繼而笑了起來,笑聲漸大,道:“你也太醜了,簡直醜得滅絕人性,醜得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更是醜得天誅地滅,天怒人怨,喪盡天良,慘絕人倫,醜得狗見狗咬,貓見貓抓,花見花謝,人見人殺,醜得……總之,天下第一醜!”
何家兔被說得一愣又一愣,這太誇張了吧?真有那麼醜?
不過,見她笑顏漸開,也高興了起來,平了平氣息,恢復他那副血泡尊容,道:“看吧!我這天下第一醜都沒把你嚇壞了。你還怕什麼,有我給你墊底,你比我幸福多了?!?
一股羞紅爬上耳朵,有著灼燒之感,她馬上低下頭,沒想到她也會說說那等損人話語。
偷眼斜瞟,見他無生氣之態,俏微放心。
稍揚了下額頭,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麼說的。我明白你剛纔是在安慰我的,謝謝你。你臉上的血泡是中毒跡象,解毒後就會好的。至於,我……”
額頭又低了下去。
何家兔不待她再說,打斷她的語,接口道:“至於你,將來必定會成絕世佳人,世間神藥衆多,定能讓你漂亮起來?!?
小蝶聽了此話,有莫名暖流淌過身心,似乎腦海了曾經有過一道畫面:一個扎羊角的小女孩拉著一個小男孩,問“我將來真會成爲大美女的嗎?”小男孩笑著說:“那是必須滴?!薄拔毙∨⒑芨吲d地道,“我將來做你唯一的新娘,好麼?”
……
是否曾經有過,還是在夢中出現,她已是想不起來……
忽然,一顆顆眼淚不爭氣地滾落,這不是傷心之淚,是感動之淚,有人關心,真好。真好。
“謝謝你!謝謝你!”小蝶泣淚中帶笑,道:“可是,我的情況,我自己知曉,我……?!?
“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讓你不受欺負。我們義結金蘭,好麼?”何家兔鬼使神差地做出衝動的決定,自覺不可思議。
“??!”小蝶震驚了,張嘴合不攏。
“真的嗎?你不嫌我醜?”
何家兔抓了抓頭,呵呵笑道:“我比你醜,所以我是你哥?!?
“哥哥?”小蝶喃喃發聲,“我有親人了。”
“小蝶妹妹。”何家兔摸了摸她的頭,道:“從今往後,我們就是親人了?!?
小蝶一下擁抱住這個給她溫暖快樂的人,心中感動與委屈夾雜下,淚花咕嚕嚕地掉,嗚嗚抽泣,溼了一片衣服。
片刻,小蝶揉了揉灼紅的眼圈,望著何家兔,道:“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何家兔突然發現他神經太粗線條了,妹妹都以下了,卻還沒告訴她名字。
“我叫何家兔,我……我剛忘記了告訴你名字,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嗎?呵呵……”
“我相信你?!毙〉J真道。
嘰嘰,嘰嘰,嘰吱。
何家兔忽覺頭頂有物,卻是那調皮的小松不知何時蹲在頭頂,剛纔走動間竟沒有掉下來。
此時,它立身叫嚷,何家兔欲要把它抓下來懲罰一番,屋外卻傳來一道蒼老嘶啞的大罵:“真是一對不知羞恥的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