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睡下不到兩個時辰,就被外面侍衛跑動的聲音驚醒。低低罵了一句,馮冰從牀上跳了下來。昨晚弄到很晚,身上又沾上了刺客的血跡。回到房間後,馮冰又去伙房提來熱水,把自己裡裡外外洗個乾淨,這樣一鬧,時間就更晚啦。沒想到一早就被這些人吵醒。馮冰穿上衣服,打開門伸出頭,叫道:“大清早的,誰在那奔喪?”
正經過門外的一個侍衛停上腳步,看著馮冰道:“馮公子還不知道?邊關戰報,寧國向我們開戰啦!陛下一早就起身召集羣臣議事啦,所以大家都......”沒等他說完,馮冰嘟囔了一句:“開戰就開戰,又沒打到門口,幹嘛吵人睡覺!”話說完,不看那侍衛怔住的蠢樣,馮冰頭已縮了回去,門“平”的一聲再次關上。她也不脫衣服,就這麼撲到牀上,抱著被子繼續補眠。
剛迷糊了一會,又聽到門外有聲音,這回不再是跑動經過的聲音,而是有人在門外敲她的房門:“馮公子,皇上召你進見!”馮冰睡得不爽,火大了起來,抄起放在牀下的一隻靴子就向房門扔去:“讓那該死的皇帝去死!老子要睡覺!”她這一砸,外面一時倒沒了動靜。馮冰也不管這些,繼續抱著被子做她的清秋大夢。
金臨水得到近侍的回報,氣得一時怔住,這個馮冰,竟敢叫他去死!!!想了想,金臨水暫時忍下這口氣,怒道:“朕親自去瞧瞧!”
侍衛長不安地領著皇帝到了馮冰的住所,回頭看了金臨水一眼。他侍候了兩代皇帝,知道這個金臨水和他媽媽有相同之處,威嚴起來是一回事,如果對某人縱容,那也是縱容的無法無天,現在看起來,金臨水對這位馮公子也算是比較縱容的。
金臨水一身的怒氣,走到門前,揮開衆人,親自上前,飛起龍足,一腳將馮冰的房門踹開。可憐那扇門,在金臨水非凡的內功打擊下,連□□都來不及,就變成了碎粉。金臨水大步走進去,卻見馮冰抱著被合衣睡在牀上。金臨水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馮冰肩頭,正要說話。
忽然馮冰慢慢睜開迷迷朦朦的大眼睛,眼中竟然全是淚水,不等金臨水反應過來,馮冰伸手一把抱住金臨水健壯的身軀,這還不算,她手腳並用,掛在了金臨水身上,將頭枕在他寬厚的肩頭,哭泣道:“義父,小冰想你!”
金臨水一怔,本來惡狠狠要將她推到地上的手,忽然柔軟了起來,拍了馮冰後背兩下:“馮冰,你怎麼啦?睡昏頭啦?!”金臨水的話聲並不大,聽到馮冰半夢半醒的耳中,卻似焦雷一般,她猛地睜大了眼,這才醒了。看看金臨水,兩人臉對著臉,鼻子都快碰到了一起。馮冰臉不由得紅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腳像章魚一樣的纏在金臨水的身上。這一驚非同小可,手一鬆,身子就向地面摔去。好在,金臨水及時拉了她一把,這才站定。
馮冰完全清醒了過來,看看四周,都是侍衛,金臨水臉上仍有殘存的怒氣。馮冰臉皮再厚,也有點掛不住。不過她的難堪,其它侍衛並不清楚。馮冰一身男裝,行動言語都與男子無異,這些侍衛都當他是個男子,見他用這麼曖昧的姿勢掛上皇帝身上,神色間都難免有些鄙夷,只覺得這位馮公子仗著生得比女人還美,竟想引誘皇帝。但更讓他們吃驚的是,皇帝竟沒有當場大怒,甚至還扶了他一把。難道......
侍衛們的想法,馮冰根本不在意。事實上,她很少在意別人的想法。剛纔夢中,她夢見義父和她說話。而被門震碎的聲音驚醒,但人還是迷糊中,一睜眼,竟看到一雙與義父一樣的黑眸看著自己,她竟一時忘情,像小時纏著義父一樣撲了上去。唯一讓她難堪的,是讓金臨水看到她的糗樣。在潛意識中,金臨水對她的觀感似乎比別人對她的觀感都更讓她在意。也許,就是因爲他酷似義父的雙眸吧。
馮冰站好,胡亂對金臨水行了個禮:“皇上!”金臨水哼了一聲:“你還記得我是皇帝。剛纔是誰叫我去死?”馮冰眼珠一轉:“竟有人這麼大膽?皇上,您可不能輕饒了他!”金臨水冷冷地道:“馮侍衛也這麼看?”馮冰點頭,一臉的大義凜然:“那是當然!國有國法!陛下英明神武,蓋世無雙,所有人都祝陛下萬壽無疆。”金臨水的眼中寒光刺得馮冰心中有些發毛,要命,這傢伙的眼神和義父一樣狠。但馮冰從小就和玉亭亭結爲一夥,闖禍無數,每次被義父發現,要加以懲戒,她就和玉姨一搭一檔,每次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來對付義父的那些手段用在面前這個瘟神身上也是有用的。
想到這裡,馮冰乖巧地上前半步:“皇上年方十九,春秋正盛,龍顏更是驚天地泣鬼神,這樣集天下榮寵於一身的人物,當然是長命百歲。就算有屑小惡意抵毀,怎能掩陛下光芒於萬一?”她馬屁拍起起勁,金臨水努力忍住嘴角的抽搐,從來沒見過有人說這麼噁心的話卻一點也不讓別人覺得噁心。彷彿再過份的話從她嘴裡說出,都是那麼自然。
金臨水心中有事,不耐煩與她多磨。打斷她的奉承,冷冷道:“跟朕來。朕有事吩咐你!”馮冰忙道:“是!”心裡卻罵一句:“就知道你這掃把星一來,準沒好事!”但臉上卻是十分開心的樣子。跟在金臨水身後。走到御書房,金臨水屏退了衆人,只帶著馮冰走進房去。
馮冰從後面看著金臨水,雖然她對身邊事不是太在意,但金臨水慎重的表情還是影響到了她,隱約想起聽人說起過,寧國已經發兵。這話當時聽到時,馮冰並沒有往腦子裡去,但現在一聯想到,她立即就明白,金臨水一臉的沉重從何而來。寧國發兵!還有什麼比這消息對金臨水的壓力更大?寧國是五國中最強大的國家,寧軍更是天下第一鐵軍。金吉無論是國力還是軍力都難與它相比。
金臨水緩緩道:“寧國已經發兵。你今天就帶著忘心離開吧。至於沈姑娘,她的未婚夫來接她,朕已經問過沈姑娘的意思,她願意跟著樂逍遙走。朕已經讓他們走了。朕和父王這段時間怕是無法分心其它的事情。玉姨臨走時要朕找人送忘心去海天閣,朕身邊的人都有用處,就只好麻煩你帶她走啦。戰事一起,你們一路上可能會有風險。這件護身的寶衣是皇宮的藏寶,就送給你吧!”說著,拿出一件薄薄的非絲非棉的衣服遞給馮冰。
馮冰沒有接,看著金臨水:“寧國發兵,你有多少把握?”金臨水淡淡一笑:“全力一戰,勝敗誰知!”馮冰有些急道:“你是九五之尊,怎能這樣聽天由命?”金臨水平靜地道:“朕當然不會去送死,只是寧軍實力實在太強。金吉弱小,以弱勝強,有太多難以預料的東西。這樣更好!倒真讓人熱血沸騰起來!朕就要好好打這場戰。紀青山仗著爹的手稿就想侵我金吉。朕怎能讓他失望?”金臨水說完這番話,再看馮冰站在原地沒有動地方,奇怪道:“你怎麼還不走?”馮冰慢而堅決地道:“我不走!你在哪我在哪?”金臨水看著她:“現在全天下最危險的地方可能就是朕的身邊,你留下做什麼?”馮冰微微一笑:“不危險我還不留下呢。總之,現在我哪也不去,我就是你的貼身護衛!”
大鄰國,海天閣。
海天閣現在的閣主是馮爲天,但閣中一般的事情都由大公子林辰處理。天剛亮沒多久,門外就傳來奔跑的聲音。林辰打開門:“出了什麼事?”管家張有才是老管家老張的兒子,聽到公子詢問,連忙回答道:“公子,是主母,噢,不!是無念師太她老人家回來啦!”
林辰一驚一喜:“是義母!快去後面稟報!”轉身從屋裡抓過一件外衣,一邊往身上披一邊急急地迎了出來!還沒有走到門口,林辰已經看到迎面走過來的那個清瘦的身影:“義母!”林辰衝上去兩步,就要下拜。無念拂塵一擺,林辰就無法再跪下去。無念感慨道:“一別五年,海天閣倒比當年還要興盛。辰兒,這幾年真的辛苦你了!”林辰道:“義母,孩兒一直盼著你回來呢。”
無念輕笑:“你盼我回來?你不怕我再把你辛苦建起的酒樓一把火燒了嗎?”林辰微笑,那是十年前,義父將一部分生意交給自己打理,在長食國建起了海天樓的一個分店。萬萬沒有想到,剛開了三個月,本錢還沒收回,就被到此一遊的玉亭亭闖禍,一把火燒了個乾淨。那是林辰第一次獨立建起的酒樓,其中有他無數的心血。林辰真誠的道:“義母,只要您能回來,孩子不怕!”
無念心中一痛,林辰是個極貼心的孩子,可惜自己這輩子是沒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啦。想到這裡,無念又開始嫉妒已經去世的金露,她至少還有金臨水。
兩人剛說了沒兩句,裡面已經響起了一片人聲,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夫人,在衆人的攙扶下,顫微微急匆匆地走了出來。
無念看到老夫人出來,上前幾步,撲到老夫人懷中:“娘——”老夫人一把擁住無念,顫抖的手慢慢撫上無念的光頭:“亭亭——你終於回來啦!”無念不答,只將頭埋在江老夫人的懷中哭個痛快。老夫人身旁站著一個一身溫婉的女子,慢慢道:“嫂子,還是回屋去說吧!娘年紀大啦,在外面站著會累著!”
無念聞言擡起頭:“娘,我們回屋去聊吧!”搶上一步,無念走到江老夫人左手邊,輕輕挽住老夫人的左臂:“我扶您進去!”原來站在老夫人左手邊的那個溫婉女子退開,轉到老夫人的右手邊,也輕輕攙住老夫人的右臂:“娘,嫂子既然回來啦,您也不用著急,有什麼話要問,我們娘幾個回屋慢慢聊。”老夫人點點頭,由著媳婦和女兒將她攙進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