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去了京城,最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與······黃哥哥的重逢······其實雨墨妹妹你可能不知道,那黃哥哥自幼就是在京城長大,當初我剛到的時候,也多虧了黃哥哥不少的關照,哦,對了,看到雨墨妹妹的樣子,倒好像不大記得咱們幼年時在金陵的光景了啊······”
這番交談基本上都是那表現得熱情的陳睿萱在說話,看得出來她很是爲自己做官的父親自豪,那戶部的主事論起來不過是從五品官銜,其實位階也不高,但是對於京城之外的普通人來說,也算是高官一枚了。在陳睿萱眼裡,像唐雨墨這樣的呆傻妞,對於這樣的家世背景,怕是一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地羨慕,而因爲自己的父親是京城官員,只要自己顯得乖巧可愛善於交際一些,將來也是很受夫家喜歡的。
大家又談了一會,那陳睿萱終於發現那唐雨墨好像對以前的事情都不大記得了,不然不可能對於這黃哥哥一點印象都沒有。於是那陳睿萱又啪嗒啪嗒地說了幾句,唐雨墨也是傻笑幾聲,而後陳睿萱也是笑了:“甄正還記得嗎?他去年算是高中了,如今也在戶部任職,到時雨墨妹妹過來京城,咱們就乾脆一塊兒聚聚。”聽她的語氣,唐雨墨想那甄正想來也是那唐雨墨之前認識的一個童年夥伴,心裡只覺得這人的名字叫“真正”也真正是好笑。
三個人談笑風生,那陳睿萱大概是想著唐雨墨家境落魄,而又因爲那黃公子在場,所以有了爭強好勝之心,言語間都間或表現出一些得意洋洋的優越感,這些在唐雨墨眼中倒不是什麼值得討厭的事情。畢竟每個人心裡都是希望得到別人肯定的,如果剛認識或者才見面就知道盡量給別人面子的人,除非是幾乎絕種的真君子,那麼大多數都是像張永旭那種信奉商人信條的圓滑商人。當然這也不是說張永旭那種人不好,其實像和張永旭這種人相處,只要自己清楚自己的位置,還是很輕鬆的,唐雨墨也樂於和他打交道。但是陳睿萱明顯只是個年輕的女孩子,而且唐雨墨可以看得出她對那黃公子應該是有點意思,女孩子都有虛榮心,偶爾炫耀兩句也無可厚非,唐雨墨倒是也看著覺得她挺活潑可愛的。
不過引起唐雨墨注意的,反而是那個一直不算很多話的黃公子,在這由陳睿萱發起的熱絡聊天中,基本上他都是一直在旁邊微笑,陳睿萱到底是女孩子,談到這弄堂裡兒時的一些趣事時也會流露出懷念的感覺,這時黃公子也就偶爾附和一兩句,不過其他時間他都是作爲一個安靜的聆聽者。其實這樣也不奇怪,算是一個正常地應對方式,但是讓唐雨墨注意和欣賞的是,每當陳睿萱炫耀自己的時候,他也會配合點頭錦上添花,但是如果陳睿萱的語氣裡夾雜到有意無意地奚落唐雨墨的時候,他就似乎沒有注意,好像一副剛好神遊到其他地方的樣子,卻從來不會做出什麼附和跟著一起玩笑奚落的暗示。
這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一般聚會裡,總會有一個核心人物或者說是主持聚會的人,當在聚會時如果有人想要自我炫耀,主人就會附和一番,讓別人有面子,但是如果聚會上出現了衝突,怎麼樣表達自己的態度讓雙方都不會對自己反感就是需要很強的交際手腕。
看得出來這名黃公子並?環錘諧罵]嫺拇敵輳惺被夠岜硐殖魷嗟笨牡奶瓤淇潿苑健5?是如果陳睿萱在言語中暗示或者明示希望他跟著一起開開唐雨墨的玩笑奚落一下唐雨墨,他卻會用這樣巧妙的方式來讓自己置身事外。但是看樣子他應該到底還是和陳睿萱更熟一點,所以他也不會拉下臉來故意正義凜然地叫陳睿萱別哪樣哪樣的,既然唐雨墨看起來沒什麼意見,他也不多管閒事,他算是一個把自己的態度拿捏得很有分寸的一個人。
如果只是偶爾一兩次這樣的表現,應該是大多數人都能有的正常修養,不過在這場持久熱烈的陳睿萱敘舊吹牛篇中,他每一次都表現到位,那這個人就非常不簡單了。
這個男子,算是有著非常不錯的教養,而且也應該有著一個能讓這些教養得到鍛鍊和發揮的圈子。說實話,這個年代還是提倡所謂“君子耿直”的年代,年輕人,尤其是衣食無憂的年輕人難免都會自我些,很少有那種照顧別人感受揣測人心的意識。像自己的相公,沈潤山這樣出身商賈家庭的年輕人,也算是有比較好的教養,在他的圈子裡也基本能做到遊刃有餘地處理人際關係,對人心的把握也還算到位,不過如果要和現在這個黃公子相比較,就連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的沈潤山似乎都有些過於有棱角了,在某些地方還是處事不夠圓滑。
自己比較相熟的年輕男子?校捉跆煤託晃暮倉岸莢諳釩嗪頹嗦ゴ艄Ω麼有⊙罷庵?處理人際關係的方法,但是白錦堂性格相對外向風趣,往往以自己的幽默和活力化解別人的不滿,謝文翰溫文爾雅,但是相處久了難免會讓人覺得他骨子裡有著顧影自憐的清高。而嶽千重更是性格尖銳,恩仇必報。但是眼前的這個男子,竟是讓唐雨墨感覺他的性格倒是和張永旭有幾分相似。
說相似,也只是相似罷了,這個人還那麼年輕,不一定有張永旭這個人那麼高的交際水平。而且和他們的溝通也不過是這第一次,也不可能就立刻了解這些人的性格。他們聊了好一會,終於轉身準備告別,而後那顯得冷清蕭條的院子倒是走出一個人來:“哎呀!三少奶奶!原來你在這兒啊!”
這是剛打掃完房子的華安,剛纔丁香趕著出去買東西了,於是就留著華安在院子裡做些最後的收拾。此時他也是累得一邊擦汗一邊出門。他今天穿著一身青色的衣袍,眉目清秀倒也有幾分普通人家少爺的氣質,估計出去別人勉強能叫聲公子。他出來叫得急,沒注意看,而這時發現了三少奶奶正在和兩個朋友說話,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趕緊站到了唐雨墨斜後方的位置。華安本來就算是個英俊的小正太,二人此時見了也是不由得一愣,而後那陳睿萱撲哧一笑:“咦?這是妹夫?“
那黃公子也?辛爍隼瘢骸懊梅蜆灰槐砣瞬擰!?
這妹夫的稱呼讓華安很是高興,但是很快就趕緊擺手行禮道:“不,不是啦,我是三少奶奶的下人,我叫華安,這位公子和小姐是······”
“哦,我們是你家三少奶奶的舊相識了,我們之前也住這弄堂裡。”既然知道只是個下人,就沒必要和他互通姓名了。華安之後就沒再多話,他們三人又聊了幾句,黃公子和陳睿萱到底走了,唐雨墨和華安就站在院子門口目送他們的背影離去作爲禮貌。華安看看唐雨墨,又看看那兩個人的背影,開口道:“三少奶奶記起來從前的事情了麼?哎,那個陳姑娘長得真好,那黃公子也是體面人。”
“喲呵,小子,眼光不差嘛。”唐雨墨笑著用筆記拍了他一下:“我倒是不記得,不過他們以前也住這一帶,他們還記得我,於是就來打個招呼,唔,不對,他們應該也不大記得我的,只是記得我家的這個院子······”
這院子現在看起來真的不大體面,年關纔過去不久,但是除了一副孤零零的春聯,和周圍的房子好像都不很搭,唐雨墨看看自己身上的塵土和手裡那破舊的筆記,又想到那陳睿萱的姿態,不由得笑笑。華安是個醒目的下人,看著主人和剛纔那兩個人聊天時的場景,倒是也明白了,他轉頭望望院子,說道:“華安回去就回了三少爺讓人明天來把?庠鶴雍煤梅灤蓓環!倍笥中?笑:“這院子也忒蕭條了,真不知道以前三少奶奶怎麼會住得下,肯定很無聊······”
“應該沒事的,聽說以前我是個呆傻妞呢,應該不會感到無聊的吧······”唐雨墨說到這兒笑了,又看看華安:“你別說你不懂,我估計你對我以前是什麼樣子比我現在還了解吧,沈家和潤山不就是當時看中我老實好欺負才挑得我麼······現在覺得不一樣了該後悔死了,哎呀,閆玉嬌真可憐······”
“哈哈,那是三少爺眼光好的······再說了當時華安可沒說什麼話,這是三少爺的人生大事,哪裡輪到華安說話做主?”
小正太開始噼裡啪啦地說起唐雨墨嫁進沈家時沈老太公如何力排衆議的樣子,當然在他口裡三少爺是一直都想娶三少奶奶的,不過唐雨墨知道是什麼樣,也不和他辯,這時丁香也買了東西回來,仨人就回院子了。。.。