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曾經十分繁華的城市。說它曾經繁華是因爲,現在它只能算是一片廢墟,而且比廢墟更可怕。玉亭亭和樂逍遙站在城牆下,他們的腳下是層層疊疊的屍體,把兩人的鞋都完全染紅了。但是,他們只能站在屍體上,因爲實在沒有可以落足的地方。
玉亭亭深吸了一口氣:“這是離隱堡最近的大城市,十五年前,我和嶽洪靖來隱堡時,在這裡休息過三天。當時我還說,要是我一手建起的隱堡有它一半繁華,我就很滿意啦。沒有想到,隱堡的繁華勝過它當年,而它卻完全成了一片鬼域!”
聞著刺鼻的血腥味,樂逍遙的胸口一陣煩悶。而玉亭亭已經扶著城牆開始嘔吐。樂逍遙連忙道:“我們走吧!”
這兩天,從外面逃回來的人越來越多,玉亭亭知道隱堡的秘密隨時有泄露的危險,但是,重罰了好幾個人仍止不住,玉亭亭終於決定出城親自來看看。親眼一看,才知道外面的百姓已經慘到了這樣的程度?;仉[堡的路上,兩人都沉默啦??吹诫[堡的城牆,玉亭亭嘆了口氣:“樹欲靜而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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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青白坐在龍椅上,看著地上跪著的親信:“這密信上的事確定了嗎?”
親信跪在地上道:“確定了!那座城堡是嶽洪靖和玉亭亭在十五年前爲當年受了天災的百姓修建的。玉夫人如果沒死,只可能在這座堡中!”
吳青白冷冷地道:“那你們還等什麼?”
親信爲難道:“皇上,那裡是阮國與長食的地盤,那座城堡很大,玉夫人功夫又那麼高,我們怎麼動手?”
吳青白想了一想:“把玉亭亭還活著的消息和她的行蹤透露給阮國的內線,阮國皇帝一定會出兵隱堡,你們就可以相機行事!”
親信佩服道:“皇上英明!”
吳青白沒有理會他,眼中閃著冷冷的光:“我不會放過你!玉亭亭,只要你活著一天,我們的賬就不算完!”
隱堡維持了十多年的寧靜終於被戰火打破了!
耀站在城頭,看著城下涌來的阮國兵隊,冷冷地笑了。她用跳崖的方式來掩藏自己的行蹤。本來以爲可以安靜地在這裡躲上一段時間,等自己身心平靜後再來決定將來的路,沒想到這麼快,戰火就燒了過來。
隱堡的所有防備是由宋長月一手安排的,又佔據了地利之便,所以阮軍一時半會是攻不進來的。但是,隱堡必竟只有一些堡丁,而不是個正規的軍隊,這樣下去,隱堡將不保。
玉亭亭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堡丁,他們都唯他馬首是瞻!做統帥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有些頭痛。她並不是很擅長這種運籌帷幄的事,但是事情總是不由分說的找上她。要是長月在這裡該多好!腦子裡剛有這個念頭,玉亭亭就開始在心裡罵自己,怎麼又想到他啦。難道離了他,她玉亭亭就沒有辦法了嗎?玉亭亭冷冷地笑,她這輩子,怕過誰來!
隱堡的地勢險要,阮軍攻了幾次都沒有結果。但是堡中的堡丁太少,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玉亭亭沉思了片刻,命令人把樂逍遙請來。一見樂逍遙進來,玉亭亭也不客氣,直接道:“阮軍正在進攻隱堡,你是阮國公主的手下,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樂逍遙坦然道:“我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隱堡的行蹤。”
玉亭亭看著他:“隱堡只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城堡,你總該清楚他們進攻隱堡的原因吧?”
樂逍遙道:“他們進攻隱堡,應該就是爲了找到你!”
玉亭亭臉露諷刺道:“真沒想到,我的身價居然這麼高。這麼多軍隊竟爲我而來。阮國皇帝不是想請我去做他乾孃吧!”
樂逍遙已經習慣了玉亭亭的說話方式,不以爲意道:“他們應該還是爲了那本《武王策》?!?
玉亭亭道:“那本書已經不在我手裡,你們怎麼像瘋狗咬人一樣,沒完沒了的纏著我?”
樂逍遙苦笑道:“問題是沒有人相信。最多也是半信半疑!因爲按你的性格,決不會把書拱手讓人?!?
玉亭亭有些累地閉上眼睛:“他們要怎麼才能相信?”
樂逍遙想了想,謹慎地答道:“除非你公開承認你與宋長月已經恩斷義絕,他們或許會相信!”
玉亭亭恨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憑什麼向他們做交待?”
樂逍遙平靜地道:“在這亂世中,有些事已經不再是你自己的事。就算不爲了那本《武王策》,宋長月妻子的身份也會給你太多的麻煩。寧國,金吉,長食三國宋長月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刂谱×四悖@三國都會有所顧忌?!?
玉亭亭睜開眼:“沒想到我的份量還這麼重!我是不是該爲此乾一杯!”
樂逍遙肯切地道:“亭亭,你只要公開承認你與宋長月已經沒有一點關係,這些人就再找不到找你麻煩的理由。以你一向一諾千金的行事風格,所有人都會相信的!”
玉亭亭緩緩道:“沒錯!我玉亭亭一諾千金。一句話,我幾乎把海天閣一百多年的基業全部葬送,這座隱堡也是這麼來的。也正因爲如此,我不會說違心的話!”
玉亭亭雙手抱胸,似乎要趕走那裡的冷意:“宋長月是我的丈夫,所以我纔會恨他怨他。我若真的與他恩斷義絕,又哪來這麼多怨恨?”
樂逍遙勸道:“你何必自找麻煩?再說,他已經死了那麼多年!所有的恩怨,都算了了!”
玉亭亭輕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身份,威望,才華也可以是一個人的罪過!偏偏,我玉亭亭不怕這些。就算我真與宋長月恩斷義絕,也不會是在別人的威逼下,所以,這個武王妃,我是當定啦!”
玉亭亭有了主意,拿起筆來,寫了四封信,用蠟丸封好,交給張總管,小聲的吩咐了幾句。張總管接令點頭而去。
玉亭亭回望樂逍遙:“我要去阮營一趟,請樂公子幫我引薦一下阮國的主將好嗎?”
樂逍遙一怔:“你要去阮營。”玉亭亭含笑點頭。樂逍遙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也知道不能阻止,爽快地點頭:“好!”
玉亭亭微笑:“你先出去!一個時辰後到我房間來見我!”
過了一個時辰,樂逍遙收拾停當。他在阮國並無官位,但身爲仇鳳公主手下第一高手,與阮國的很多顯要都有些接觸,這些人多少也賣他一點面子。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仇鳳公主是最爲阮皇看重的女兒。但是他必竟不是阮國的官員。這位阮國將軍能不能給他面子,樂逍遙心裡也沒有把握,不過他在心裡打定主意,總要盡力保護玉亭亭的安全。
剛到玉亭亭的房門前,房門已經開了。樂逍遙一下像被人點了穴一樣,呆住啦!
面前的盛裝女子,白色繡著金線牡丹的上衣,粉紅嵌銀絲長裙及地,藕色外衣上鑲著一粒粒珍珠,濃眉如夜,星眸閃爍,淡粉的臉頰,秀挺的鼻子,帶著輕嘲上揚的紅脣,款款走來,婀娜高貴,豔光簡直可以晃瞎人的眼睛。
樂逍遙從來沒有見過盛裝後的玉亭亭,平日她不施脂粉時,美得清純絕豔,而盛裝之後,更顯得高貴神秘。樂逍遙誇女孩子美麗一向不缺詞彙,但此時,他只覺得詞窮。
玉亭亭淡淡一笑,她的頭髮還很短,只能梳理一下,沒有戴那些沉重的頭飾,這讓她輕鬆不少,這身衣服她還是第二次穿。第一次穿的時候......玉亭亭搖搖頭,趕走腦中的回憶,對樂逍遙道:“我們走吧!”
樂逍遙點點頭。這時,旁邊的從玉亭亭出來就一直在發呆的堡丁纔回過神來,驚叫一聲:“我的天?。∮穹蛉耍 彼@一嗓子吼過,周圍的人,無論堡丁還是僕人,全都圍了過來,跪在地上高聲道:“玉夫人安好!”只是這麼多人行禮,卻沒有一個叩頭的,所有的眼睛都直勾勾的定在玉亭亭的臉上。
樂逍遙好容易將目光從玉亭亭臉上移開,卻見這些人都盯著玉亭亭,心中涌起了一陣酸意。但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指責他人。只得道:“亭亭,我們該走啦!”
玉亭亭輕啓紅脣:“樂公子,從現在起,請稱呼我——武王妃!”
樂逍遙無奈道:“是!武王妃!”
兩人走到堡門前。張總管已經在那裡等著??粗裢ねぷ吡诉^來。張固揉揉被她奪目光華耀花了的眼睛,躬身道:“玉夫人!真沒想到您竟然就是堡主!”
玉亭亭道:“張總管,我並不是故意瞞你。當初只是好玩而已,後來我也很少在堡中,堡中的事都交給你,這個堡主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角色。我也就沒對你說起?!?
張固連忙跪下,誠心誠意地道:“張固怎麼敢怪夫人,夫人就是隱堡的天!”
玉亭亭道:“我離開後,堡裡的事又都要交給你啦!”
張固點頭:“夫人放心!您吩咐的馬車已經備好,您也一路小心!”
玉亭亭輕提裙襬,在堡丁的攙扶下,慢慢上了馬車,坐好後,有侍女幫著放下車簾。玉亭亭的聲音從簾後傳出:“有勞樂公子給我做回車夫吧!”
樂逍遙一拱手,“榮幸之至!”躍上了車伕的位子。
張固一揚手,沉重的堡門慢慢打開,樂逍遙一揮鞭:“駕!”馬車衝出了隱堡。
阮軍的軍營紮在離隱堡不過三裡的地方。隱堡大門一開,就有士兵看到去報告了上面。其它的士兵手拿兵器,嚴陣與待,雖然與隱堡的堡丁交手僅兩天,他們已經收起了輕視之心。隱堡的堡丁都是真正的精銳,阮軍僅僅是仗著人多而已??吹桨胍贡らT忽然大開,阮軍士兵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從隱堡打開的大門中,僅僅衝出一輛的馬車,後面沒有跟著一兵一卒,堡門再次關閉。這讓阮軍士兵吃了一驚。那輛馬車,描金繡鳳,華貴非常,駕車的四匹馬,個個神駿,王公豪門也不過如此。而車伕的位置上坐著的那個男子,也是一身錦繡,光是額上那粒碩大的明珠,就已經價值不菲,雖然夜黑看不清面孔,但周身的氣質,決不會是一般人。這樣的人,竟只是一個車伕,那車裡坐著的,該是怎樣的人?
就在阮軍士兵又緊張又好奇,所有的眼睛都死死盯著那輛越來越近的馬車。
馬車很快跑到近處,到了阮營大門前,那個車伕揚起臉來,藉著營門口的火把光亮,聞訊而來的將軍歐英瑞認了出來:“樂逍遙!”心中吃驚,樂逍遙是仇鳳公主手上的紅人,他怎麼會出現在隱堡中。此人高傲無比,就算是仇鳳公主,對他也是客氣得不得了,從來沒有讓他駕過車。那車中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歐英瑞正在想著,樂逍遙已經朗聲道:“歐將軍,請通報劉大將軍:寧國武王妃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