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燈光有些灰暗, 卻是柔和地照在人的臉上,夏夢棋坐在奚埄對面,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手中的酒, 每喝完一杯就對著對面的奚埄問一句:“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他怎麼可以!”
奚埄雙手十指交叉, 皺著眉看著夏夢棋, 緊閉著雙脣, 在等著夏夢棋停下手中的動作。
“奚埄, 你怎麼不說話啊?我在問你呢!”夏夢棋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看著眼前面容已經有些模糊的奚埄口齒含糊著說道。
看著桌上已經空了的酒瓶奚埄分開交叉的食指,終於是忍不住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一下走到夏夢棋身邊, 彎腰將她從座位上拉起來道:“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夏夢棋不滿地揮著手說:“走什麼走,我都還沒喝夠呢!不走!”
夏夢棋說著這些時已經被奚埄拉到了門口, 一見大門, 夏夢棋更是開始扭動身體試圖拍拖奚埄的鉗制, 嘴裡還是不忘唸叨著:“你也欺負我!你也欺負我!白巖欺負我,現在你也欺負我了,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是,是,我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所以,你還是乖乖聽我的話, 跟我出去, 要不, 等會更厲害的還等著你呢!”看著面前的夏夢棋已經醉得耍小孩子脾氣, 奚埄無奈地哄著道。
“不走, 不走——我都想就這麼醉死了,還會害怕你會怎麼樣啊?我說了, 我不——走——”
奚埄一路連拉帶扯地終於將夏夢棋拉到了自己的車子前,打開車門,一把把夏夢棋塞了進去,隨後自己也上了車,車子一發動就朝著前方疾駛而去,只留下一路還來不及消散的汽油味和煙塵。
開著車,奚埄皺著眉看看坐在身邊已經安靜了下來的夏夢棋,她此刻靠在座椅上閉著眼,不時地張嘴打著酒嗝,頓時,酒精味在車子裡瀰漫開來。
奚埄伸手抽了幾張紙巾遞到夏夢棋面前:“擦擦吧?”
夏夢棋伸手結果奚埄遞過來的紙巾,眼卻是一直閉著。“剛纔對不起了!”
“我們去河邊走走吧?”奚埄皺著眉盯著前方專注地開著車。
“嗯。”夏夢棋似有似無地嗯了一聲。
停下車奚埄先出了車子,隨後將夏夢棋也扶出車子,二人慢慢地朝河邊走去。
“是望月湖!”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地方夏夢棋有些吃驚地說道。
“是的。”奚埄在她身邊輕輕地應著。
“你來這裡也不過短短幾個月,居然知道這裡!”夏夢棋擡起頭來看著奚埄。
“這個現在還是秘密,一會你就會知道了。我們去河邊坐一會啊?”奚埄卻故作神秘地道。
夏夢棋還沒徹底酒醒,有些迷糊地靠在奚埄懷裡點著頭。
兩人在一顆柳樹旁坐下後奚埄道:“夢棋,還記得嗎?兩年前你和我就是這樣坐在河邊暢談的。那時的你和現在的你經歷著同樣的事,但是,你可沒有像今天這樣消沉哦!”
夜晚了,河面上有風吹過來,將夏夢棋披散到腰間的長髮吹起,“你覺得好笑嗎,奚埄?是我自己鼓勵他去的,在他上飛機沒有回過頭來看我一眼的時候我就該想到了有現在這樣的結局,可是,我卻還是傻傻地等著,在心裡和自己打著賭,期盼著他能將所有的心事都放下了回來。只是,這個賭終究是輸了啊!”夏夢棋說著這些時嘴角翹著,似嘲諷地笑著。
“但是,你也知道嗎,夢棋?我也在等著,等著這一天。”奚埄平靜地說道。
“等這一天?”夏夢棋有些不解地問道。
“等你徹底對白巖失望的一天,等你下定決心離開白巖的一天。在英國時我就喜歡你了,夢棋,別和我說你沒有察覺。”奚埄說這些話時卻並沒有看夏夢棋的臉,而是平靜地看著湖面,燈光照射在湖面上隨著湖水上下浮動,波光粼粼。
“我……這兩年來真的很謝謝有你一直陪著我,奚埄。”面對奚埄的話夏夢棋不知該說什麼,奚埄對她的感情她又怎麼會沒察覺。
“這沒什麼,都是我自願的,而且,和你度過的那兩年我也很開心。不過,夢棋,現在能給我一個機會嗎?再次照顧你的機會,但是,這次不再是兩年,而是一輩子!”奚埄轉過臉來握住夏夢棋地手說道,但是,臉上卻依舊是平靜的。感情到了真情流露時,一切就是那麼的自然,一切也就歸於平靜了。
“知道爲什麼這條和叫望月湖嗎?”夏夢棋突然問道。
“知道。”奚埄鬆開夏夢棋的手看著湖面慢慢說道:“因爲每年的中秋這裡的湖面上倒映出來的月亮是這個城市最圓的。”
“確實,小時候每年中秋我都會吵著父親帶我到這裡來賞月,然後,有一年就在這裡認識了白巖。已經不記得那年自己幾歲,只記得那時的白巖總是一臉害羞地跟在他母親身後。父親因爲生意的緣故和他們白家有些交情,我和他也就這樣認識了。也許是見多了喜歡自恃男生身份就以爲可以保護女生的男生,我那時突然就覺得白巖那一臉的羞怯竟是那樣可愛,然後,不知不覺中就開始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夏夢棋說著這些時眼神有些迷離,盯著前方的湖面,彷彿看到了那個時候的他們。
奚埄撿起身邊的一塊石頭扔進河裡,水面上瞬間激起陣陣漣漪,路燈在湖面上的倒影變得支離破碎。“所謂鏡中月水中花不過都是一些幻境而已,最美也經不起時間和現實的考驗,終究是可見不可得。”奚埄頗爲感嘆的說著。
夏夢棋擡頭看著一片灰暗的天空,冬天的天空寂寞得只剩幾朵雲還在那裡孤獨地漂浮著。兩人沉默了許久,夏夢棋才嘆了一口氣道:“你是想說我和白巖的一切也不過和這鏡中月水中花一樣吧。也確實可笑,從頭到尾白巖都沒有對我說過什麼肯定的話,都沒有過什麼承諾,一直是我在對著他說。”夏夢棋理了一下自己被風吹亂的頭髮。
“既然這樣就忘了他,既然他從來沒有給過你什麼承諾,那就收回你的承諾!和我,我們重新開始!”奚埄說這些話時的語氣是肯定的,之前他一直以爲自己給不了夏夢棋幸福,所以做了最愚蠢的選擇。在白巖回來,他知道白巖要和林嵐複合開始,他突然明白了,即使他給不了夏夢棋幸福,白巖也一樣給不了,相反,白巖能傷害夏夢棋,而他不會。所以,他覺得該給自己一個機會。
“奚埄……”夏夢棋只是嘴裡低聲喃喃著奚埄的名字。
“不用急著回答我,兩年我都等下來了,這幾天又算得了什麼呢?只是我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和白巖未必會有幸福。婚姻和愛情是不一樣的,你現在也許並不愛我,但是,將來,我相信會的。日久能生情,我一直是相信這句話的。”說著奚埄站起身低著頭看著此刻正擡著頭看著他的夏夢棋,燈光下她的臉是那麼得柔美。
“奚埄……”
“走吧,你酒也醒了,我們回去吧?”說著對著夏夢棋伸出手。
夏夢棋猶豫著將手放在奚埄的手上,奚埄輕輕一拉,夏夢棋從地上也站了起來。奚埄在前,夏夢棋在後,兩人一前一後地朝路邊走去。
在牀上翻了幾個身還是沒睡著後,夏夢棋終於是徹底地相信今天這懶覺是睡不成了,昨天和奚埄回來後她一夜無眠,奚埄的話總是不停地在她的耳邊迴盪,她的思路就隨著奚埄的話轉了一個晚上。
翻了個身從牀上起來,拿過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迅速地撥了一個號碼。電話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她卻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說話。
心裡掙扎了半天,夏夢棋終是深呼一口氣對著電話說道:“喂,白巖,是我,夢棋。”
看著夏夢棋遠去的身影,林嵐有些恍惚,從見到夏夢棋那一刻起她有一種錯覺,她在做夢,做著一個最現實卻也最不切實際的夢。
那天下午當看到夏夢棋一身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擡頭看到她的臉上是一臉的笑容,就那樣看著她,伸出手對她說著:“你好,我是夏夢棋,白巖現在的未婚妻。”然後她的心在她面前開始慌了,她是那樣的大方得體,陽光下的她比她林嵐不知好看了多少倍。然後,她和她去了那片她和蘇午陽一起去過的田地,她走在她的前面,回過頭依然是笑著對她說:“我找你是爲了白巖。”
看著眼前夏夢棋的車子消失在自己眼前,林嵐才愣愣得回過神,她和白巖這樣是最好的,最好的。她相信白巖也終究是會堅強起來的,做個好丈夫的。
半個月後,在H城最大的教堂里正在熱鬧的舉行著一場婚禮,此刻賓客都已悉數到場,都已落座,都是擡著頭看著教堂門口等著今天的主角——新娘登場。
站在教堂中央的新郎此刻也是鎖著眉焦躁地望著門口,似乎怕他眼睛一離開就再也看不到新娘從那個門口進來了。
婚禮進行曲開始在整個教堂響起,新娘穿著一襲長長的露背婚紗,頭戴著面紗從門口緩步進來,站在她身旁的是一位年輕男子。在座的賓客看了都不禁露出一臉的不解,本應站在新娘身側的新娘的父親卻變成了一個和新郎年紀不相上下的年輕男子,這是爲何,難道是想搶親了不成?
白巖看著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近的白衣女子心裡上下忐忑著。
從蘇午陽手中接過女子的手,白巖和她緩步踏在紅地毯上,朝神父行去。
“白巖,你確信這個婚姻是上帝所配合,願意承認接納夏夢棋爲你的妻子嗎?”神父的話在耳邊高聲響起,在整個教堂迴盪。
白巖握著夏夢棋的手,低著頭沉默了半晌道:“我願意。”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當以溫柔耐心來照顧你的妻子,敬愛她,唯獨與她居住,建設基督化的家庭。要尊重她的家庭爲你的家族,盡你做丈夫的本份到終身。你在上帝和衆人面前許諾願意這樣嗎?”神父帶著神聖的話再次響起。
“我願意。”這次白巖沒有猶豫地答道,無論如何他都應該相信她的。
“夏夢棋,你確信這個婚姻是上帝所賜予,並願意承認白巖爲你的丈夫嗎?”神父轉了頭看著夏夢棋專注地說道。
“她不願意,但是,我願意!我林嵐確信這個婚姻是上帝所賜予,並願意承認白巖爲我的丈夫!”林嵐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在整個教堂響起,頓時,在教堂裡面引起一陣騷動,各種議論聲從四面八方傳入了林嵐的耳朵裡。衛湘蘭更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站在白巖身旁穿著白色婚紗的林嵐,新娘怎麼成了林嵐?
“是的,我不願意!”夏夢棋一身便裝地出現在門口,站在她身邊的還有奚埄。
神父瞭然地看了一眼四人後繼續說道:“林嵐,你確信這個婚姻是上帝所賜予,並願意承認白巖爲我的丈夫嗎?”
“我願意!”林嵐握著白巖的手堅定地說著。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當常溫柔端莊,來順服這個人,敬愛他、幫助他,唯獨與他居住,建設基督化家庭。要尊重他的家族爲本身的家族,盡力孝順,盡你做妻子的本份到終身,你在上帝和衆人面前許諾,願意這樣嗎?”
“我願意!”當林嵐說完這句話時,白巖已經激動地只能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新郎新娘請交換戒指。”神父似乎知道了在他眼前的這對年輕人是經過重重磨難才最後走在一起,瞇著眼頗爲欣慰地看著他們道。
白巖右手仍然緊緊地牽著林嵐的,左手激動地顫抖著從口袋裡取出戒指,然後,鄭重地戴在了林嵐的無名指上。
看著那枚白色的鑽戒戴入自己的無名指上,林嵐知道,這一刻起她和白巖就真的不能再分開了。伸出右手,將一直緊握在手裡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戴著了白巖的手上,這一刻,她知道,他們兩個要一直到老了,一輩子。
“我宣佈,這對年輕人結爲夫妻!”神父的聲音響徹教堂,傳入了每個人的耳裡。
白巖雙手輕輕揭開面紗,眼前是林嵐抿著嘴卻翹著笑著看著他的臉,白巖一把抱住林嵐,在她耳邊用只有彼此纔可以聽見的聲音說道:“小嵐,謝謝你!這輩子,我們都在一起!”
林嵐在白巖耳邊輕聲應著:“我知道的,會的,一輩子。”
看到這一幕時衛湘蘭再也剋制不下去地一甩臉出了教堂,在經過夏夢棋身旁時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道:“夢棋,你真讓我失望!你居然和巖兒串通了!不過,我能將林嵐趕出白家一次,就能趕她第二次!”說完就大步出了教堂。
夏夢棋只是笑著看著衛湘蘭離去的背影想著:這樣的場面,她丟不了這個臉來當場站出來說不要這個兒媳婦啊,心裡應該是憋得慌了吧?
“這一次你趕不了了!”隨後轉頭挽了奚埄的手對著他微微一笑說道:“走,我們去祝福一下新郎和新娘!”
白巖鬆開林嵐,看著挽著手朝自己走來的夏夢棋,臉上是感激的笑容:“謝謝你,夢棋!”
“白巖,不用謝我,我想我現在這樣應該是最幸福了!以後和林嵐好好的就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夏夢棋的臉上也是一臉的幸福。
林嵐則是對夏夢棋說了謝謝後就朝著從婚禮開始後就站在了角落的蘇午陽走去。
“午陽,以後怎麼打算?”走到蘇午陽面前,林嵐問道。
蘇午陽對著林嵐一笑,示意不用替他擔心地道:“沒事的,你幸福就好了。”然後低下頭,他的臉有一瞬間是黯然的。“我可能會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也可能會一個地方一個地方走過去,我想去看看這個城市以外的其他的地方,那些我不曾去過,不曾看過的地方。”
“你要幸福,我們都要幸福,午陽!”說著這話時林嵐的心是愧疚的。
“會的,我們都會的。”蘇午陽說著這些時臉上也沒了剛纔的黯然,一臉陽光的笑著,就如以前站在陽光下的他一樣,“你看我帶誰來了?”說著朝林嵐身後努努嘴。
林嵐疑惑地轉身卻看到許墨正笑得一臉揶揄地看著她,身上還是那一身的休閒裝:“林嵐你也太不夠朋友了,結婚居然也不叫上我?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很寂寞的,這麼熱鬧的事也不記得我,真是把我這朋友忘了啊!”說著將手中的一束百合花遞到了林嵐懷裡。
林嵐吃驚地盯著許墨,回來後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倒是真的把許墨給忘了啊!
“許墨…能看到你真的是很高興啊!”許久反應過來的林嵐興奮地說道。
“得,要不是午陽打電話給我,我還不知道呢!你這真是…得,你啊不想請我吃喜糖,只好我請你了!”說著從隨身的揹包裡取出一罐水果糖塞到林嵐手上:“那是百合,百年好合;這是無憂糖,以後無憂無慮!”
“謝謝,許墨!”看著懷裡的花和手中的水果糖,林嵐感動得只能說出這四個字了。
“怎麼樣?我夠義氣吧!怎麼,不想帶我去認識下新郎嗎?”看著站著一直沒有意思帶他去見白巖,許墨略帶玩笑地說道。
林嵐臉上淺淺地笑著,和蘇午陽、許墨一起朝白巖和夏夢棋他們走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