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不解,“可是夫人門前沒有種花呀。”
葉子君俏皮地眨眨眼,“都說了是野花呀,你瞧,明明夫人門前沒有種花卻有花,明明弟弟我從未去過夫人門前卻曉得夫人門前開了花,你說神也不神。”
阿梅眼睛一亮。
葉子君又道,“你只管去,時間緊迫,往後我再同你講那花弟弟我是如何知道的。記住了,一定要帶他們過來,但別讓人進屋。”
阿梅得令,提著裙子急忙跑了出去。
葉子君將門窗關好,閉幕凝神,慕府地下,一根藤條隨著阿梅而去。
葉子君自然不知道高氏門口有沒有野花,甚至不知道高氏住在哪裡。
但阿梅知道呀~
他只要跟著阿梅,再送一顆種子過去,催開花便是了。
阿梅去得快,高氏還臥在牀上,慕和在高氏榻前急得團團轉。
“阿孃,不若孩兒重買一批茶花給原家送過去瞧。我不信他們能分得清這新舊。”
高氏急得上火,臉色差得要命,“這如何能行。”
與此同時,阿梅已經跑到門外,“夫人,少爺,阿梅有急事求見!”
慕和眼中閃過狠戾,“若是真給識破了,便將阿梅小蝶推出去,左右這罪落不到我慕家身上便是。”
高氏捏著被沿,無奈點頭,“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也幸得老爺不在,你我老弱病殘,便是出了什麼差錯也是情非得已,識人不清。”
她又衝身邊的翠兒道,“讓阿梅進來。”
阿梅得了令立時衝進來,爲了營造氣氛,她撲通跪在地上,“夫人少爺,有救了有救了!”誇張的動作配上哭了一夜的眼眶,看著便頗爲駭人。
高氏腦袋一沉,怒道:“吵什麼吵,活膩了你吵!”
阿梅心下一寒,只不敢表現,按照葉子君的交待添油加醋說了一通。
“夫人,是小葉子回來了,小葉子說昨兒個不知怎的夢見枯木逢春之景,心有所感,惦念著夫人的恩德便回來探望。他瞧見我守著十幾盆枯花,大驚失色,說是夢裡見的同在我那裡見到的花長得一模一樣。”
慕和冷笑,“一個泥腿子也裝神弄鬼,當我慕家好欺負不是!”
阿梅拼命搖頭,“夫人,少爺,阿梅原先也是不信的,但小葉子說得細緻,由不得我不信。還有一樣,小葉子說他還瞧見夫人門前開了藍色的花,我心想夫人門前根本不曾種花呀。阿梅實在想不到小葉子有什麼理由來慕府胡言亂語,便過來通報一聲。夫人,可否讓人瞧瞧,門口有沒有藍色的花開?”
高氏亦是不信。
她不喜歡種花那一套,倒是有幾株綠植擺著。
“莫要胡言亂語,今日我就當你沒來過。”
阿梅急忙就地磕頭,“夫人,您就瞧瞧有沒有花便是,阿梅求求你了。若是沒有,阿梅,阿梅自願到原家請罪,便說,便說阿梅受了夫人的氣,想嫁禍夫人,纔將花給害死了。”
阿梅腿腳打顫,心臟止不住地劇烈顫抖,她是真把命壓在了葉子君身上。
高氏和慕和對視一眼,與其讓這強押過去的和自願的效果定然不一樣,慕和幾乎立時就答應了。
這人長了一張陰柔的臉,若性子是個溫和的,一顰一笑定然能讓人如沐春風般溫暖。
然而事實恰好相反。
阿梅在慕府待了八年有餘,自是知道自家少爺的性子,見慕和收了冷笑換了副傷心的面孔,便知自己的話說到了少爺心窩子裡。
少爺是真想拿她去抵命。
她哀從心來,爲防止控制不住表情,竟將頭重重往地上一磕,毅然決然道:“阿梅說到做到,只願少爺夫人同阿梅出門瞧一瞧。”
慕和邁著小疾步走至阿梅面前,腰也捨不得彎,只做了個扶人的手勢,滿嘴的虛情假意,“阿梅你有這番心我同阿孃便知足了,阿孃,何不出去瞧一番?”
兒子的心思高氏如何不明白,左右瞧一瞧又不掉塊肉,當即就讓翠兒攙著走出門。
高氏不是個附庸風雅的人,琴棋書畫也不過淺嘗輒止,這門口的擺放也就無甚講究。
衆人一眼掃過去,哪有什麼花。
阿梅只覺悲從心來,心如死灰。
高氏同慕和眼裡露出瞭然。
突地,翠兒指向一個非常顯眼的地方,略驚訝,“夫人,你瞧。”
只見一顆藍色小花不知何時綻放出來的,迎著晨光搖曳著細小的花瓣。
高氏也是一驚,“這,剛剛這裡有這麼一朵花?”
負責打掃院子的下人立時跪下來請罪,“夫人,院子今日是打掃過的,奴才先前並未瞧見這花朵兒啊。”
高氏治下嚴厲到苛刻,雖不附庸風雅卻見不得家裡凌亂,院子裡若是有一片落葉都要發火,更何況這麼一株意外生長的小花。
高氏心裡明白得很,她日日經過這裡也不曾瞧見這麼朵花,這花若是一日便長成了這般豈不是神哉?
當即顧不得慕和不信,立即命阿梅帶她去瞧那葉子君。
葉子君早就等著高氏了,他琢磨著把戲份演得真些,打算營造點氛圍出來,還沒準備就就給人一腳踹開了門。
自家那位盲眼夫君冰山似的臉上醞釀著滔天冷意,宛若一座殺神矗立門前。
晨光也爲之黯然失色。
葉子君看呆了。
夫君好帥腫麼破。
“葉——”
“小葉子夫人少爺來了。”
葉子君一把將慕晨給拖到屋裡,哐當一下關上門。
男人身上好不容易積攢的怒意頃刻間消失殆盡,只留下一肚子的悶氣,更讓男人生悶氣的是,方纔自家小媳婦兒那麼一拽他本是要反抗的,但速度、力量竟然都沒有跟上小媳婦兒的節奏。
慕老男人莫名有些自閉。
“噓!”這小媳婦兒還衝他做噤聲的手勢。
葉子君迅速估算了高氏他們的位置,來不及同這突然闖入的瞎夫君解釋,只握著小拳拳威脅:“一會兒你不要出聲,什麼都不要說,知道沒,不然揍你喲。”
瞎夫君慕晨,想揍人還不能揍,怎麼辦?
屋外阿梅遵照葉子君所說,及時剎住腳,將高氏同慕和攔住。
慕和本就心有不滿,此刻打定主意要去揭穿葉子君的小把戲。
他哪裡管阿梅的阻攔,冷哼一聲便要上前踹門。
阿梅撲過去就抱住慕和的腿,心中卻忐忑萬分:“少爺不可硬闖啊。”
葉子君清了清嗓子,衝門外喊道:“可是夫人來了?”那軟軟綿綿的小嗓音,讓慕晨都恍惚起來。
好似方纔那個說要揍自己的另有其人般。
他這小媳婦兒倒是有點意思。
高氏擡手示意慕和稍安勿躁,對葉子君這個害得她摔折了腰,卻又留下一個好名聲的人高氏是又愛又恨,偏偏此刻他也只能耐著性子。
“是。”
葉子君又道:“夫人莫要怪小葉子不請自來,實在是小葉子做的那夢太過於匪夷所思。夫人既然來了想必是小葉子的夢境被印證了,若真真是如此,夫人可千萬莫要讓人進這間屋子。”
高氏心裡沒了主意。
葉子君捏著嗓子,顯得更加情真意切起來,“夫人待小葉子情深義重,小葉子就是豁出去這條命也要幫夫人渡過難關。夫人只需要記住自己昨兒個做了一個枯樹逢春的夢,其餘的交給小葉子吧。”
慕和簡直要給葉子君氣笑了。
不待他有所動作,管家卻一臉惶恐跑起來,“夫,夫人,原少爺來了。”
高氏兩眼一黑,竟直挺挺嚇暈了過去。
慕和眼睜睜瞧著親孃倒在硬石板鋪的地面,尖叫一聲竟比高氏還不經事兒,跟著倒在高氏旁邊。
慕家登時亂成一團。
與此同時,阿木爬在窗子邊上,小聲喊“公子”。
葉子君熟悉阿木的聲音,偷偷摸摸將窗子開了個縫,對上阿木擔憂的臉露出一個自以爲很和藹可親的笑容來。
阿木給突然露出來的一張臉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見是葉子君後又磨牙狠狠啐了兩句。
葉子君也不在乎,衝他笑呵呵道:“小木木給你個差事兒,事成許你十兩銀子。”
“你有這麼大方?”阿木坐在地上也不起來,擡著小圓臉兒望向葉子君。
他家這個小夫人真真太讓人費心,公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喲。
這一大早的,他陪著公子幾乎是跑過來的,又累又餓,真真過得是比乞丐還不如的日子。
阿木想,要不他還是回去當乞丐吧。
“你家公子給你作證,你過來我同你說,不然銀子沒有你家公子連同你都要跟著我掉腦袋喲。”
葉子君這話倒是不假,阿木這小腦袋裡裝的東西可多呢,自然知道今兒個這事兒若是砸了,甭說他了,家裡那個小的能不能躲過都是個問題哩。
這小夫人怎的就這麼能折騰哩,他家公子傷都還沒好哩,真真煩死個人了。
阿木拍拍屁股站起來,撅著嘴兒頗爲高傲:“你說唄。”
葉子君交待完阿木,那原有渚也被小蝶領進院子。
慕家兩個主人家都暈了過去,也沒個主事的,葉子君是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這第一件事就是讓阿木去取兩碗雞血來。
按照葉子君的原話,只管上慕家後廚去要,雞血最好,若是沒有旁的也行,實在沒有也得裝一盆子米端過來。
要不來?不存在的,慕家夫人少爺都暈了,只消說是用來救人的誰敢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