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走廊上, 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各種□□林嵐覺得耳邊開始嗡嗡作響,走在有些潮溼的地面上一個踉蹌林嵐朝前面倒了下去。
手腕在這個時候被人緊緊地抓住了,林嵐這才站穩(wěn), 有些恍惚地轉(zhuǎn)頭看向身旁, 卻見蘇午陽真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我沒事, 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說著林嵐掙脫蘇午陽的手走在離他半米遠的地方。
蘇午陽看著剛纔還緊挨著的兩人此刻已是隔了半米, 身體可以只是短短的半米, 但是,心呢,他和林嵐又已經(jīng)是隔了多少了?
白巖上前幾步扶住林嵐, 林嵐只擡頭看了一眼他卻並沒有掙脫的意思,算是默認似的兩人並排走著。蘇午陽跟在後頭眼裡是深深的無奈。
走到病房前林嵐不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撞在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蘇午陽身上, 蘇午陽雙手放在林嵐肩上, 神情堅定地看著她, 讓她勇敢一點。林嵐輕顫著手緩緩移動門把手,門開了, 裡面是一片安靜,單玉蘭正獨自坐在病牀旁,而牀上是蒙了白布的林國榮。
看到這些林嵐的心絞痛著,握著拳頭抵著胸口,林嵐一步一步朝病牀靠近, 單玉蘭在門被打開時就已經(jīng)站起來了, 正滿眼淚水地看著她。
“小嵐, 你爺爺他一直在等著見你, 現(xiàn)在終於是等到了, 你看看他吧?”單玉蘭聲音沙啞地說著邊用老手擦著淚水。
林嵐有些呆滯地看著單玉蘭,在進入病房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空了, 腦海裡一直是那天她走的時候林國榮慈祥的笑容,可是,才短短的幾天,那個笑著對她說:“我們的嵐嵐還沒有長大。”的爺爺突然就這麼走了!林嵐一隻手捂著嘴才使自己不至於哭喊出來,一隻手顫巍巍地伸向蓋在林國榮身上的白布,僅僅是那一塊白布卻已是天人兩隔,從此就是陰陽不同路。
在白布掀開,看到林國榮睜著眼安詳?shù)哪樀哪且豢塘謲菇K於止不住失聲痛苦起來,身體不能自制地不斷抽搐著。“爺爺,嵐嵐回來了,來看你了,你是不是不放心嵐嵐才一直不肯把眼睛閉了?爺爺,嵐嵐回來了,你看嵐嵐現(xiàn)在很好,你就安心的去吧,嵐嵐會很好的,爺爺!”說完,林嵐雙手在林國榮的臉上輕撫一圈後慢慢地將他的眼睛合上了。
在林國榮合上眼睛的那一刻,林嵐再次失控地伏在林國榮身上失聲痛苦出來,“爺爺,嵐嵐不孝,連最後一面都未來見你,你一定是怪我,所以死都沒能閉眼!爺爺——”
在一旁的蘇午陽和白巖只能睜著眼靜靜地看著這些,他們無能爲力,這是林嵐必須面對,也必須要過的一個坎。
“嵐嵐,你爺爺沒有怪你的,他沒有怪你!你走得很平靜,他的病他一直都知道時間不多了,只是遺憾著他等不到見你最後一面了。現(xiàn)在你回來了,他也可以安心走了,沒什麼遺憾了!”單玉蘭從身後半抱著林嵐悲痛卻也心疼地安慰著。
“爺爺,爺爺……”林嵐仍舊是伏在林國榮身上不斷痛苦地叫著爺爺,然後聲音開始慢慢地輕了下去,直至無聲,這幾聲爺爺對她來說已經(jīng)太沉重了。
單玉蘭抱著林嵐感覺著她顫抖的身體漸漸停止,擔心地擡起林嵐的臉卻發(fā)現(xiàn)林嵐已經(jīng)暈了過去,臉色慘白。
白巖和蘇午陽一見情況不對都快步走了過來,蘇午陽本來想去看看林嵐卻被白巖搶先一步已經(jīng)將林嵐半抱半扶地從牀邊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就轉(zhuǎn)而安慰單玉蘭:“奶奶,您也休息一下吧?這幾天一直是你在照顧爺爺,現(xiàn)在我們來了,就都交給我們吧。小嵐她你也別太擔心,一切都有我們啊。”
單玉蘭感激地緊緊握著蘇午陽的手,老淚縱橫,“午陽啊,我們嵐嵐她從小就喜歡什麼事都藏在心裡面不說出來,現(xiàn)在她爺爺這麼走了,她心裡怕是要有一個結(jié)了!你和她在一起要多勸著她一點,我們嵐嵐以後還要你多照顧了。”
蘇午陽看著此刻已經(jīng)不堪悲痛得暈厥過去的林嵐,再看單玉蘭老淚漣漣心裡也是悲痛難擋,只是更加用力的握著單玉蘭地手點點頭道:“您放心,小嵐的事就是我蘇午陽的事!”
林嵐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家裡了,林國榮的屍體也已經(jīng)由白巖和蘇午陽處理好運回了家裡,如今正安詳?shù)靥稍诖髲d的中央。林嵐只覺得頭沉沉的,想要起來發(fā)覺身體也已經(jīng)麻了,掙扎了幾下最終沒能從牀上起來。
“白巖,你扶我起來吧?”對著守在牀邊已經(jīng)不知何時疲勞地睡過去了的白巖說道。
白巖一聽到林嵐的聲音就睜開了眼,這幾天來一直都未好好休息過,剛纔經(jīng)不住疲勞居然是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林嵐從牀上扶起來道:“小嵐,覺得怎麼樣了?”
林嵐想下牀去腳一沾地卻是頭重腳輕,一陣暈眩感頓時向她襲來,林嵐踉蹌了一下倒在了白巖的懷裡。
“小嵐,要不再休息一會吧?你有身孕,不要太硬撐了?”想著林嵐有孕的身體卻要遭受這樣的打擊白巖的心就心疼無比。
林嵐搖搖頭,聲音裡難掩疲憊:“不用了,爺爺就這麼幾天了,我不想在他最後的幾天都不陪在他身邊。”
“好吧,我扶著你吧,你要是實在不行千萬別硬撐。”白巖知道此刻他說什麼都沒用,也只有這樣才能減少林嵐心裡的愧疚,就雙手扶著她慢慢朝大廳走去。
大廳此刻已經(jīng)是一片白色中,蘇午陽和單玉蘭還在各處佈置著,而靈牀下的長明燈也已經(jīng)點燃,微弱地一下一下地跳動著。看著滿目的白色林嵐彷彿這是一場噩夢,一場還沒有結(jié)束的噩夢,然而握著拳頭的手傳來指甲深深陷進肉裡的痛覺將她這個希望生生撕碎。
單玉蘭和蘇午陽見林嵐出來都是一臉擔憂地看著她,才短短的一天她卻已經(jīng)憔悴的面色發(fā)黃。
“奶奶,我想陪陪爺爺。”林嵐說著在白巖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到林國榮靈牀旁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單玉蘭看著這些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對著林嵐點點頭。這個時候林嵐和她一樣需要一個方式將心裡的悲傷釋放出來。
“你去幫一下奶奶他們吧,我沒事的。”坐在椅子上林嵐對著身後的白巖說道,這個時候她更需要的是一個人靜靜的,就這樣靜靜地陪著她的爺爺。
白巖輕聲地“恩”了一聲後就走開了,林嵐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面前的林國榮,黃表紙下是那張曾經(jīng)對著她笑了二十幾年的臉,如今卻是沒了生氣也沒了笑容,也不會再有聲音從那裡發(fā)出來,對著她寵溺地說著:“我們家嵐嵐啊還是長不大啊!”想著這些眼淚又溢上了眼眶,心被硬生生地割去了一塊,空蕩蕩地沒有東西可以填補。
林嵐顫抖著手慢慢掀開白布握住林國榮已經(jīng)僵硬的緊握著拳頭的手,一陣涼意從手中傳來漫過全身,林嵐忍不住一陣哆嗦。那雙曾經(jīng)牽著她走過二十幾年歲月的手如今已經(jīng)冰涼,想著這些林嵐無聲地抽泣起來。
“擦擦吧?”一張紙巾遞到眼前,頭頂傳來的是蘇午陽的聲音。
林嵐低著頭接過蘇午陽手中的紙巾將臉上的淚水擦去,眼淚卻仍是止不住地掉下來。
“在爺爺面前哭成這樣,爺爺看了肯定又在說:‘我們嵐嵐還沒有長大啊!’”蘇午陽在林嵐旁邊坐下想安慰林嵐卻又無從說起。
林嵐聽了臉上露出的是淡淡的笑容,她能想象爺爺對著她說這些話時臉上寵溺的表情,“謝謝你,午陽。”然後,兩人卻陷入了比剛纔還沉悶的沉默中。
等單玉蘭他們一切都佈置完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由於林國榮就林嵐父親一個兒子,兄弟方面也早已都在外地,十幾年來都未有什麼聯(lián)繫,如今也早已聯(lián)繫不上,所以親戚很少,來弔唁的除了一些鄰居外也就沒什麼人了。一個晚上下來雖然蘇午陽和白巖都勸林嵐去休息,但是她卻執(zhí)意要留下來守靈,要陪林國榮走完這最後的時間。
接下來一天裡林嵐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了,周圍吵雜的人聲都與她無關(guān),她只是坐在林國榮身旁,身邊不時有人會過來和她說話,她聽不清但也能猜出不過是些安慰的話而已,真正能懂她的又有幾個?她也只是麻木地不斷點著頭,說著些放心的話,雖然知道這只是一種形式,卻也表示了安慰者的一片心意。
一天後林國榮的屍體就運去活化了,林嵐穿著麻衣坐在靈車上旁邊是林國榮的棺材。
按照鄉(xiāng)下的習俗入殮時是要女兒擡腳兒子擡頭把屍體放入棺木的,而林嵐的爸爸早逝又是林國榮的獨子,這些事最後就都由林嵐和白巖來做。她已經(jīng)不記得昨天晚上入殮時她是如何和白巖一起將林國榮搬進了棺木,只覺得那一刻從手上傳來冰冷的溫度猶如冬日裡的冰塊一樣,冷氣一點一點通過皮膚滲進她的全身。
在林國榮被推進去火花的那一刻,林嵐想到的是以後在這個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這麼一個人了,徹底的沒了,以後連那一盒的骨灰都不能再見到,這樣一個人就這樣的走了,連一聲再見都沒說就這樣的走了!
“爺爺——”林嵐在林國榮的棺材被推進去之前撲到棺材上大聲的嘶喊出來,這一聲爺爺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人能再被她這樣叫了,這一聲爺爺之後,這個世界上那個最疼他的人就真的再見不到了。以後想他了就只能自己關(guān)在房間裡想著那時他的笑如何像陽光一樣溫暖過她,以後想見他了,就只能拿出照片,看著照片上那個笑容依舊的老人想著他那時的笑容是如何溫暖了她沒有父愛母愛的童年。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林嵐也終於再一次暈倒了過去。
等到林國榮的骨灰被拿出來時林嵐也已經(jīng)醒了,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那個只小小的骨灰盒時林嵐已經(jīng)連哭泣都不會,所有的悲痛已經(jīng)溶進了她的血液在全身擴散,全身的每一處都在感受著失去的痛苦,又怎麼還是小小的哭泣可以釋放的?
到了墓地把骨灰盒安放進目的後,這一切才暫時告一段落,而林嵐也早已整個人猶如虛脫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