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瘋得不明不白, 可偏偏葉倩倩趕上了。
她近日水性楊花的名頭早就在晉江縣傳遍了,樑旭那閻羅爺如今斷了腿,躺在牀上做不了妖, 這糗事一出人人都樂意幫忙宣傳一番。
晉江村裡沒出幾個名人, 葉倩倩算是一個。
長得好還嫁到了樑府, 可不算是名人麼。
如今這個名人自然是人人都想觀望觀望, 村民們從王婆子身上移開注意力, 個個探頭探腦看向葉倩倩。
即便有族長的身影擋在前面,葉倩倩那一身華服也讓村民們欽羨不已。
瞧瞧,哪怕只是個妾室, 哪怕人家出了糗,但身份還是擺在這裡, 人家仍舊是富貴人家的夫人哩。
但是, 怎的這葉倩倩一回來, 王婆子就瘋了呢?
村民們從來就不缺乏好奇心,有了這疑問, 很快葉倩倩三番兩次在葉子君家找存在感的事兒就給詳詳細細捅了出來。
人言可畏,即便最開始的版本很是單純,到後來也給傳得不成樣了。
最多的版本便是這葉倩倩在樑府過得不好,眼見著葉子君的夫君慕晨長得俊俏,如今又有了君慕來, 便生了別樣的心思。
一個出嫁的姑娘公然搶堂哥的夫君, 這話傳出來葉倩倩就知道自己完了。
葉子君聞言只嘆了口氣:“看來阿爹阿孃的事情成了謎了?!?
王婆子一瘋, 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便若雲煙般散去, 了無蹤跡。
不過他也不是多在乎就是了, 左右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原身阿爹阿孃沒有福分安享晚年, 便是他強求也強求不來。
至於那些傳聞,既然如今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他也不想理會。
人生已經這麼艱難了,家裡好幾口嗷嗷待哺哩,葉大仙兒腦瓜子不大夠用。
更何況他近日總覺得有些嗜睡,體內的異能也不太受控制,總是忍不住的往外冒小綠芽兒,葉大仙兒望天,愁啊。
夏去秋來,晉江村的村民們開始秋收。
葉子君家裡沒地,更沒有農具,倒是無人叨擾。
但隨著秋天的到來,他們的生意倒是越來越好了。
本就是海產盛產的季節,加之天氣稍微好轉了些,願意出來吃點街邊小吃的富人多了,君慕來的生意並沒有半分頹淡的架勢。
如今店鋪裡又請了兩個工人,都是晉江村出來的,一個是柳青,一個則是二丫阿爹,羅白。
柳青是外來戶,家裡的地不多,往日主要靠著給別家幹農活賺錢,或者給地主打工養家。左右君慕來缺人,柳青和媳婦兒一合計,乾脆他來君慕來打工得了。銀錢不比給人家幹農活少,另外的,還是想出來開開眼界,往後也想換門營生。
他來時便將自己的想法一一同慕晨說了,那意思是自己雖然是衝著開眼界來的,往後可能會資自己開個小店鋪,但絕對不會偷師。
慕晨欣賞柳青的坦率,直接將人錄用了。
羅白則是傍著柳青過來的。
聽說柳青在君慕來幹活後,家庭拮據的羅白便請柳青搭了線。
這線不好搭,但羅白的人品柳青信得過,也是能吃苦的,便給慕晨提了嘴。
君慕來正是缺人的時候,何況之前修房子這羅白也是在的。既然鍾叔都認爲這是村中難得的能幹人,慕晨自然來者不拒。
當然,除開請的兩人外,還有一位常來客,這客卻不是來吃飯的,而是沒事兒過來便打打下手,被葉子君嫌棄得不行的常印。
如今店鋪里人手多了,葉子君便閒了下來,坐在大廳裡,面前擺著瓜子茶水,整個一福老爺爺的模樣。
聽著腳步聲他都能聽出常印又來了。
咔擦一聲嗑開瓜子殼,葉子君歪著腦瓜子忍不住就甩了個白眼過去:“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
常印如今在葉子君面前練就了銅牆鐵皮,糟了嫌棄連眼皮都不會眨上一眨。
“小葉子,瓜子嗑多了該傷牙上火了?!钡昧丝?,還能調侃兩句。
葉子君拍拍爪子:“我上火我樂意,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天天往君慕來跑幹什麼?君慕來又沒得媳婦兒給你送?!?
常印摸摸鼻子:“我來找慕晨?!?
葉子君眼珠子登時鼓了起來:“你個單身狗找我男人幹什麼?!?
常印額頭突突的跳。
幾乎是落荒而逃溜進後院的。
來君慕來的客人早熟悉了葉大仙的性格,跟著笑起來。
“葉大仙兒,你不去後院瞧著?。俊币豢腿诵Φ?。
葉子君眼皮子微微一撩:“常印這麼醜,我夫君看不上他。”
衆人又是一笑。
如今掌櫃的是小蝶在做,聞聲抿嘴一笑,目光隨著常印的背影過去,臉卻悄悄紅了。
阿梅則負責張羅每日往各大府上送貨的事宜,整日裡忙得不可開交,連人都見不著幾面。
如今君慕來的主打菜已經不只是雞湯和蒸貝殼,海鮮燒烤半個月前也推廣了出來,爲了找齊燒烤用的調料,葉子君同慕晨可沒少花功夫。
當然,這裡面的大功臣還是原有渚。
不過最近貝殼的做法已經給旁的館子學了去,原本這種東西就簡單,有經驗的廚子稍微研究研究就成了。
葉子君他們也沒打算靠這個長遠致富,最近慕晨是想將植物油折騰出來。
動物油做的始終差了那麼點味道,若是他們能將植物油弄出來,必定能夠長遠發展。
葉子君最近做事情總是集中不了精神,慕晨便讓他天天坐在大廳裡招待客人。說是招待,其實就是坐著玩兒。
後院裡,葉大葉小熟練地殺雞切菜。
前面跑堂交給了柳青和羅白。
慕晨則看著阿木炒花生。
他今天想試試能不能做出來花生油。
常印進來,將一個人玩的文文抱起來,捏著小傢伙的小鼻子。小傢伙咯咯直笑。
“文文,叫哥哥呀。”
文文越發長得像個福娃娃,如今也活潑了許多,偶爾還能跟來吃飯的小孩兒玩上一會兒:“印哥哥。”
常印嘖了一聲,將文文放下:“你這小子,比你哥哥還精。讓你叫哥哥,你便叫,卻死活都不肯少個前綴?!?
“印哥哥?!蔽奈挠纸辛寺?。
常印沒了脾氣。
文文咯咯笑了兩聲,擡著腳丫子就跑了。
“慕晨,你要的磨盤我給你帶來了,在門外?!?
慕晨:“多謝,能否走後門進來?”
近日小媳婦兒愛上了吃豆腐,他見著磨豆腐的石磨盤便對榨油有了靈感,託常印尋了石磨盤,想試試能不能用磨盤榨出花生油來。
阿木的花生也炒得差不多了。
知道屋子裡要研究新東西,柳青羅白便守在外面沒再進去,客人的菜品由著葉大從後面送過來,他們再送上桌。
阿木將炒好的花生盛出來。
葉子君掀開簾子也湊了過來。
將磨盤沖洗乾淨,又用火盆烘乾,慕晨沒有等,直接上手。
幾個月的鍛鍊下,他這具身體素質得以飛躍性提升,推一個磨盤不在話下。
“慕晨,你這花生真的能榨油?”常印面遲疑。
慕晨這事沒有瞞著常印,常印是個能人,他們雖然沒有生意上的往來,卻是交心的朋友。
常印這人,思想開放,便是他這個現代人的想法很多時候常印也能提出自己的見地。
這樣的異世裡,能有這樣一個知己可不容易。
慕晨眸子緊緊鎖在石磨盤上。
他一向如此專注。
“試試便知?!?
語罷,磨盤動起來。
時間慢慢過去。
常印只見著花生被壓得稀巴爛,卻沒有看到所謂的油。
慕晨額頭上浸出一層汗水,雖是秋天,秋老虎也不得了,更何況長時間的勞動。
葉子君看得心癢癢,拿爪子將自家夫君拎開:“夫君我來唄,你這太慢了?!?
葉子君力大如牛這事兒如今不是新奇的事兒,慕晨這樣偌大一個漢子一手便給他提到一邊衆人也未震驚。
只阿木說道:“小夫人,你行不行呢,你這兩日胃口都不好呢?!彼缃窨墒侨~子君的忠實粉絲,可仔細著自家這位人見人愛的小夫人哩。
“穩得一比,你們走遠點哈,我要發動了。”
葉子君上手,那隻管速度,只見磨盤嘩啦啦轉動起來,看得幾人眼花繚亂。
常印眉頭一跳一跳的:“慕兄啊,真難爲你了。”
慕晨眼梢一挑:“嗯?”
常印輕咳道:“沒捱過揍吧?”
剛送完貨回來的阿梅聞聲便是一笑:“小葉子哪裡捨得揍小晨,疼惜還來不及呢?!?
常印會心一笑。
慕晨望天,沒媳婦兒能幹不說,還沒媳婦兒能打能抗是什麼體驗,挺難受的。
葉子君上手後整個流程就走得快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有不似水的液體順著槽流進提前準備好的碗裡。
慕晨伸手感受了一下手感,著實有油的感覺了,但是還不夠。
他換了個碗,將方纔的繼續倒進石磨盤裡。
等葉子君將所有的花生都磨完,清亮的液體盛在碗裡,慕晨便知成了。
他臉上露出笑容來,見小媳婦兒表情不對,心猛地一跳。
“小君?”
葉子君雙手死死扣在把手上,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肚子疼,疼得說不出來話。
這下旁邊幾人才發現葉子君的不對勁,實在是他方纔推磨的速度太快,又太輕鬆,所以纔沒人發現他的不對勁。
常印隨之反應過來:“阿木,快去叫大夫!可能中暑了?!?
阿梅急得就往廚房走:“我去熬綠豆湯。”
阿木急哄哄往外跑。
小蝶給突然竄出來的阿木嚇了一跳。
“去哪裡呢?”
“小夫人中暑了我請大夫去!”阿木話落,人就沒了影子。
小蝶心一跳,放了手裡的活兒連忙湊到後院。
大廳裡的客人聽說葉大仙兒中暑了,也是好心,讓柳青羅白不用急著上菜,他們等著便是。
後院一陣的雞飛狗跳。
葉子君這肚子疼來得太快,又猛烈。
慕晨不由分說,彎腰將人打了個橫抱。
忽地,一條綠油油的小苗兒從小媳婦兒眼梢探出來,雖然只是短短那麼一瞬,但慕晨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他下意識猛地一個轉身,讓小媳婦兒背對了衆人,帶著人一腳踹開房門,反腳又將門給關了上,愣是將後面衆人擋在了外面。
阿木很快帶了大夫回來,但誰都沒敢推門。
“公子,快開門讓大夫給小夫人瞧瞧呀。”阿木急得亂跳。
屋內,慕晨目光死死鎖住小媳婦兒。
葉子君給他看得心虛:“你幹啥?”
慕晨又仔細瞧了瞧,卻沒瞧見小媳婦兒身上有綠芽兒,但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就算是錯,也不該有這樣的錯覺。
壓下心裡的好奇,慕晨揉著小媳婦兒的發頂:“還疼嗎?讓大夫進來瞧一瞧?!?
葉子君往被子裡縮了縮:“看就看唄,看完了我得洗個澡,都是汗?!?
慕晨點頭算是應了。
大夫是阿木就近找的,也顧不得別的,是個大夫就行。
門打開,阿木幾乎是將大夫塞進屋的。
葉子君老老實實窩在牀上,他可不想生病,他還想多活幾年呢。這日子過得多舒坦啊,他還這麼年輕哩。
瞧著大夫越漸凝重的神色,葉子君這小心臟就有些受不了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愣是憋出了兩顆貓眼淚。
“大夫,我,我是不是時日無多了?”
慕晨臉一黑,大手按在小媳婦兒發頂上:“胡說什麼。”
阿木更是連連呸了好幾口。
大夫遲遲不說話,慕晨看著小媳婦兒哭唧唧的小表情,心都融化了。
帶著刀子的眼神直直落在大夫身上。
大夫打了個冷顫,勉強回過神。
“不應該啊。”
“怎麼回事?”慕晨語氣很不好。
這阿木請的什麼半吊子大夫!
“老夫愚鈍,小公子可是女扮男裝?”
葉子君兩眼懵比。
阿木跺腳直嚷嚷:“我說你個老禿驢到底行不行!”他就該多跑兩里路,請個靠譜的來!
老禿驢大夫神色一暗:“這可怪不得老夫,誰不知道君慕來的葉大仙是個小公子,若真是小公子,老夫如今卻診出了喜脈,老夫不得問問小公子是不是女扮男裝不是?你這小娃兒,忒沒有禮數?!?
老大夫氣得不行,薅著鬍鬚的手都在顫抖。
“老夫說是喜脈,他就是喜脈!”
慕晨冷不丁想起鍾叔的話,霍然起身。
他如今身量高,體格也健壯,直直站起來竟將老大夫嚇了一跳。
“阿木,送老先生去休息?!?
常印心思活絡,不待阿木動作,便擺了個笑臉親自給老大夫提了藥匣子,不容拒絕地將老大夫幾乎是架著出去的。
葉子君已經宕機了,他可是記得鍾叔說過的,原身跟小文文是個男人生出來的哇。
待旁人全部走完,葉子君兩眼一翻,竟給自己懷孕這事兒嚇暈了過去。
慕晨給小媳婦兒嚇得冷汗直直的流,連忙讓葉大去村子裡接鍾叔過來。
這等事既然在晉江村不是秘密,那鍾叔知道的應該也不少,總比他們在這裡摸瞎有用。
鍾叔來得快,尤其是聽葉大支支吾吾透露了一絲消息,便猜到了大概。
他從農田裡出來,衣服都顧不得換上,便到了君慕來。
一路幾乎是奔著走的,喘著粗氣,胸腔不斷起伏。
“小葉子人呢?”
慕晨拉開門:“鍾叔?!?
鍾叔瞪過去一眼,加快步子進去。
葉子君說是暈過去,臉色倒是還可以,圓潤白皙的臉蛋兒睡得紅撲撲的。
鍾叔放低聲音:“可是懷了?”
慕晨聲音也放得低極了:“大夫說是,鍾叔,我們貿然請了大夫過來,會不會……”他點到即止。
鍾叔給了慕晨一個“算你還懂事”的眼神,方說:“咱們大晉王朝能生娃的男人不多,卻也不是沒有。但這等事不宜大肆宣傳,順其自然便是?!?
“知道了鍾叔。那小君這樣會不會有事?”他語氣放得極低,唯恐惹得鍾叔不滿意似的。
鍾叔想了想,不敢打包票。
“小葉子阿孃生他時很是突然,倒是沒聽說有什麼危險。左右還需要注意些,找個靠譜的大夫瞧著纔是。女子生子都宛若在鬼門關走一趟,何況小葉子這身子,著實單薄了些?!?
鍾叔不滿地皺眉,怎的他家小葉子就是不長肉,這外來的晨小子卻一天一天壯大,長勢比那田裡的雜草還猛烈。
長勢遭了嫌棄的慕晨在鍾叔灼熱的目光下摸了摸鼻尖。
這貿然請來的大夫慕晨親自打點了一番,確認大夫不會出去胡亂宣傳,纔將人放了走。
未免節外生枝,連著三天夜裡,慕晨都親自上老大夫家裡守著,確認這老大夫還算守信用,守口如瓶方纔放下這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