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發(fā)財,恭喜你精彩……”一陣手機(jī)鈴聲把我從美夢中擾醒。
“大清早的,誰啊,還讓不讓人睡啊?”我嘴裡嘟噥著,睡意朦朧的摸到手機(jī)放在耳邊:“喂——誰???”
那端傳來柳美善冷淡的聲音:“九點(diǎn)鐘,我姐姐要火化,我希望你來看她最後一眼!”
我神志迷糊的問:“咦,你怎麼知道我號碼啊?”
“來不來隨你!”“嗒”的一聲,那邊已經(jīng)掛了電話。
“什麼人啊,怎麼這樣子呢!”我鬱悶的關(guān)上手機(jī),隨意瞄了一下時間,心裡一驚,想不到已經(jīng)是八點(diǎn)三十二分了!
“怎麼李德起來上班了也不叫我一聲,鳥人!”我低咕著,轉(zhuǎn)念想到剛纔的電話,覺得自己還是非去不可的,柳美良可是自己的感動初戀啊,自己應(yīng)該去送她最後一程的。
我立刻從牀上躍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褲子,匆匆漱了口洗了臉,正要去找李德借錢,他已經(jīng)笑瞇瞇的出現(xiàn)在門口:“喲,早啊,帥哥!”
“帥你個鳥!起來也不叫我一聲,要我被罰款啊!”我瞪他一眼,隨之裝上笑臉向他伸手,“哎,先拿三百塊來用,我要請假半天,出去一趟!”
“又請假去泡美眉?。 崩畹虏磺轭姷陌彦X掏給我,“今天進(jìn)出貨這麼多,我哪裡跟得過來啊!”
“下午見,辛苦你了,拜!”我接過錢就往外急走。
身後傳來李德的埋怨聲:“小心點(diǎn),別累死在女人身上!男人吃虧不要緊,可千萬別腎虧喔!”
我啞然失笑!
因爲(wèi)堵車,八點(diǎn)五十多分,我才趕到位於郊區(qū)的火葬場,進(jìn)到大門,立覺有一種莊穆哀傷的無形氣氛向我籠罩過來,同時又感到有一股陰森悲涼的氣息撲面而來,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眼看時間緊迫,我進(jìn)到大門就後向火化室小跑過去,經(jīng)過“安靈區(qū)”時,又不得不放慢腳步走過去。
“安靈區(qū)”是死者家屬剛從火化室拿出死者的骨灰盒,第一時間把骨灰盒放到“安靈臺”上,燒香祭拜,哀悼死者。
整個“安靈區(qū)”是安靜肅穆的,只隱隱傳出一些壓抑的悲泣聲。
一過“安靈區(qū)”,我又加快了腳步,終於氣喘吁吁的到了火化室門口。
看到柳美善低頭站在推屍車旁,漠然望著柳美良的臉出神,我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向裡緩步走去。
從幾具全身蒙蓋著白布,直挺挺躺在車上的屍體旁邊走過時,我的頭皮有些怵麻了,全身豎起了雞皮疙瘩,走到柳美善身邊站住,望住柳美良安祥蒼白的臉,心頭頓時涌進(jìn)悲痛!
“你終於來了!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柳美善冷淡的開口,目光沒有離開柳美良的臉。
我沒有做聲,眼睛癡望著柳美良的臉龐,腦海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和她在一起時的激動情形,在心裡呃呃說道:“‘戀紅脣’,命運(yùn)爲(wèi)什麼如此安排啊,讓我們相遇,給予我們短暫的愛,卻成爲(wèi)我心裡永遠(yuǎn)的遺憾……”
“時間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冷不防地在我們右邊響起!
我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見到一個瘦小老頭正面色陰鬱的對著我們,眼光也是陰鬱冷漠的,想來是專門焚燒屍體的老師傅了。
“別讓後面的人等的太久?!彼终Z氣冷漠的催道,好像要儘快把“人”化爲(wèi)灰燼,讓靈魂隨火灰飛煙滅,是他最樂意急於求成的人生大事。
我和柳美善默默的退開,那老師傅面無表情的走過來,就在他把柳美良的屍體開始向大爐口推時,我突然看見柳美良的雙眼角滲出眼淚!
我心裡突的一驚,駭然想道:“死人怎麼會流眼淚?說明什麼?是向世上證明死得冤屈,還是氣候問題導(dǎo)致屍體風(fēng)溼現(xiàn)象?”
“咔——”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一輛黑色“大衆(zhòng)”小車停在門前。
我聞聲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向外望,只見一個全身黑色運(yùn)動裝的蒙面人從車上衝下來,又徑直大步往裡衝到爐口邊,猛地推開那個老師傅,然後就一把抱起柳美良的屍體就往外衝!
“幹什麼,趕著去投胎嗎?”那老師傅面無表情的啞聲道,不緊不慢地爬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蒙面人從車上下來到抱起柳美良的屍體時,纔不過十幾秒鐘的事。
直等到他往外衝時,我和柳美善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我立刻驚呼道:“搶屍啊……”
柳美善卻像在袖手旁觀的站著,無動於衷。
“喂,你是誰啊!”我又大叫道,下意識的猛地跨步伸手?jǐn)r住蒙面人。
“讓開!快讓開!”蒙面人沉聲道,腳步不停地往外衝。
我在情急之下,伸手要抓抱過柳美良的屍體,卻被他向外的衝力撞倒了!
我正好撲倒在一具屍體上,矇住屍體的白布滑落到一邊,臉部露了出來,而我臉離那張臉不過一釐米!
突然間近距離的清楚看到一張僵硬慘白的死人臉,那種直透心臟的恐怖讓我差點(diǎn)魂飛魄散了,禁不住大叫一聲“啊——”,驚惶失措的爬起來!
這時那個蒙面人已經(jīng)跑到了車子旁邊,正彎腰要把柳美良的屍體放進(jìn)車裡。
我正要追出去,突然聽見身後的柳美善平靜的大聲說道:“阿根,我知道是你!如果你真的愛我姐姐,你這樣做能讓她安心嗎?”
蒙面人身子似乎一震,動作遲疑起來。
我穩(wěn)住身子,聽見柳美善繼續(xù)向阿根大聲說:“人都死了,你才懂得珍惜,太遲了!你這樣做是讓我姐姐死不安心啊,你還算愛她嗎?”
蒙面人的身體停頓幾秒鐘,然後慢慢轉(zhuǎn)過身,眼前深深注視著柳美良的臉,緩緩向火化室內(nèi)走進(jìn)來。
“想不到居然有人比自己更癡愛柳美良!到底是哪個癡情郎?”我怔怔望著那個蒙面人,對他有種特別的敬佩好奇心理了,他經(jīng)過我前面時,我衝動得要伸手拉下他臉上的蒙面巾了。
蒙面人動作輕柔的把柳美良的屍體重新放到推車上,然後低頭在她的嘴上輕輕吻一下,馬上轉(zhuǎn)身大步向外走去。
我和柳美善一直靜靜的站在那兒,看著蒙面人的行動,直到他上了車,開車離去!
我才下意識的問柳美善:“他是誰?”
柳美善冷淡的回答:“你不需要知道!”
“真是個‘冰美人’!”我只有保持沉默了,偷偷瞥了她一眼,心裡在納悶,“還是孿生姐妹呢?怎麼姐姐熱情似火,妹妹卻冷若冰霜!”
那個老師傅不聲不響的走過來,把那具露臉的屍體蓋好白布,又不聲不響的去繼續(xù)他的工作了,他就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靈魂造化神,彷彿所有人間發(fā)生的事都與他與關(guān)的了。
而火化室外面,依然是一片沉痛哀傷的聲音。
在這個靈魂與肉身分離,安然昇天的轉(zhuǎn)折站裡,剛纔在我們這裡幾分鐘內(nèi)發(fā)生的事是多麼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