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白舉起手一揮, 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他卻像手上有萬鈞重:“你把金臨水帶走吧!”
玉亭亭也不多說,走到金臨水容身的大缸前看了一眼, 跳上了駕車的位置:“走了!”
吳青白忽然道:“實話告訴你, 朕只是用藥物保證他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他是萬無生理?!?
玉亭亭平淡地道:“我救他, 是爲了他是長月的兒子。只要盡了力就行。至於他的生死, 我根本就不在乎!”
吳青白沒有料到玉亭亭會那麼說, 但是看她的一雙眼,沒有半分的虛假。
玉亭亭一揮鞭,駕起馬車, 馬車飛快的消失在遠處!
吳青白看著玉亭亭離開的方向苦笑。
樂逍遙也遠眺著馬車的影子,剛纔那些話, 他聽得清楚。玉亭亭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金臨水, 但是聽說金臨水已經無救, 她竟一點也不在乎。這種奇怪的事,也只有玉亭亭纔會覺得理所當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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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匆匆響起, 顧不得兩側下跪請安的人。金勇急急地衝進殿內。貼身侍候玉亭亭的宮女落梅跪在地上,雙手將玉亭亭留下的書信高高捧起:“殿下!”
金勇並不多說,一把搶過信,很快看完。金勇將信用力拍在桌上:“亭亭,你又失信, 竟這樣丟下我跑了!”
內宮總管劉雲道:“殿下, 登基典禮和大婚儀式後天就要進行。玉夫人怎麼能在此時離開?”
金勇咬牙道:“她的心裡終是沒有我。否則也不會在此時逃走。大婚的消息已經傳出。此時她去失蹤, 就是在天下人面前給我難堪!”
劉雲道:“奴才馬上吩咐下去尋找玉夫人!”
金勇手死死的抓住玉亭亭留下的信:“不用了!她要是想躲起來, 別說兩天, 就是兩個月也沒用。後天的大婚取消,僅僅舉行登基大典就好!”
“大婚的消息已經傳出, 若是忽然取消,怕會有不利於皇家的傳聞!”
金勇恨恨地道:“別說廢話,照我說的去辦就是!”劉雲無奈,只得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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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盟主,我已經盡力了,實在是無能爲力!”那個一臉刺青的壯年男子聲如洪鐘,震得桌上的東西一陣亂響。儘管此時他臉上是一臉抱歉的表情,語氣也是很不好意思的。但是他的聲音實在太過洪亮,聽得玉亭亭眉頭幾乎要皺到一起。
獅吼門的門主洪揚聲天生就是個超極大嗓門,再加上獅吼門的絕技“萬獸伏身”正是用聲音來震服敵人。所以洪揚聲的聲音就更大得嚇人。玉亭亭每次和他說完話,都會覺得耳朵要不舒服好幾天。如果不是求他用本門獅吼絕技喚醒金臨水。玉亭亭是絕不會送上門來,讓自己的耳朵受這份非人的折磨的。
洪揚聲想的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嚇人的大嗓門讓所有的女人都對他退避三舍。但玉亭亭卻不一樣,她是唯一一個可以和他平心靜氣坐下講話的女人。無論他的嗓門多大,玉亭亭絕不會像其它女人一樣手捂耳朵,擺出一副讓人看著都窩火的可憐樣。只憑這一點,就足夠洪揚聲將玉亭亭當成紅顏知己。這回玉亭亭有求於他,洪揚聲沒少下心思,獅吼功可不是能隨便用的。如果用得不對,不但不能喚醒昏迷中的人,還有可能送了那人的性命。
洪揚聲小心的觀察研究了金臨水的體質。發現他已經幾乎感覺不到呼吸和心跳,僅僅在內力輸入時,能夠感到他體內還有極微弱的氣息流動。顯然,他完全是因爲原來體質太好,練的功夫又足夠紮實,所以在這樣的垂死狀態,體內仍有極少量的真氣在流動。再加了藥物的作用和玉亭亭爲他輸入內力,才能讓他至今還保持著一絲生氣,但是這樣的身體,肯定是經不起一星半點的刺激。他的獅吼功的強大威力一旦使出,這人不死都難!
玉亭亭皺著眉:“真的沒有希望了嗎?”她皺眉完全是因爲被洪揚聲的大嗓門吵得難受。但洪揚聲卻誤會她是擔心金臨水,不好意思地道:“對不住玉盟主,當年您幫了獅吼門大忙,今天好容易求我一件事。我都幫不了你!這年輕人傷得太重,就算是神仙也沒辦法!”
玉亭亭點點頭:“沒錯,我已經帶他去了十幾個地方,都是能治奇癥的地方,卻一直沒有什麼效果。你這裡是我最後來的一個地方。既然所有人都說他已經沒救了。我也算是盡了全力了!”
洪揚聲道:“您別太傷心!”他說話的意思是想安慰玉亭亭,但那大嗓門實在太過可怕,玉亭亭連忙開口,將他涌到嘴邊的安慰的話都堵了回去:“洪門主,我求你件事!你可不可以派人將他送到金吉皇宮?!?
洪揚聲拍拍胸道:“沒問題!”玉亭亭見他不再多說,鬆了一口氣,回身看看仍泡在大缸裡的金臨水。他只要離開這些藥水一小會,呼吸就會停止。玉亭亭萬般無奈,只得帶著這個大缸東奔西跑,雖說她功夫高強,搬動一個大缸不在話下,但確實太不方便。聽洪揚聲答應送他回皇宮,玉亭亭也鬆了口氣。
玉亭亭用手輕輕碰碰金臨水的臉,冰涼一片,難怪路上有好幾個郎中當她是個瘋婦,竟帶著一個大男人的屍體到處亂跑,求醫配藥。其實這段時間的奔忙還是有一點效果的,至少金臨水已經可以短暫的離開那些藥水一會,而剛開始,他只要一離開藥水,呼吸就馬上停止。好幾次都是玉亭亭用她非凡的內功將金臨水救了回來。但是,此刻,她已經把所有的辦法都想了,還是沒有用處。此時放棄,就算是長月也不會怪自己的。
玉亭亭的手指按在金臨水的眼皮上,自從救了金臨水,他就一直昏迷不醒,眼睛也不曾睜開過。只要金臨水一死,那雙讓人著迷的黑眸算是永遠也看不見了。玉亭亭想再看一看那雙眼睛。於是,她手指輕分,小心的撥開金臨水的眼皮!
只一眼,玉亭亭猛地往後一退,她手一鬆開,金臨水的眼皮馬上又閉上了。洪揚聲奇道:“玉盟主,出什麼事了?”
玉亭亭搖搖頭:“我一定是眼花了!”再次走上去,慢慢用手撥開金臨水的眼皮。洪揚聲看到她的臉色剛開始發白,後來又漸漸轉紅,臉上的表情百感交集,但最強烈的表情就是無法置信!
洪揚聲好奇得不得了,伸出大大的腦袋,從玉亭亭身側望去。一看之下,也吃了一驚:“他的眼珠子在動!”
玉亭亭定定的看著那隻眼珠,它不僅在動,而且靈光閃爍,並不像將死的人那樣的混濁僵硬。玉亭亭甚至可以感到那眼珠想向她傳達某種信息。
玉亭亭鎮定了一下,慢慢道:“你能看見我嗎?”
那眼珠轉動了一下,很輕微,但是已經夠了。玉亭亭想了想,問道:“如果你聽得見我說話,就往左看!”金臨水的眼珠緩緩轉動,極艱難,極緩慢,但是他真的看向了左側!
玉亭亭接著道:“你早就醒了,對嗎?對的話,你就看上方!”金臨水又照做了!
玉亭亭放開手,那隻眼珠立即被眼皮蓋住了。玉亭亭想明白了,金臨水早已醒來,只是他身體太過虛弱,連睜開眼皮對他來說都是無法做到的事,更無法進行其它任何的表達,如果不是因爲玉亭亭想再看看那隻黑色的眼珠,也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發現。那樣的話,金臨水就會清醒地感覺到別人將他當成一個死人送進墳墓。好在,自己看了這一眼,否則......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金臨水的狀態漸漸好轉。他已經能自己睜開眼睛,但除了一雙眼睛,他依然既不能說,也不能動。所有的情緒只能通過眼神表達。
玉亭亭將手中的抹布隨意丟到地上:“好了!終於收拾好了!”甩著雙臂,玉亭亭打量著剛剛收拾完的屋子。這是她剛剛從一個破落戶手裡買來的。從現在開始,就是她和金臨水臨時的家了。
怎麼覺得牀上躺著的金臨水眼中有一抹嘲笑的光。玉亭亭沒好氣的道:“你想笑話我是不是?”叉著腰又打量了一下剛收拾過的房屋,不由有點泄氣,還真不是幹家務的料。別說當過皇帝的金臨水,玉亭亭自己看著都覺得看不過眼。那桌子上全是抹布的印子,擦完還不如不擦,地掃得也是亂七八糟。明天得去請個傭人才行。不然,可不要累死。
看看躺在牀上的金臨水,玉亭亭恨恨地用手掐了他一把。金臨水痛得眉頭微皺。玉亭亭理直氣壯地道:“都是因爲你,老孃的銀子都花光了。要不也不會住在這種地方,還要自己做這些粗活!”
金臨水把眼睛閉上,不再理她的無理取鬧!這一下可激怒了玉亭亭:“誰讓你閉上眼的!給我睜開!”
金臨水不理她,眼睛閉得更緊!玉亭亭威脅道:“你再不睜開,我可不客氣了!”
見金臨水沒有任何動靜。玉亭亭壞笑一聲:“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你自己找的!”
抓住金臨水,將他帶到院子裡。院子裡有一個晾衣服的架子。玉亭亭不懷好意地一笑。取過一段繩子,就將金臨水的兩隻捆在了架子的橫槓上。玉亭亭一鬆手,金臨水的身體就往下墜,但他的手被捆著,整個身體就掛在了那裡。
金臨水雖然不能動,但身體的感覺還是有的。手腕處傳來陣陣劇痛,金臨水倔強的咬緊牙,雙腳顫抖著,努力在地上尋找一個支撐。但他的雙腿實在沒有一點力氣,他就這樣被吊在橫槓上。不一會,那雙蒼白晶瑩的手已經勒成青紫色,再過一會,手腕處已被細繩勒出了血,血一滴一滴順著金臨水蒼白的手臂滴淌了下來。有幾滴血,滴到了他的頭上,順著額頭往下淌。
玉亭亭站在一旁,看著金臨水。眼見越來越多的血滴在他的頭上,金臨水卻始終沒有一個乞求的眼神給她。過了一會,玉亭亭走上前去將金臨水從架子上解下來。當她將已經勒進肉裡的繩子解開時,金臨水的身體不由自主輕微的顫抖。玉亭亭看著他漆黑的眼眸,卻仍是平靜如常。
給金臨水的手腕上好藥,玉亭亭盤膝坐下,用內功爲他療傷。金臨水已經可以離開那個倒滿藥水的大缸。玉亭亭每日一次用內功爲他治傷作用不小。
第二天一早,玉亭亭給金臨水做了一頓草草的早飯,喂他吃完飯,玉亭亭就將房門一鎖,上街去找傭人去了。
金臨水獨自一人躲在鎖的房間裡。一直到傍晚,玉亭亭還沒有回來。金臨水睜著眼,屋內的光線已經很暗,他的眼前已經一片朦朧。一天沒吃沒喝,他還能忍受,但是他想方便已經好長時間,這讓他忍得百般辛苦。
玉亭亭直到天色全黑,才帶著一個十七八歲精瘦有力的小夥子走進房間。玉亭亭指指牀上的金臨水:“陸吉,你以後就貼身侍候公子!”
那個陸吉的少年看看牀上,奇怪地問道:“夫人,你不是叫我來侍候小公子嗎?小公子在哪裡呢?”
玉亭亭不耐煩的道:“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躺在牀上那個就是!”
陸吉有點摸不著頭腦:“您不是說讓我來侍候小公子的嗎?這位公子不是小孩子啦!”
玉亭亭氣得一翻白眼,要不是考慮到金臨水無法行動,找一個小夥子來幫他做些事比較方便,她纔不會找這個腦子缺根筋的陸吉。
玉亭亭指著金臨水:“我說的公子就是他!你以後就守著他,侍候他!”
陸吉看看金臨水:“不會吧!您說是您的兒子。還叫我給他穿衣吃飯,抱他方便。我還以爲是個小孩子呢。這位公子年紀不小,難道這些都不會嗎?”
玉亭亭終於怒了,吼道:“他是我的繼子!他要是什麼都會,我出錢找你幹什麼?”
陸吉被玉亭亭的兇相嚇得不敢再說話。玉亭亭轉身出房:“給他弄點吃的,過一會我再來!”看著玉亭亭離開,陸吉纔敢小聲的道:“原來是讓我侍候一個傻子公子!”
金臨水躺在牀上,看著這不著調的兩個人的對話,心裡無奈的苦笑,他完全可以想到,自己未來的日子,身邊是這樣兩個人,一定會是一段終身難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