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間,四處國泰民安,邊關(guān)偶有遼國小股勢力來犯,有邊關(guān)勇將駐守,卻從不得踏入大宋國土。
太平盛世中,自然飽暖思。未滿十四歲時已經(jīng)豔名四播的谷靈兒,經(jīng)常惹至登徒浪子登門造次,當時谷靈兒的奶奶嘆道,真是紅顏禍水!
誰知此話一傳十十傳百竟變爲谷家老太太求經(jīng)唸佛,求得一簽批命,谷靈兒是“容顏豔極驚魚雁,紅顏禍水淚漣漣”。此謠言一出,谷家門前立刻門可羅雀,這是自然,雖說就連孔子他老人家都說“未見好色如好德者也”,世人信孔子,卻更信風(fēng)水之說。
世人都只知吏部侍郎谷朝陽家中有個美豔至極的女兒,卻不知谷朝陽一身清正脫俗,終身只娶了一個妻子,只育有靈兒一女,甚是疼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文韜武略細細栽培,卻從不勉強她學(xué)習(xí)手工女紅,三從四德,靈兒在老父寵愛下,生得乖巧伶俐、溫馴可人,加上天資聰穎,老父老眼昏花之時,靈兒甚至爲其代寫奏章。
谷朝陽生性耿直得罪當朝宰相王世倫,他指出汪世倫糾黨營私,卻被對方反咬一口,幸得宋徽宗對學(xué)富五車的古朝陽一直有所尊敬,這才免去了一場滅門慘禍,只是被髮配至最遙遠的苦寒大漠,終生不得回朝,抄家罰沒,貶爲庶人。
帶兵前來抄家的武將劉裕曾經(jīng)受過古朝陽恩惠,在清點發(fā)配人數(shù)時發(fā)現(xiàn)古靈兒扮作男兒模樣,倒也沒有拆穿,只寫上庶人十二人遍交差,還暗中打點,所以一路上押解的衙役一直對古家上下很客氣。
古家被髮配的是宋遼邊境的大漠,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地方,一行人在沙漠中徒步前行數(shù)天之後,忽然遇到一陣漫天而起的沙塵,狂風(fēng)捲著細沙飛舞,頓時天地一片混沌,哭聲喊聲連成一片,可是卻在耳邊越來越模糊。
古靈兒從混沌中逐漸恢復(fù)知覺,沙漠已是一片靜寂,所有人的哭喊聲彷彿剛纔還在耳邊如同驚雷般炸耳,現(xiàn)在只有令人窒息的安靜。她一路狂奔,一路哭喊著父母,只是,所有的人都已不見蹤影,唯一和她相伴的只是身後的一行腳印。
一輪紅豔豔的夕陽融化在沙漠與天際交界處,寒冷襲來,心灰意冷的古靈兒已經(jīng)獨自在沙漠中行進了幾個時辰,雙腿越來越重。
一隊馬隊由遠及近,平坦的沙漠中避無可避,靈兒細看之下,發(fā)現(xiàn)來人穿的都是宋裝,所以舉臂狂呼,馬隊駛來,帶頭的是一個毛鬍子漢子,黑色的臉上鑲嵌這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吹届`兒,二話不說就解開馬背上的水壺,向她扔過來。
靈兒向前接住,未及道謝就開始狂飲。
馬隊是大宋軍隊先頭軍,隨馬隊回到駐地已經(jīng)是深夜,可是駐地一片繁忙,得知是遼人突襲,我軍有所傷亡。毛鬍子漢子翻身下馬就立刻衝進其中一間帳篷,半晌從裡面出來,臉上已沒有了衝進去時的驚慌。
他走到靈兒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弟,本來想幫你找親人,可是現(xiàn)在有點麻煩,你先幫我的忙,我們少將軍的隨從死了,你先充個數(shù),做些日常瑣事,等騰出空來我派人幫你去找?!?
靈兒向上看,軍旗上印著一個“風(fēng)”字。
風(fēng)顯揚的隊伍,那麼那個所謂的少將軍就是他那個一臉脂粉氣、終日流連在煙花場所的兒子,風(fēng)顯揚其人威嚴剛正,風(fēng)家軍軍紀嚴明,街市中童謠唱曰“當兵要當風(fēng)家郎,做人要學(xué)風(fēng)顯揚”??墒沁@個兒子卻總是在不適當?shù)臅r候做不適當?shù)氖拢划敵髥T參過無數(shù)次,到了最後只要一有這樣的奏摺,當今皇上就會揮舞著奏章朝風(fēng)顯揚微笑。
想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正想推辭,毛鬍子已經(jīng)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揪著她來到帳篷前,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正看著面前的沙盤沉思,靈兒一看,這並不是自己見過的風(fēng)桀,一臉黝黑難掩英氣,眉宇間倒是有些風(fēng)顯揚的英偉,只是很年輕。
毛鬍子告訴他,給他找了個新隨從,他只是輕輕點頭,然後淡淡地命令,把油燈滅掉兩盞,帳篷中極爲簡陋,除了很薄的被子和硬邦邦的牀榻,就只有一個沙盤,與房間裡的簡陋相比較,沙盤做得極爲精緻,樹木山石均是經(jīng)過細細地雕琢,沒有一絲馬虎。
房間裡已經(jīng)很暗,他卻還吩咐要滅掉兩盞油燈,看到靈兒不解,大鬍子笑嘻嘻地解釋:“行軍在外,一切以節(jié)儉爲好?!?
靈兒的心忽然被狠狠地敲了一下,想到這些軍人在前線流汗流血,卻連燈都捨不得多點一盞,風(fēng)桀卻在嫺雅閣一擲千金,感到很是痛心。如今的朝廷,武將不受重視,就連風(fēng)顯揚這樣的名將,也很少能像文官那樣在皇上面前饒舌,而捕風(fēng)捉影、搬弄是非、指鹿爲馬的人多過說真話的人。
想到此處,不覺對眼前這些人肅然起敬。
聽到他們互相稱呼,靈兒知道眼前的這位少將叫風(fēng)厲,而毛鬍子有個很可愛的名字叫豆子。
滅掉兩盞燈之後,房間裡更陰冷更暗,讓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覺中睡著,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風(fēng)厲帳中硬邦邦的牀上,雖然談不上舒適,但這是一個月以來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次,清晨醒來,風(fēng)厲和豆子還在沙盤前交談,神色凝重。
他們準備反擊,卻在顧忌傷兵。
有人送來三個人的早餐,六個饅頭和三碗清粥,還有一些鹹菜,來人報告說肉已經(jīng)都給傷兵了。
靈兒看來,蠻荒之地做得饅頭,大如人頭,裡面還有一些蔬菜做餡料,比起端在盤子中的精巧模樣實用了很多。
傷兵修養(yǎng)的一個月中,靈兒以駐地爲圓心,慢慢擴大搜索範圍,可是卻一無所獲,她也知道,那只是徒勞的,但她仍不想放棄希望。豆子總是說很熱心地幫她,這些不拘小節(jié),毫無防備的人,是可愛的,也是她從未見過的。
風(fēng)厲的確是一個聰明的將才,這地區(qū)匪患橫行,而這些富有的砂匪也成了遼人襲擊的最只要目標,遼人總是小股軍隊出擊,燒殺搶之後迅速離開,是整個地區(qū)中最爲混亂的地方,他駐軍在此處,不管其他,坐言起行、聞雞起舞,卻是隻要一聽得遼人出沒,立即出兵殲滅,不出一月,附近的遼軍竟然銷聲匿跡,砂匪們開始紛紛投誠。
仁義治軍,即樹立了威名,又收編了附近砂匪,一律既往不咎,過往百姓也沒有了匪患,無不拍手稱快。
拔營會城的那一晚,城中百姓夾道歡呼。他吩咐殺雞宰羊犒勞將士,大醉而歸。
喝醉了的風(fēng)厲更是像是個小孩,乖乖躺在牀上打呼嚕。
風(fēng)厲的房間裡有一個很大的澡堂,裡面是天然的溫泉,雖沒有經(jīng)過裝潢,卻打點得乾淨清爽,趁他熟睡,靈兒褪去衣衫,披散長髮沐浴。
她正洗得高興,不想回頭卻發(fā)現(xiàn)風(fēng)厲正在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下來洗澡。
果然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人,還沒等靈兒阻止,他已跳下水。
雖然靈兒不是個三步不出閨門的女人,卻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又慌又羞,只得緊緊地貼著池壁,不敢動彈,滿臉通紅。
風(fēng)厲淺笑:“小傢伙,你怎麼會到我房間裡來洗澡,怎麼不去會你喜歡的姑娘?”
靈兒反問他:“將軍又爲什麼不去?”
他哈哈大笑:“姑娘們都喜歡你這樣文質(zhì)彬彬,斯文有禮的漂亮男人,怎麼會喜歡我這種大老粗?!?
“姑娘們也喜歡將軍這樣文武雙全、胸懷大志的人?!痹捓u出口,靈兒就後悔了,這聽起來更像是一場表白,讓她的臉更紅了。
“你又不是姑娘,你說了不算!”他說完就直接站起來,靈兒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的身體,毫無遮擋,生怕他走過來,只能閉上眼睛將臉轉(zhuǎn)向另外一邊。
他只當她是害羞,穿好衣衫,還不忘提醒她,她的臉太紅,小心泡久了暈倒。
直到傳來他打呼嚕的聲音,靈兒纔敢起身,一邊抱怨自己太大意,一邊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身體。
看到他牀邊的衣服上破了一個大洞,她向幫廚的大娘要了針線開始爲他補衣服,可惜的是,古靈兒天資聰穎,博古通今,卻始終無法將一件衣服補得好,拆了又補、補了又拆,那塊補丁還是像豆子大笑時候的嘴,總是誇張到合不攏。
第二天早晨豆子衝進門的時候,看到的景象是,風(fēng)厲緊緊摟著靈兒安詳?shù)靥稍谠跔椛?,而靈兒也一臉安詳。
豆子並沒有覺得不對,直接便衝過來把兩個人叫醒。
靈兒羞得無地自容,上下摸了摸衣衫還穿在身上,才鬆了一口氣,可是臉卻又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豆子沒心沒肺地喊他們一起去上街,她羞紅的臉瞞得住粗枝大葉的豆子,卻被睡眼惺忪的風(fēng)厲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