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惜婼與何思嘉的三個室友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週末,那天她和莫樞嵐照例在臥室裡補習,何思嘉突然蹦蹦跳跳地跑到臥室,連個反應的時間也沒給蹇惜婼拉著人就往外跑。
客廳的喧鬧嘈雜戛然而止,蹇惜婼習以爲常地看著面前已經呆住的三個女孩,無奈地看了無良偷笑的何思嘉一眼,搖了搖頭,難得好心地沒有破壞她的壞心思。
莫樞嵐站在一旁,看著三個女孩滿臉驚豔,劍眉輕皺,原本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糟糕起來,轉眼正瞧見蹇惜婼臉上寵溺的笑容,不由劍眉舒展,俊臉上是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溫柔。
於是,在一個偷笑,兩個旁觀,三個呆愣的情況下,客廳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
“哎,大家都別愣著啊,來來,剛剛切好的西瓜,大熱天的,吃這個涼快,小婼、小莫你們也過來坐,學習了一天了,累了吧。”正在這時,蹇父蹇母各端著一盤裝滿西瓜的果盤從廚房走出來,蹇母熱情地招呼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客廳的詭異氣氛。
喬詩雨三人通通回過神來,一想到先前自己丟臉的模樣,再看何思嘉臉上的壞笑,即使是最粗神經的顏多多也知道她們是被惡整了。
顏多多心直口快,趁著兩位老人放果盤的功夫朝著何思嘉做了一個鬼臉,比了個‘回去收拾你’的口型。
何思嘉假裝沒看到,昂起小腦袋得意洋洋地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拿起一塊西瓜吃的‘嘖嘖’有聲,一臉滿足的模樣。
蹇惜婼抿嘴淺笑,能看到思嘉除家人以外這麼活潑的表現,看來這三個女孩子對她來說不只是室友這麼簡單的關係吶。
想到這裡,蹇惜婼上前幾步,熱情地招呼衆人,“都坐吧,西瓜剛從冰箱裡抱出來,冰冰涼涼的很解渴的,大家都嚐嚐,別客氣。”
起初喬詩雨三人還有些不自在,不過蹇父蹇母就像何思嘉說的那樣是很慈祥的人,總被何思嘉掛在嘴上的漂亮小姨蹇惜婼看上去也很溫柔和善,據說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山學長莫樞嵐也沒有傳聞裡那麼冷漠可怕,雖然可惡的何思嘉時不時地會提起先前她們看人看到呆這件丟臉的事,一切是那麼的和諧。
從喬詩雨三人那瞭解完何思嘉在學校的情況後,蹇父蹇母善解人意地出門找區裡的老頭老太太們消磨時間去了,美其名曰把空間留給年輕人。
少了長輩在場,六個年輕人很快就混熟了,顏多多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先前因爲還不熟悉只能憋著,搔首撓耳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現在終於可以得償所願:“惜婼姐,那個,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啊?”
“什麼?”
撓撓臉,顏多多難得不好意思地遲疑了。
顏多多居然也會有不好意思的表情?作爲朝夕相處的室友三人驚奇地對望一眼,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何思嘉習慣性地吐槽,“顏多多,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扭捏啦,看起來怪不習慣的。”
被明顯不給面子的三個室友的拆臺行爲噎住,顏多多怨念地瞪了何思嘉一眼,柿子要撿軟的捏,三個人裡喬詩雨她惹不起,錢小柔她打不過,何思嘉她堪堪算是勢均力敵,更何況她倆也算是恩怨已久。
何思嘉習以爲常地無視,就她那點兒小心思,哼,全寫在臉上了。
衝著顏多多做了個鬼臉,何思嘉笑嘻嘻地替顏多多把問題問了出來:“惜婼,多多是想問你有沒有什麼保養高招,你瞧她臉上的幾個小痘痘,這幾天都快把她愁死了。”
懶得理會何思嘉話語裡的不懷好意,顏多多目光灼灼地盯著蹇惜婼,她快要被臉上頑固的小痘痘折磨瘋了。
恍若實質的炙熱實現嚇了蹇惜婼一跳,反應過來後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這讓初次見識她魅力的三個女孩兒再次不可避免地看呆了,莫樞嵐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蹇惜婼身上,雖然已經見過多次她的各種各樣的笑顏,墨色的眸子裡還是閃過一道讚歎。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沒用過什麼護膚品之類的,”蹇惜婼很喜歡顏多多爽快直白的性格,眼見她因爲自己的回答眼中的光亮暗淡,腦袋也耷拉了下去,不由好笑地起身走至陽臺抱了一盆紫紅色花半重瓣的天竺葵放在她的面前。
見大家都好奇地看過來,輕聲解釋道:“這是天竺葵,別名洋繡球,味道甜而略重,有點兒像玫瑰,又有點兒像薄荷,有凝神靜氣、促進睡眠的作用,”示意顏多多聞聞花香,然後繼續道:“我聽思嘉說過,你經常熬夜、又有輕微的失眠,這也是引發你皮膚粗糙長痘的原因之一,你把這盆天竺葵帶回寢室養著,應該能有所幫助。”
顏多多愣了愣,甜甜地笑了起來,右邊嘴角露出一個可愛的梨渦,“謝謝惜婼姐,不過,嘿嘿,”乾笑兩聲,顏多多腆著臉皮說出自己的遲疑,“那個我也有個別稱,嘿嘿,叫辣花摧手,就連仙人掌都能給我養死了的,這個花······呵呵,我養的活嗎?”
蹇惜婼先是一愣,嘴邊的弧度擴大,漂亮的鳳眼瞇成愉悅的淺彎,“沒關係,等會兒我給你寫一份栽培天竺葵的注意事項的清單,你照著侍弄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而且思嘉有時候也會幫我擺弄這些花,她也懂一些。”
“啊,惜婼姐,你可真是大好人,哈哈,”顏多多高興地一蹦而起,想要撲到蹇惜婼身上給她一個熊抱,卻被一股刺骨的寒氣生生剎住腳,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正面無表情看著她,自動散發冷氣的人形冰山莫樞嵐,七月伏天酷暑難耐,她竟硬生生打了個冷顫,額頭冒出冷汗。
訕訕地收回腳,顏多多猛地轉身撲向左手邊的何思嘉,拍著她的肩膀假笑,“呵呵,思嘉,這花以後可就靠你了啊。”
何思嘉對天翻了個白眼,她算是對顏多多的欺軟怕硬徹底無語了,看向喬詩雨和錢小柔二人,無良的室友對她聳聳肩,露出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再看蹇惜婼,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我很純良的模樣,眼底的笑意卻**裸地表明她在正大光明地看笑話,莫學長就更不用說了,存在感極強的陪襯,根本連一丁點兒眼神都懶得賞給她們,她該偷笑嗎?何思嘉苦中作樂地想。
之後的時間五個女孩兒南轅北撤地聊,莫樞嵐有時候也會搭上一兩句話,大家也算是相談甚歡,到了下午蹇父蹇母回來,一起吃完晚飯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快要放暑假了,何思嘉乾脆跟著室友一起搭乘莫樞嵐的順風車回學校準備這學期的最後一門考試,蹇惜婼送他們到樓下,叮囑了四個女孩子幾句後看向莫樞嵐,微笑點頭,“路上小心!”說完後退一步。
莫樞嵐一把拉住蹇惜婼的右手,俊逸的臉龐沒有什麼表情,淡淡地留下一句“你還是笑著最好看”便轉身坐進跑車,絕塵而去。
看著跑車消失在夜色中,蹇惜婼擡起右手,上面似乎還殘留著莫樞嵐掌心的溫度,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中高懸的明月,蹇惜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轉身往回走,留下一句不知意味的話在空蕩蕩的小區飄散,“還有10天”。
時光如流水,無所事事的何思嘉已經放暑假在家裡宅了整整4天的時間,每天重複著睡懶覺、上網、吃飯、上網的豬一樣幸福的生活,顯然她的生活幸福得過了頭,或者是無聊的過了頭,竟然一通騷擾電話打到喬詩雨那裡,被正在冥思苦想小說情節的喬詩雨狠狠地訓斥了一頓,期間語氣平緩、措辭通俗、言語辛辣,讓已經頭腦空空的何思嘉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那叫一個悔啊。
整整受訓一個小時,掛上電話的時候何思嘉的兩隻眼睛裡已經開始轉圈圈了,平息了好一會兒,越想越覺得自己會給喬詩雨打電話絕對是大腦短路了,心裡委屈受創,乾脆撥通錢小柔的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何思嘉就噼裡啪啦往外吐苦水,幸好老天爺還是沒有完全拋棄她,錢小柔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安靜地充當了十幾分鐘的垃圾桶,何思嘉不像顏多多,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心思倒還有幾分細膩,很快就察覺到錢小柔的情緒,愉快地轉移了話題。
夜晚,何思嘉坐在牀上上網,不知想起什麼,秀氣的臉上洋溢起一抹愉悅的笑容,朝著背對著她坐在書桌前的蹇惜婼喊了聲:“哎,惜婼,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哦,今天小柔告訴我案子有了突破性的進展,好像是找到什麼重要人證線索之類的,太好了對不對,很快那些失蹤了的人就能和他們的家人團聚了。”
何思嘉情緒高昂地側身看向蹇惜婼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纔得到一個輕的幾不可聞的“嗯”,得到答覆,何思嘉心滿意足地重新坐正繼續上網,至於惜婼的停頓,大概是太高興了吧。
挺直背脊一動不動,眼前的試卷開始模糊,“咔嚓”一聲脆響,早已經不知道神遊到哪裡的思緒迅速被拉回,蹇惜婼看著手上被折成兩半的圓珠筆,愣住,這次倒是很快回過神來,擔心被思嘉察覺到異樣,輕輕擺弄桌上的鏡子偷偷照她,只見她帶著耳機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很是認真的模樣。看來沒有發現,蹇惜婼暗暗鬆了口氣,順手將折斷的圓珠筆藏進衣服口袋裡,起身向門外走去。
故作鎮定地走進浴室,反身迅速關門上鎖,明明只是短短十幾秒的路程,她卻彷彿是走了一段沒有安全保障的鋼絲,雙手按住胸口,“砰砰砰······”手心下心臟劇烈地跳動,衝到洗漱臺前打開水龍頭,捧起冰涼的自來水不斷澆在臉上,直到感覺情緒平復下來,她停下動作雙手撐在洗漱臺上,擡起溼漉漉的臉看向面前的鏡子。
“啊!”蹇惜婼急促地低叫一聲,踉蹌著倒退幾步,後背緊緊貼在冰冷的瓷磚上,左手成爪貼在瓷磚上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麼,右手死死拽著衣襟,低著頭全身顫抖,眼睛死死閉著。
“哈!”突然,蹇惜婼張大嘴急切地呼吸,原來剛纔太過緊張,她竟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如果不是身體本能反應要呼吸,也許她會活活憋死自己。
猛吸了幾口氣,呼吸仍有些急促,拽著衣襟的手指節泛白,領上第一顆釦子被揪掉了她都沒發現,閉了閉眼,在心裡做好建設,蹇惜婼強迫自己擡起頭看向鏡子。
只一眼蹇惜婼就呆住了,“黑色的?黑色的!”衝到鏡子前,仔細看著鏡中人的眼睛,黑色?不是紫色?難道······剛纔是她眼花了嗎?
蹇惜婼揉了揉眼睛,再看鏡子,還是黑色,難道真的是她眼花了?拍了拍額頭,蹇惜婼疲憊地閉上眼,吐了一口氣,自嘲道:“果然是太累了,居然都出現幻覺了,真是。”
一驚一乍差點把魂給嚇沒了,蹇惜婼更加沒有精力浪費在浴室,草草沖涼洗漱完後就回臥室去了,精疲力竭的她沒有注意到,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明亮的鏡子裡清清楚楚地映射出她那雙如同紫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