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李修媛此次未能得掌鳳印呢?若是這鳳印落在旁人手中,那麼娘娘可是打算將那藥賞給得了鳳印之人?雖說這也算是個解決的法子,可也不是長久之計。往後宮中常來常往的人是越來越多,娘娘總沒這麼多藥去賞賜他人吧?”
月初雖覺自己多言,可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畢竟這郭玉蘭是她自個的主子。俗話說得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在這宮中多年,總希望能熬到出頭之日。
“你說得倒也是,不過這也是權宜之計,往後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本宮總不能……”
說到這裡,郭玉蘭頓了一下,但見她眸光一轉,側首瞥了月初一眼。二人似是心有靈犀,相互交換了目光後隨即又各自偏過頭去。畢竟這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就算私下裡唯有她們主僕二人,可這些話是絕不能說出口的。
郭玉蘭低低了嘆,語意低微地說道:“有些想法,你我彼此心照不宣,可是有些人,是我們永遠不能低估的。他的一舉一動皆牽扯到江山社稷,若真有個什麼差池,自是我們這些人沒法擔當得起的。脣亡齒寒,這個道理你自是懂得。當年夫人一直想讓本宮誕下皇子,她的打算,想必你也是知曉的。”
月初被她這麼一說,猶如醍醐灌頂,她抿了抿脣,深深地點了點頭。她心頭暗想,這位主子在宮外的這些年爲了換臉而受盡了折磨,不過在心智上,更是比往日成熟了許多。
一恍眼,碧遊誕下皇子已有半月,沒幾日便要到了中秋佳節。玲兒暗自掐著時日,算來今年的中秋是要在這別院度過了。她自個倒是無所謂,只是覺得這團圓佳節唯有她守著自家主子與剛出生不久的小皇子過,對於他們母子二人實在是太過寒磣委屈。照理說離中秋佳節也沒幾日了,可宮裡頭卻未曾傳出什麼消息來。她暗想著,就算皇上政務繁忙無法親身來些,至少他回去了這些日子,怎麼著也該有封賞下來,可誰知等了半月,卻一點音訊也無,怎讓她不替自家主子叫屈?
對於這些瑣碎事情,一心哺育孩子的碧遊倒無暇去想。這些日子來,在衆人精心地伺候下,她手傷、肩傷已好了大半,原本瘦削的身子也稍微豐潤了些。只是整日照看孩子頗爲煩神,加之這小皇子性子實在是不夠體貼,纔剛餵飽睡下不久,便又餓得哇哇大哭,每日胃口極佳,才半月時間便長得白胖可愛。
碧遊除卻一心撲在了孩子身上,也掛念著久未現身的應仕,自那晚她被刺客襲擊後,他便再未出現在她面前。那晚他及時出現從刺客手中救了她,若再晚些,只怕便是一屍兩命了。不過那晚陷入昏沉之時,她總算是弄清楚了他的真實身份。先前她千算萬算,也未曾料想會是他,而今想想,若他真的活著,情癡般的他確會做下此等事情。不過他守護她這麼久,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過不公了。
她想見他,卻又怕見他,如此矛盾糾結了多日,在這日晚間,她喂完了孩子,假借有些疲憊要獨自休息,便命玲兒抱了孩子到偏殿去睡。玲兒見她確是滿臉憔悴之色,二話沒說便小心翼翼地抱了孩子挑簾出了房門。
聽見門邊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碧遊轉身由枕下翻出那隻碧青竹哨仔細端詳了一番。眼下這院內伺候的下人衆多,她心知對他來說有些不方便,可是憑他的功力,若想神不知鬼不覺地現身,定是不必費什麼心思。
思量片刻,猶豫不決的碧遊還是將竹哨湊向脣邊吹響。一聲聲悅耳如鳥鳴的哨音隔著緊閉的雕花大窗傳出,引得院內守夜的宮人與侍衛很是好奇。片刻之後,碧遊便聽門簾輕動,擡眸卻瞧見值夜的宮人映在門簾的墨色身影。
“娘娘,奴婢們聽聞房裡頭有奇怪的動靜,不知您是否安睡?”那值夜的宮人將頭貼向竹簾,怯生生地問道。
碧遊放下手中竹哨,張口答道:“有什麼事情便進來說吧!”
那宮人聞言,忙挑了簾子走入房內,朝她深深一禮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碧遊將竹哨託於掌中伸到那宮人面前,笑問道:“不知你可曾見過這東西?”
那宮人不知她爲何會問這樣的問題,起先是一愣,隨即忙答道:“回娘娘,這是竹哨,奴婢小時候也吹著玩過。若是做工好些的,便可吹出悅耳動聽的聲音。有時在林間吹響,還可吸引許多鳥兒前來。”
碧遊聽她怯怯地答了,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嗯,那你可會做這竹哨?”
“奴婢略會一些,只是做得很是粗糙,吹出的聲音不太動聽。”那宮人雖不知其意,但還是迅速地答了。
“那明日做兩個來給我瞧瞧,我記得小時候也做了這些來吹。現今身在別院,又臨近中秋佳節,便不由想起小時候的事來。”碧遊繞了半天的圈子,總算給自己這奇怪的舉動找了個尚算合適的藉口來。
那宮人聞言,難免心覺訝異。她也是前些時候才由宮中調到這別院伺候,對於眼前這位主子尚不算了解,只聽這院中的人說她性子有些古怪,待人接物也不那麼親切隨和。
現今聽她和顏悅色地吩咐,令這宮人受寵若驚,雖不知其意,也忙應了下來。
碧遊連續吹這竹哨已有三日,卻一直不見應仕蹤影。她心中雖然惦記,卻是不急不躁,他一直不肯出現,可不正是驗證了他是韓時本人了?想來他是自知那日泄露了形跡,因此便避而不見。她仔細想過許多遍,一下想不通他隱瞞身份在她身邊是何意圖。若是想破鏡重圓,那是絕無機會,想來睿智如他,他定是比任何人都瞭解。她寧願他在某處好好地活著,娶妻生子,過平淡悠閒的生活。這一世,她自是對他不住,若有來世,她結草銜環也要償還他此生的付出。
連日來的哨聲不僅沒能讓碧遊如願見到應仕,卻引起了玲兒的懷疑。雖說碧遊隨口找了些理由搪塞,可又怎能騙得過跟她在身邊多年的玲兒。加之她又聯想到了前陣子出現的那位穎王,於是總覺得他們之間定是有什麼牽扯。
這一日午後,玲兒將小皇子哄入睡後,又去廚房捧了補品送到碧遊牀榻前,半監督似地讓她用了,這才眉目舒展地笑著接過她手中的空碗。
她將空碗擱在了牀邊的高幾上,目光掠過碧遊放於枕邊的碧青竹哨說道:“說起來在這院伺候的叫茗清的宮人做了好幾只哨子,昨兒個奴婢還瞧見她一個人蹲在外頭的常春亭中擺弄這些東西呢。”
“嗯,那日她聽聞我吹這竹哨,一時好奇過來,說是會做這東西,我便讓她做幾個來瞧瞧。”
碧遊聽她發問,心頭有些不耐,暗想著這玲兒定是瞧出了什麼端倪來才故意旁敲側擊。不過這些天她心裡頭對於玲兒也有些疑問,像她近來對這院中伺候的人都懷有一定的戒備之心,還有一些處事的方法也與往日有所不同,尤其是皇子誕生之後,是她執意要將孩子留在這房內照顧,並對照顧皇子的下人們提出了極爲嚴苛的要求。如平日不可塗脂抹粉、照顧皇子前要換上她所定製的衣物並淨面洗手等,這嚴苛的作風可不像往日直爽和藹的她。
玲兒正要再說,擡見碧遊擡眸細細打量著自己,帶著疑惑的目光打過她的面頰,莫名地讓她覺得心裡頭發毛。實則她也是有些心虛,畢竟她私下裡見過穎王韓時,也與他有過約定,這算是她與他之間的秘密。她從未有過事情瞞著碧遊,而今突然有事瞞她,當然會覺得心虛。
“娘娘怎麼突然就想起來做這些了?您若是喜歡,宮裡頭有的是能工巧匠,只管吩咐下去做是了。”玲兒爲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佯裝不解地嗔怪道。
“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便命那丫頭做了,可是我見你這些日子較之往日倒是長進了許多,可是有得什麼人在旁邊提點一二?”碧遊瞇眼瞧著她,脣邊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玲兒聽她如此一說,便不敢擡眼看她,只覺得雙頰發燙,唯有強撐著笑臉答道:“娘娘真是會說笑,奴婢能得什麼人提點?不過是見那日刺客兇惡,娘娘受了那麼重的傷,又險象環生地誕下皇子,奴婢就算是個傻子也應知道該多加防備些。”
“哦,想來往日我倒是輕看你了。”
碧遊的目光始終在她面上掃來蕩去,直瞧得玲兒心裡發毛。她側身瞧了瞧牀邊搖籃中熟睡的嬰孩,朝碧遊笑了笑說道:“如今小皇子睡得正熟,奴婢趁這空當將這空碗與食盒收拾收拾送回廚房去。娘娘若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儘管跟奴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