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和蘇午陽對面而坐, 耳邊傳來的是咖啡館抒情的音樂,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低著頭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咖啡,想著該如何開口。
“午陽——我... ...”
“白巖——我... ...”
擡起頭, 看著對方, 兩人又是不約而同的同時出口, 然後又是很默契地同時沉默下來, 看著對方。
“你先說吧, 白巖。”蘇午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
白巖張嘴欲言又止,這樣的話他怎麼問得出口,兩年前要不是他有意瞞著林嵐蘇午陽失憶的事, 現在蘇午陽應該還和林嵐在一起。現在,他有什麼臉面可以讓蘇午陽告訴他林嵐可能會去的地方, 更何況現在的蘇午陽還出於失憶之中。
“既然你還沒考慮好, 那就我先說吧。林嵐在哪裡?”蘇午陽見白巖一副欲言又止的爲難樣就說道。
聽完蘇午陽的話, 白巖有一種莫名的恐慌,心“咯噔”一下, 彷彿被人深深挖走了一塊,空蕩蕩得恐懼。
“你... ...你找小嵐有什麼事?”
“想問她一些事,想向她找回一些東西。”蘇午陽淡淡地說著,卻字字如石一樣砸在白巖心口。
“午陽,你是不是... ...是不是記起... ...”白巖顫抖著脣斷斷續續地問著。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恢復記憶了, 是吧?算是記起來了吧, 不過不多。”蘇午陽看著白巖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又結巴著說不完整, 乾脆搶過話直接說了出來。
“那你... ...是不是記起了一些小嵐的事?”白巖十指緊握著放在桌上的手。
“還好, 不多,只是足夠我知道一件事了。白巖, 林嵐在哪裡?”
白巖看到蘇午陽看著他臉上是似有似無的冷笑,那笑像一道寒流,直直地擊到了他的心裡,他渾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我不知道,午陽,我也在找她。”白巖坐在椅子上動了動身體,使自己的身體保持最筆直的狀態來掩飾此刻他內心的不安和恐慌。
“妻子離家出走,作爲丈夫的卻不知道!白巖,我記不清我們以前到底是怎麼樣的關係,但是,我能感覺得到我們曾經彼此是那麼熟悉。”蘇午陽說著這些話時揣摩地看著白巖。
白巖垂下眼,雙手旋轉著手中的咖啡杯,曾經彼此很熟悉,那是一種怎樣的熟悉呢?是總是形影不離的熟悉呢?還是愛上同一個女人的熟悉?白巖心緒萬千,蘇午陽的這句話想說什麼,他認爲他白巖在欺騙他嗎?想到這些白巖有些無奈,沒想到曾經的友情居然要被用在這種場合上。
“我確實不知道小嵐的下落。如果有可能我還希望能從你這裡得到她的去處。她... ...曾經有沒有向你透露過她最想去什麼地方?”白巖停止轉動手邊的咖啡杯,低著頭說。他不敢看蘇午陽此刻的表情,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對於此刻已經想起過去的蘇午陽來說又是一種怎樣的提示,白巖心裡清楚得很。
蘇午陽聽到這些,放在桌下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指關節發出骨骼擠壓的聲音被耳邊迴盪的抒情音樂所淹沒了。
“我的事你應該清楚,別說我想不起她可能會去什麼地方,就算讓我說我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我也說不出個什麼來。”說完這些蘇午陽沉默了一會後說:“能和我說說以前的事嗎?我們三個之間的事。”
聽完這話,白巖又開始轉動手中的咖啡杯,低著頭想了許久才擡起頭看著蘇午陽說:“午陽,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找到小嵐纔是最重要的。請你仔細想一想小嵐可能會去什麼地方,我現在很需要她。午陽,小嵐她懷孕了,所以,請你仔細想一下小嵐到底會去什麼地方!”
蘇午陽皺了一下眉,眼前的白巖突然覺得有些讓他想笑,轉過頭看著玻璃窗外的大街,剛想開口卻看到樓下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低糜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顯得那樣得格格不入。
“白巖,看來我今天在你這裡也問不到什麼,我看就這樣吧。我有事就先走了。”說完也不等白巖說上一句話就站起來快速地出了咖啡館,留下的是一臉吃驚和尷尬的白巖。
蘇午陽連跑帶走地出了門,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羣中,哪還有那個人的身影。蘇午陽沮喪地拍了一下腦袋,想著大概那人和她長的很相似吧?幾天也許是他太想見到她了,以至於隨便一瞥就把路人看做了她。
蘇午陽有些失落地雙手一插口袋步入人羣中,從剛纔和白巖的交談中,他能看出白巖在有意迴避談及他和林嵐的事,白巖在害怕,害怕他想起以前的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讓原本應該是他的林嵐轉身進了白巖的懷抱,而白巖又是爲什麼要這樣可以隱瞞這些事呢?
蘇午陽雙手插在褲袋裡,看著頭頂藍色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深秋了,難得還能有這樣晴朗的天,能擡頭就看到藍色的天。“午陽,天也很藍!”那個聲音又在蘇午陽耳邊響起,是林嵐嗎?蘇午陽想著。
“午陽,過幾天就要結婚了,別沒事就往外跑,多關心下子冉!”回到家蘇午陽就聽到母親秦淑琴對他的抱怨。
蘇午陽低著頭當作沒聽見地從她身邊走過,婚禮取消的事他答應李子冉讓她主動提出來,所以,他至今沒有向母親和李希嚴說過這件事。
“子冉在陽臺,等了你好一會了!”秦淑琴提醒道。
蘇午陽站住後低著頭輕輕“恩”了一聲轉身朝陽臺走去。
看著面前的蘇午陽秦淑琴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前幾天本來就該搬出去的蘇午陽卻到今天都還沒有什麼動靜,不說搬出去住也不說任何和婚禮有關的事,只是讓他們這些人在那裡安排,完全是一副任由你們安排的樣子。這樣的蘇午陽讓她想起了他選擇搬出去和林嵐住的那年,那年她私自替他答應了李希嚴提出的婚事,蘇午陽知道後也沒有說什麼,也是像現在這樣不做任何迴應,然後就毅然地搬了人出去。希望一切都順利,秦淑琴這樣想著。
“深秋了,這樣在陽臺上吹風很容易感冒的,子冉。”蘇午陽站在李子冉身後看著遠方淡淡的不帶感情地說道。
李子冉坐在椅子上,把頭放在欄桿上,看著上面的一盤仙人掌發呆,聽到身後突然響起蘇午陽的聲音,身體猛然顫了一顫,他還是關心的她的啊!
“我要是感冒了你就會關心我了吧?那就感冒吧!”李子冉看著眼前長滿刺的仙人掌伸手輕輕地撫在上面,她和蘇午陽的愛情是不是也和這個仙人掌一樣,明明碰了會刺痛她,但她還是那樣得想得到它。
蘇午陽看著遠方的眼神定了一定問:“我們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伯父說出來?”
“嘶——”李子冉的手一緊被仙人掌刺痛,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轉過手指看著血從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傷口中流出來,鮮紅鮮紅的,很美麗。李子冉把手輕輕放到嘴邊,吮吸著流出來的血。“我不會說得,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取消婚禮的。”
蘇午陽走到欄桿前,雙手放在上面,整個人靠在上面,淡淡地說:“子冉,沒有愛的婚姻也無所謂嗎?”
把手指從嘴裡拿出來,看了一下手指,血好像不再流了,“無所謂,只要結婚了,愛情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培養。”
“但是我在乎,所以,婚禮是不會舉行的,子冉。與其到時候是個沒有新郎的婚禮,不如現在就結束它,難道不好嗎?”蘇午陽突然轉過頭看著李子冉道。
李子冉聽了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面部扭曲地說:“蘇午陽,你不能這樣對我,兩年來我怎麼對你的,你就這樣回報我的嗎?”
“子冉,知道我今天去見誰了嗎?”蘇午陽再次轉過頭,這樣的李子冉他不想看到,他寧願自己心裡一直是溫柔、一臉笑意的的李子冉。
“誰?林嵐?呵呵,白巖,你想騙我嗎?林嵐早就不在這一個城市了,你以爲我不知道!”李子冉強制鎮定地說。
“不是林嵐,是白巖。他都告訴我了,他說我喜歡的一直是林嵐,而不是你李子冉。子冉,趁現在還能不傷感情的結束不好嗎?”蘇午陽說道。
“什麼?不可能!白巖不可能對你說這些,他不能這樣對我,林嵐離開了他,他就可以這樣對我了!你們怎麼都這樣對我,不公平,不公平!”李子冉此刻已經有些情緒失控,不顧形象地指著蘇午陽喊著。
聽到李子冉的話,蘇午陽的神情複雜,原來所有的猜測都是真的!
“所以,子冉,這個婚禮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舉行的。你要是現在不同意,到時候更痛苦的那個人只能是你。還有,別對我說兩年來你是怎麼照顧我的,在我現在看來,你的那些好似乎都應該加上另一層含義!你騙了我兩年,還不夠嗎?難道想騙我一輩子,或者說讓我陪你裝一輩子的糊塗!”蘇午陽的心也亂了,他不能忍受自己就這樣被騙了兩年,不能忍受到現在了李子冉還理直氣壯地指責他負心。
“不可以——蘇午陽,你不能這樣做,我不會允許,絕不——”李子冉已經接近崩潰,失控地將身邊的椅子推到,想也沒想就伸手朝欄桿上的仙人掌揮去。
看著仙人掌從四樓的陽臺直直地做著自由落體掉在地上,蘇午陽突然覺得一陣暈眩,腦海中的另一個場面在和現在的一切重合,讓他分不請哪個是他現在看到的。
“啊——”被仙人掌刺痛,李子冉痛苦的喊了出來,看著自己滿是刺的手背,李子冉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子冉,你的手要緊嗎?”蘇午陽狠狠地晃了一下腦袋,看到李子冉手背上有血流出來,搖晃著身體朝她走去。
“午陽——”看著在自己面前倒下的蘇午陽,李子冉清醒過來焦急地喊道。
蘇午陽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接著周圍的事物就開始轉動,然後他看到李子冉驚慌的面孔,以及門口母親眉頭深鎖、焦急不安的臉,再後來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喂,是我,母親。”面對已經響了又停,停了又響的電話白巖終於還是拿起了話筒。
“巖兒,你這幾天在幹嗎?公司不去,夢棋這裡也不管,你到底想怎麼樣?”電話那邊是衛湘蘭生氣的聲音。
“我想怎麼樣,母親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嗎?你會同意嗎?母親!”又爲自己慢慢地倒了一杯酒,白巖一飲而盡對著電話輕笑著說道。
“你喝酒了!事到如今你想反了?別忘了你是誰,你白巖不光是你一個人的,也是整個白家的!有空在這裡喝酒發泄,還不如靜下心來好好調整一下你自己,準備下你和夢棋的婚禮!巖兒,你什麼時候做事你能果斷一點,能堅強一點?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你需要這樣嗎?”衛湘蘭從白巖的說話中聽出他喝醉了,卻也不忘提醒白巖他不是他一個人的,恨鐵不成鋼地說著。
“呵呵,呵呵!母親,是啊,在你眼裡當然只是一個女人的問題而已!可是,對我不是,不是,你知道嗎?不是!我對小嵐這麼多年的感情你能瞭解嗎?因商而和父親在一起的你怎麼能瞭解呢?所以,你當然可以像現在這樣責怪、質問我了!你真的把我當做你的兒子在看待嗎,母親?”白巖藉著酒勁把心裡積壓著的話索性都說了出來。
“白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是林嵐自己不能生孩子,這能怪我嗎?呵呵,沒想到我也會有這樣被兒子指著說不是的一天!”衛湘蘭氣得聲音顫抖。
“那麼如果我告訴你小嵐懷孕了,你就能接受她了?母親,小嵐她懷孕了,哈哈,懷孕了,你知道嗎?雖然只有那麼小的機率,但是她懷孕了!我會去把她找回來的,母親,這次你沒有藉口可以拆散我們了吧?”白巖對著電話突然笑了起來,然後又沮喪地垂下了臉,他該到哪裡去找林嵐?
電話那頭是沉默,白巖拿著話筒,索性拿起酒瓶喝了起來。“母親,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你沒話了吧,呵呵——”
“白巖,我現在不管林嵐是否懷孕,哪怕她真的懷孕了,我也不會同意她回來的!你現在的妻子只能是夢棋,白巖,別做無謂的掙扎,從小到大你什麼時候做到過一件我不允許的事了!”白巖的軟弱衛湘蘭比誰都清楚,她不相信自己的兒子這次真的能做出些什麼來。
“是嗎?原來你一直都這麼小看我的啊!我還真是窩囊呢!連自己的母親都這樣看不起我!這次能不能你就看著好了,我不會和夢棋結婚的,你認爲我不同意夢棋會同意這樣嫁給我嗎?”手中的酒瓶已空,白巖一甩手把酒瓶仍在地上,地板上傳來酒瓶轉動而發出的“咕嚕”的聲音。
“你喝醉了,我不和你說,等你清醒些了我再打電話過來!”說完衛湘蘭就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中傳來的盲音,白巖卻拿著電話沒有要放下的意思,“哈哈——”突然對著電話白巖又是一陣大笑,接著狠狠地把電話砸在了地上,電話就在他眼前分裂成了幾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